《[天刀]遇见少侠那一年》清欢慢

4、沈龙首的苦恼

　　沈孤鸿脸色有些苍白，看到她后怔忪良久，轻轻吐了口气，温和道：“你没事，便好。”

　　少侠受宠若惊，有些好笑地想，难得这个一本正经以天下为重的人，竟会为了自己这般的小人物之死而略微伤怀，看来还是值得的。

　　她原本想要取笑一番，但见他神情凝重脸色紧张，就连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似乎是真的虚惊一场，并非只是逢场作戏。

　　少侠便有些不忍捉弄，爽朗一笑安慰道：“方才的一切，只是幻境试炼罢了，沈龙首莫要放在心上。”

　　然而似乎并未安慰到身边之人，他垂下眸子，语气中颇有些忧伤和忐忑，试探般问道：“我亲手发动孔雀翎，你不怨我？”

　　少侠愈发困惑，这样婆婆妈妈的沈龙首实在是不太对劲，他竟然会问这个问题？

　　她想不通，但见他眼神真诚，便如实答道：“当然不怨，那是最正确的选择。”

　　沈孤鸿侧过头深深凝望着她，“你只身抵挡萧后，置之死地向死而生，令人心生敬意。”他的眼神很复杂，像是在看她，又像是想要穿过她去看另一个人。

　　少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忙转过脸岔开了话题，问他是否有隐瞒着天下所有人的秘密。

　　沈孤鸿这才清醒，慢慢变得冷静自持，他并未直接回答，只说身处之地是他的故居，让她自己去寻找线索。

　　少侠孩子心性，对这样的猜谜游戏自然乐此不疲，断开的铁链、古旧的木雕小鹰，线索指向的是原青龙会龙首公子羽。

　　她终于得知，原来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并非孔雀翎，而是他冒天下之大不韪，暗中保下公子羽之事。

　　其后他们在沙漠中找到了任性叛逆的公子羽幻影，但他却宁愿和观音奴离开，而对沈孤鸿的规劝无动于衷。

　　原来这并非沈孤鸿与公子羽之争，而是沈孤鸿与观音奴之争，换言之则是八荒与辽国之争。

　　“沈孤鸿，你是一个毫无敬畏之心的人。你将自己当做世人的神祇，妄图掌控一切——”远去的观音奴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少侠颇有些不安，追问道：“沈龙首……真是这样想的吗？”

　　沈孤鸿方才因挫败而低垂的头颅蓦然抬了起来，他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和严肃，“若天下真能被强者所掌控，那么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福祉。”

　　他径自往前走去，脚步坚定，黑色的披风如旗帜般猎猎飞扬。

　　少侠静静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一时间感慨万千。

　　他的执念并非未能遵照义父的遗愿守护住弟弟，而是弟弟脱离了他的掌控。这样的一个人，强大固执，危险可怕。她究竟应该靠近，还是该远离？

　　出了幻境之后，少侠从沈醉花口中得知沈孤鸿和唐青枫已经离去，不由得有些怅然若失。

　　她最后看到的决斗场面历历在目，难道未来的某一天，他们真的会决裂？

　　沈醉花笃定地告诉他，天峰盟与青龙会来日必有一战。

　　*

　　回到开封后，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

　　之前花海幻境中的种种，仿佛只是一场梦。

　　没过几天，沈孤鸿突然约见少侠。

　　这可真是破天荒，少侠一大早便收拾齐整出了门，走在街上时，听到路人们议论一首童谣，‘乙酉间，伪龙坠。玉京现，真龙飞。’

　　她饶有兴趣地听完，正自思量时，耳畔传来了沈孤鸿浑厚低沉的声音，抬头就看到他站在街边高楼之上。

　　堂堂忠孝王爷，又是青龙会龙首，她还以为见面地方会是大酒楼之类，没想到竟……
　　少侠带着满腹疑问，施展轻功跃上了屋顶，站在他身边问他为何在此，他气定神闲地说在观景。

　　寒暄过后，他提出让少侠帮他找司空央。少侠虽好奇，却问不出所以然，只得静观其变，依计将司空央拦在了南门外。

　　沈孤鸿虽来势汹汹，但司空央却不卑不亢气定神闲，扯东扯西将神棍气质发挥到了极点。

　　她抱臂而立，好奇地瞧着那二人打哑谜，直到沈孤鸿点破主题，少侠才明白过来，方才那童谣竟是司空央传出去的。

　　沈孤鸿明显有些愠怒，少侠原以为他不会善罢甘休，想不到竟被司空央两张算命的秘牌给挡住了。

　　少侠替他去取秘牌，送过来时他却不接，而是牢牢盯着少侠，若有所思的样子。

　　自从幻境回来后，沈孤鸿就有些不对劲，少侠很明显就能察觉。尤其是此刻，那双原本寒冰深渊般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竟让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忙挠着头问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沈孤鸿便又恢复如常，“……没什么。”

　　少侠如芒在背，便岔开话题问秘牌之事，好奇为何他会有专属秘牌。

　　他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淡淡道：“不清楚，你打开看看。”

　　少侠有些迟疑，万一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会不会被他灭口呀？江湖传闻沈孤鸿此人深不可测，在她加入青龙会后，就连大师兄也叮咛过要当心。

　　但此刻这该死的秘牌就在她手上，面前之人眼神灼灼，她进退两难，只得硬着头皮打开。

　　结果打开一看，却是一些奇怪的鬼画符，转给沈孤鸿，他说看不懂。

　　少侠便有些不乐意了，感觉自己像傻子一样被人耍，是他叫她出来，是他布局抓司空央，也是他轻而易举放走了司空央，结果最后得到的这秘牌他说看不懂。鬼才信！

　　她嘟嘟囔囔地抱怨着，他却说道：“我自己做的事，我当然懂。但，跟你讲不明白。”

　　这个套路少侠懂，就是把她当小孩呗，从小到大见识过无数次了。她便有些赌气，将秘牌塞进他手中道：“行，那我走了。”

　　沈孤鸿颇为苦恼，看来和小姑娘正常交流不是件容易事。

　　想到她闯荡江湖这段时间结识了不少密友，无论是大宋公主赵莞儿、天香柳扶风、神刀玉暖柔、丐帮胡小宝还是那个神秘莫测的唐青团，她都能谈笑风生引为知己，为何跟自己这个顶头上司却总是不太合得来？

　　因为她大师兄的缘故，她似乎和对面天峰盟盟主都比和自己亲近。

　　想来，应该不是小少侠的问题吧？曾经不可一世惜字如金的沈龙首，竟然开始了反思，然后就在少侠转身时，他无奈地开口解释，“我来势汹汹，是为了吼他。我鸣金收兵，是和他角力的手段。两张专属秘牌我自会查访，他背后的底牌我也会盯住。”

　　一口气说完，连他自己都有些不适应，这么多年来，可不曾向别人如此详细的解释过他所做之事。

　　少侠停住了脚步，却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满意，而是阴阳怪气道：“两张秘牌是该好好查查，毕竟那是你的‘专属’。”

　　沈孤鸿不为所动，而是问她，“你，不想知道他背后的底牌？”他是有些试探的意味，但少侠却很坦然，对他的用意颇为不悦，“你有话就直接说。”

　　沈孤鸿不想引起她的警觉，只得将态度转为平和，“如果这两张秘牌后真有玄机，我会通知你一起解决，等我消息。”

　　这八荒真是人才辈出啊，少侠们一代比一代有个性，沈孤鸿心中暗暗感慨。

　　少侠没想到他一句话把下回的约都定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纳闷道：“他这是默认我答应了？我是不是应该下定决心，以后不理沈孤鸿比较好？”

　　此次行动，她觉得自己完全就是个局外人，他将一切计划地妥妥当当，根本就没有她法发挥的余地，真是无趣。

　　*

　　虽有些不欢而散，但少侠向来洒脱豁达，所以转头就给忘了，没过几天忠孝王府的门人突然拜访，说沈孤鸿邀请她过门一叙。

　　少侠以为是盟会事务，便急急跟着门人出发，结果发现并不是去分舵的路，而是去了老忠孝王府。

　　（沈孤鸿应该有两个家，一个是胡小宝带少侠去过的老宅，一个是‘夜谈皇宫’副本里的。胡小本天命中有个细节，少侠去找莞儿，皇宫外的守卫说少侠请进，想找王爷找王爷，想找公主找公主。是不是说明沈老板平时住在宫里？）

　　门人将少侠径直带进了沈孤鸿的书房，少侠进门就看到他正埋头书堆。

　　“你可还记得司空央那两张秘牌？我翻遍古籍，才找到些蛛丝马迹。”他抬起头道。

　　少侠好奇地打量着古色古香的书房，打趣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沈龙首居然会老老实实的翻书找线索。”

　　沈孤鸿面露困惑，“不翻书做什么？”

　　“我以为你会像绑司空央那样，再绑几个人给你解牌。”少侠莞尔一笑道。

　　他似乎并未听出少侠口中的调侃，正色道：“我是龙首，不是匪徒。很多书都是难得的孤品……”他说着就滔滔不觉得讲起了读书的好处。

　　这番理论让少侠有些头疼，不由得想起了在侠客岛的岁月里，师兄请来教授她学问的那些先生。

　　沈孤鸿的话总算说完了，她正待缓口气，却听他话锋一转，望向语重心长她道：“多看书是个好习惯，你可以学我多看些书，增长学识。”

　　少侠望着他眼下乌青，反唇相讥道：“但废寝忘食不是个好习惯，你明知故犯。”

　　沈孤鸿一时语塞，“……今天的情况实属意外，面对难得的孤品，很容易忘记时间。”

　　少侠是个古道热肠之人，实在不忍看上司为了解个秘牌呕心沥血，便提议帮他一起看古籍。

　　沈孤鸿喜出望外，随即便毫不客气地拜托她来查了。

　　在浩如烟海的书籍中，想要找到那些玄乎其玄的线索比登天还难。

　　少侠本以为半天功夫就能解决，谁承想……此后日复一日，她要天天去忠孝王府，和沈龙首面对面坐在宽大的书桌前翻着泛黄的古籍。

　　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又着道了。

　　但是嘛，也并非毫无收获，除了的确增长见识外，她还尝到了沈龙首亲自为她做的小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