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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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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一段时间后,我见到了听翎。听翎不知是薛臣映从哪里找来的,竟愿意配合我们进宫刺杀皇上。以她的天香国色,进入宫中并接近狗皇帝并不难。这样一个艳丽无双的女子,走这样一条凶多吉少的路,难免不让人感到惋惜。
果然,听翎进宫后,凭着绝世美貌博得了狗皇帝的青睐,正如我们计划的那样,为了她,狗皇帝荒废了早朝,还花重金为听翎修建一座新的行宫。一时间民间声浪迭起,哀声怨道。狗皇帝本来还有些忌讳,只不过美人在怀,在他眼里如同蝼蚁一般的平民百姓又算什么。
这一天终于来临,薛臣映将杯沿有剧毒的夜光杯和陈年佳酿送进皇宫,因为是自己的女婿,再加上听翎作陪,狗皇帝喝得毫无防备,一饮而尽。
夜光杯送了三个,为防万一,每一个都抹了毒。一切都照着计划进行,只是,听翎作为最宠爱的妃子,为了使狗皇帝不起疑心,也举起有毒的酒杯,含笑喝下。
这么做的,还有薛臣映。
我斜倚在公主府的大门等他回来,见到他我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去。只是他,在看到我的同时也昏厥了过去。我的心,突然就凉了。
等他渐渐醒来,我脸上的泪痕也干了。不知道这是不是回光返照,尽管他脸上血色尽失,手脚冰冷,但还是握着我的手,微笑,欲开口却先吐出了浓稠的暗红色的血。我一怔,又落下泪来。
他说,对不起。气若游丝。努力笑得灿烂却还是逐渐暗淡了下来。
等我!等我!臣映你在黄泉路上一定要等我!我歇斯底里地喊。前所未有的惶恐将我包围其中,我好怕,我怕臣映就这样先我而去。
你要幸福。
我死死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来,我怕我哭让他九泉之下都为我担心。使劲地咬住手,直到尝到淡淡的血腥味,滚烫滚烫的泪不停地涌出,好像灼伤了我的手背,在他的白衣上蔓延开一朵悲伤的花朵。
他,还是走了。
狗皇帝死后宫里乱成一团,邻国太子羽琉领兵一路进攻闯进京城直取皇宫,夺得了政权。之后即下令诛杀前朝皇室成员,这公主府定是逃不掉了。
我连夜家仆们打发走。小蓝问我,那公主怎么办?
我倒过一杯茶,将迷魂药尽数倒入杯中。递给小蓝,让她给公主灌下。小蓝似有犹豫:小姐……这药放多了……
--会坏了脑子是吗?这样也好,难得糊涂,也许对她,糊涂是一种解脱……我轻轻叹了一声。无论公主如何地娇纵,出身是不能选择的,她生在皇室,不是她的错。到底……她是无辜的。
伍
打发走小蓝他们的第二天,东方欲晓之时,我精心梳妆一番,静静坐在书房,等着那个人的到来。想到越来越近的真相……禁不住长叹一声,收紧了手中的匕首。
不出一个时辰,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应是士兵来搜府了。
赵芙蓉,出来投降吧。只听门外有人朗声说道,然后书房的门被一脚踢开。
灰尘四下扬起,逆着光,我看到了他,邻国的太子羽琉。手中长剑闪闪发亮,嘴角扬起不屑的笑。依然不改当年的意气风发。
我站起来,将罗裙的皱折拂平,扬起脸对他笑得灿烂,道,好久不见,子昂。还是,羽琉太子?
他看清我的那一瞬惊讶不已。然后手中长剑滑落,向前几步用力将我抱在怀里。
他的声音是颤抖的。双儿,我终于又见到你。
那怀抱何其温暖,我却只觉得浑身冰凉。
早在很久以前,梅花树下,薛臣映问我子昂若没死我将如何时我便觉事有蹊跷,后来又在书房的暗格中发现了子昂与爹互通的书信,我终于确定他没死。
想起当初他诈死时我几欲相与而去的情形,不由得啼笑皆非。我真傻。
爹和薛臣映更傻。他们怎么会相信将权势放在第一的人能给我幸福呢?甚至为这个不可能的承诺呕心沥血。
悲从中来。
我轻轻地念道,当君回归日,是妾断肠时。
在不知道真相之前,我是多么盼望子昂可以出现在我面前,哪怕是魂魄也好。
可如今……
伸手用匕首用力一划,将他的手臂划伤,他惊讶地松开手,我退后几步,看着他的眼睛。
我痛心疾首,子昂,我恨你,恨你利用了我爹,薛臣映还有我,还有许多无辜的人。
他不语。
我的眼泪徐徐流下,竟是冰凉刺骨。我的手颤抖着,匕首上的血顺着刀尖滴到了地上,滴嗒,触目惊心的红。和臣映那暗红得令人作呕的血不一样。不一样。
他往前一步,黛黑的眼睛注视着我,轻声说,对不起。
我不要听这句话!我要的是一个回答,不是对不起!牺牲了那么多人不是一句话就能挽回的啊……我苦笑道,你何时变得这般无情了呢?
他低头苦笑,手微微颤抖。自古以来,没有流血,如何以改朝换代?
我微微闭目,将匕首对着我的心用力刺下去,血溅三步,溅到他的面前,他惊觉,脸色刹那变得惨白,眼神惊恐,伸出手来阻止我。那一瞬间我竟有些释然,他还在乎我。这是羽琉与子昂唯一相似的地方了吧。
我闭上眼,随即再刺入一分。一阵剧痛,钻心刺骨,却又怎比得上臣映当日被蚀心毒药折磨之痛呢?
我不怕空等萧子昂五年,只怕等到的是羽琉,更怕,我其实早已变心。
臣映,你可在九泉之下等我?我来寻你了。那时我会告诉你,我的心意。
在眼前彻底陷入黑暗,意识如片片薄雪灰飞湮灭之前,我用尽全力对子昂微笑:
羽琉太子,此生莫负天下百姓。
最后
她听完,泪如雨下,隔着桌子扯住我的衣袖,你就是小姐,就是就是!这些年你都去哪了?老爷夫人都想着你啊,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默然,然后微笑:姑娘,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天色不早,我也该赶路早点进城,找客栈下脚了。告辞。
她怔住,仿佛看着一个怪物,抓住我袖子的手指一根一根慢慢地松开了。我起身,将一个玉配放在桌子上,请姑娘帮我把它还给它的主人。淡淡一笑。我知道她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走出草屋,我看见天上云卷云舒,西边夕阳如血,云蒸霞蔚,深吸一口气,没办法忽略身后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哭泣声。
我不是李赋双,她早就死了。
早就死了。
那些过去的事,如同燃烧后的灰烬,既然有风吹来,不如就此飘散吧。谁也,无须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