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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我难以回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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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江念远买的单。
他说,你见谁带着自家大侄女出来吃饭还让侄女买单的。
那你刚才还说什么说。
啊,刚才啊,逗逗你罢了。
他挑着眉笑,再说我一大老爷们哪能让你买单。
两人回到医院,江念远就径自回病房了,逢宿自己回了房间。
把昨天的照片整理好,发给谈川。
刚发过去,电话就打进来了。
“你好不好啊,危不危险啊,受伤了没有啊,你……”
谈川噼里啪啦一串问题,搞得逢宿哭笑不得。
“你这让我怎么回答,我好,危险,但是没受伤。”
那边谈川原本悬了两天的心,在听见逢宿的声音后,算是暂时放了下来。
“有人往报社给你寄了东西。”
逢宿有些不解,怎么还有人给她寄东西。
“你替我签收没?”
“签了,今天刚到,现在就在我身边。”
“你拆了,看看是个什么?”
逢宿听见那边人嗯了声,不多会儿,就听到了撕胶带的声音。
“好像,是封信。”
“寄件人是谁?”
“我给你看看啊。”,接下来又是一阵翻东西的声音。
“唔,是个昵称,不是真名。”
“叫什么”逢宿有些纳闷,“是不是别人的恶作剧?”
谈川也觉得是,“寄件人是,再见逢林。”
“逢林是谁?”
逢宿声音有些恍惚,“我爸。”
电话两端的氛围陡然沉重起来。
逢宿揉了揉太阳穴,疼得不行。
有些事情,即使你不追究,你逃避,可是那些个内心背负着罪恶、背负着噩梦的人,也总会出于内心的惶惶,让你不得安生,由不得人躲闪。
逢宿冷呵了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不想让我安生,也不见得我也就想放过你。
不过总是觉得,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
“谈川,那先把这封信收好,我回去再看,现在也顾不上这个。再说,有些事情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处理起来我还真不在意这一时半刻的。”
“你知道这是什么了?”
“猜也能猜到一些,我也是心里有个模糊的影子,具体问题还得回去看了东西再琢磨。”
“那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凉拌呗。”
谈川见逢宿不欲多说,也就及时打住了问题。
“行,这事等你回来再说。你这两天怎么样?”
逢宿就把昨天经历的事大概说了一遍,不过只着重描述了下战场情景,关于她自己的那部分没怎么提。
虽然逢宿讲的平淡无奇,可谈川在那边听得心惊胆颤的,逢宿讲完,他就全身起了虚汗,不敢脑补逢宿说的画面。
谈川觉得过意不去,报社生死竟然系身于她一个人的肩上。
“别光问我啊”,逢宿能感觉到谈川沉默的原因,“你也说说你做了什么,跑奥运应该也不容易,那么多家媒体。”
“反正就是围着鸟巢跑呗,我可给你说,赶紧回来啊,说不定你还能感受一把咱们首都的新鲜空气。”
逢宿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江念远说她心大,这人才是心大。
她想起之前去报社面试的时候,那时候也只谈川一个人。
谈川是她学长,大她几届,两人还是老乡,都是H市的。
毕业后,她另一个老乡学长给她说了谈川的报社,让她去试试。
谈川是家里独生子,有钱,但是一点也不纨绔,上大学就自己折腾。赚了自己创业的本钱,毕业就开了报社,虽然规模很小,但是比起那些坐吃山空的二世祖,他也算是清流了。
她就去了,带着年轻人的少不更事和热血腾腾,按照谈川的话来说,“自己以为自己是个聪明的,其实糊涂得很。”
谈川这样说她,其实又何尝不是说他自己。
不过是借后来他的口,念叨一下曾经他的梦。不然又怎么只在面试后说了句,“你让我想起了当年的我。”,便让她第二天来上班了。
可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就好似京剧里的那句话,“马行在夹道内,我难以回马。”
具体这是戏里的第几句唱词,逢宿不记得了,只记得应是《三国演义》里《捉放曹》的那幕。
逢宿当了个小组长,虽然报社带上谈川也才,嗯,十个人。
可,好歹是个官儿了吧,年轻人觉得自己离梦想更近了一步。
想起谈川和她合力做的第一个报道,就是对市里新兴工业区的重污染问题,那阵子两人每天忙前忙后,谈川还进厂去做了一阵子工人。
苦和累自不必说,最后结果就是上头人担心激发民众对工业区的不满,强自把新闻压了下去。
那次后,两人倒是都沉默了。
可又都没有放弃,可能是心还没累,年轻人嘛,总要多经历几次挫折,才认命。
一次两次三次,报道都夭折了。
整日能说的都是些鸡毛蒜皮,七大姑家丢了鸡,八大姨家丢了鸭,幸福路口井盖又被人偷了走。
那阵子谈川眉头总是皱着,在办公室里抽闷烟,地上总是一层层的烟蒂,整个人日子过得乌七八糟。
原本写字楼的前台看到谈川,小姑娘们都恨不得贴上去,那之后见了他,都恨不得绕道走。
逢宿看他,不到三十的人,老成了四十岁。
就趁着假期喊他去爬山,俩人去的华山。
晚上爬,早上看日出,谁知天公不作美,夜间就下了雨,好在华山人一向很多,尤其逢假期期间。
两人随着众人一道往上爬,爬爬歇歇,也都不说话,暗自较着劲,到了东峰,冷得不行。
租了两件军大衣,贵的很,坐在那等日出。
逢宿穿了大衣还是冷的牙齿打颤,原本以为自己会有倦意,这么冷,一时清醒得很。
太阳出来的那瞬,金光一点点洒射出来,整个人由内而外好似被洗礼,仿佛重重阻碍都已散去。
谈川感叹:“真美。”
下山后,逢宿在车上昏昏欲睡,人总是这样,前面劲使足了,一旦松口气,疲惫就涌上身体的每个细胞。
听见旁边有人说话,声音隐隐绰绰。
“我知道该怎么做,快三十岁的人还让你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给开导。”
一声叹息,“挺没出息。”
“睡吧,一觉醒来,谈川就还是你最初见的谈川了。”
逢宿回过神,兀自笑了,这只要是人间的事,就没什么大不了。
她爸说了,问心无愧才是真。
谈川见电话那边的逢宿没吭声,就想着她是思绪飘到别的地方去了。
就咳嗽了几声,试图给她拽回来。
“大夏天的还感冒了?”逢宿笑他。
谈川说:“我这是担心你,忧心成疾了,懂不。”
逢宿讪讪,“有什么可担心的,我都多大人了。”
谈川听了咳嗽得更厉害,她还真有脸说。
“你见过路痴去上战场的吗?”
电话那端谈川捏着嗓子模仿对话。
“谈川,你来接我下呗,这怎么走啊。”
逢宿讪讪,他老拿这段打趣她。
“你在哪呢?”
“我也不知道,就挨着太阳的这朵云下,就是……那个像只小狗的……那朵云。”
“……”。
谈川当时一脸黑线,你描述得还挺详细,你咋不说说那狗是牧羊犬还是二哈呀。
逢宿听了也有些囧,这还真是她做的尴尬事。
“川哥,您饶了我吧,咱好汉不提当年勇,行不?”
谈川笑。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你在市医院有认识的人吗?”
“咱们市?”谈川有些一头雾水,不知道逢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不然呢,首都的医院也碍不着我什么事呀。”
“有认识的。”
“关系怎么样?”
“我一自家哥们在里面,有啥事你说。”
“能不能让他查查五年前有个叫逢林的病人,最初是车祸住院。”
谈川心有些下沉,他预感到这事得的复杂性,静默了几秒钟,点了点头。
点完头才反映过来逢宿看不见,就嗯了一声。
“那就拜托你了,等我回去请你吃饭啊。”
“别介呀,还得我给你接风洗尘呢。”
逢宿扶额,应了声好。
“你刚说那事,我……记得了。你别太担心,有消息了我就给你说,在外面一定注意安全。”
“我……我们报社都等你回来。”
谈川说这句话的时候,停顿了下。
电话挂了,逢宿下意识看了眼屏幕。
2008年8月4日20:30。
突然觉得这室内安静得让人惶恐。
她从包里拿出小匣子,看着里面的一对文玩核桃发呆。
五年前,也就是03年,她刚高考结束,回家的时候才发现家里没人,正常情况下,她爸早就应该回家做好一桌子她爱吃的饭菜了。
她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
她从小记忆里都是她父亲,她母亲去世的早,记忆里关于她母亲的只有她和他爸的说话的笑声。
她爸很爱他妈,想她的时候,经常带着她去墓地里陪她妈说话。也因着这些,她爸一直都没有再娶,爷俩相依为命。
她爸一直在他们市文物局研究资料室工作,工作还算轻松,何况他也是真喜欢文物这些东西。
平常入库查库的时候,他也不爱带手机。
所以电话没打通,逢宿也没往心里去。
就一直在家等着,傍晚的时候,她听见门铃响,以为她爸又没带钥匙,就急匆匆跑去开门。
门开的时候,她埋怨的嗔怪还没有出口,就憋回去了。
门外站着的是邮政信差小哥,逢宿之前就在她家门口的街道上见过他好几次,还打过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