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无错解》冬拾驷

2、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初秋的阳光有着明媚的温暖，天空中的云在更高更远的地方匆忙赶路。它们仿佛在急着跟谁相聚，就像此刻跟在崔煜身后的林曦，不知为了怎样的相聚，正急切又兴奋地走进教室。
　　96影像的同学们见崔老师进来，都渐渐安静了下来，看着她和她身后的女孩。解剖老师郑楠正在黑板前写着本节课的学习目标，看见崔煜，便停下来走过去，在她耳边窃窃私语起来。
　　林曦并不关心她们说些什么，只是用她那双清透的大眼睛环视着教室，只用了两秒的时间，她便把目光定格在第三排的那个空位上。她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嘴边的酒窝毫无顾忌地绽放出晴朗，就像那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那光在字典里叫做“晨曦”。
　　崔煜清了清嗓子，笑着问:“都到了吧？”
　　“余音让舞蹈队孔老师叫去了！”一个男生喊道。
　　“不等她了。”崔煜顿了顿，接着说道：“咱们班缺席了三周的林曦同学今天终于来报到了啊！大家欢迎！”还没等大家的双手拍出声响，她便接着问道：“林曦是分到了哪个宿舍来着？”
　　“我们宿舍！”李秀媛站起来回道。
　　“好！秀媛，那你下课带林曦熟悉一下环境。”说罢，她又转向林曦，“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林曦向她点点头开口道：“大家好！”她的声音里有明澈的快乐，像清晨林间鸟儿的歌唱。“我叫林曦，林就是树林的林，曦……”
　　“曦，就是晨曦的曦！”坐在最后一排的男生漫不经心地抢着说道，他那好像自言自语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有些突兀。
　　林曦看向他，那个人却只是低头摆弄着他手中的随身听。
　　“嗯，没错！就是晨曦的曦。”她边说着边把目光重新停留在第三排。那个空位旁边坐着的男生，他们好像刚刚见过面，就在今早刚刚醒来的那个梦里。
　　“好了！大家好好上课吧！”崔煜一边说着，一边走出教室。
　　林曦径直走向第三排的那个空位，坐下来。
　　紧接着，坐在后面的男生便拍拍林曦的肩膀说道：“你好！我叫陆鹏。”
　　林曦回过头看着他礼貌地回了句“你好”，却见他略显夸张的笑容里夹杂着无法掩饰的尴尬。
　　此时，他又开始用夸张的速度眨起眼睛，手指着林曦的座位吞吞吐吐地说道：“你这个座位有人坐的，你还是坐我这排吧。我这排的视线也很好的。”
　　“这儿哪来的人？”林曦朝四周看了看。
　　“她的书放在那儿占座来着。第三排这两个座位快成了他们的专座了。是吧！陈曦！”说着便站起来，把他手上的书小心翼翼地越过林曦放到了她的桌子上。
　　林曦拿起那本书，打量了一番，又郑重其事地把它塞回陆鹏手中，一字一句地说：“可是，在我坐下之前，这本书是在这儿的。”说罢又故意夸张地把嘴巴向上扬了扬，装出一副微笑的模样。
　　陆鹏又快速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一脸无奈地看着前面开始紧紧盯着陈曦的林曦。
　　陈曦边抄着黑板上的学习目标，边云淡风清地说道：“看黑板吧。”见林曦依然不动声色地盯着自己，便转头也看向她，用下巴指了指黑板，“不记下来吗？”
　　林曦却依旧看着他，不做任何回应，后面的陆鹏却像被醍醐灌顶般地连忙点头：“对！对！对！要记下来，记下来。陈曦，你就是我的救世主啊！阿门！”
　　上课铃声不期而至，大家顿时安静下来，没有人注意到林曦的眉头已紧锁起来。
　　郑楠那铿锵有力的叙述被一阵温柔的敲门声打断。一个清秀的女生开门走进教室，脸上的焦急还没有褪去。她刚想开口向郑楠解释，郑楠一句“知道了，找座位坐下来吧！”硬生生把她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儿。
　　林曦的目光碰撞在了那双焦急的眼睛上，那女生朝她走来，林曦急忙低头，斜睨着的双眼看着那两条纤细高挑的腿从她身旁走过。
　　“陆鹏，你又把我的书拿去乱画！”余音坐到了陆鹏旁边，那尽量压低的声音却没能掩盖住她的不满。
　　“没乱画！没乱画！我是拿来帮你抄学习目标的！”说着把书放到余音面前，指了指他写在余音书上的那五六行字。
　　余音这一堂课听得心不在焉，她责怪陆鹏把她的书拿走，导致好好的座位竟被一个陌生女孩占去了。她怎么会想到，即使她的书留在座位上，林曦恐怕也会坐到那里。她小心翼翼，费尽心思去得到的座位，在林曦看来却是无论发生怎样的情况，都应该是属于自己的。
　　而林曦的第一堂课也同样上的心不在焉，她反复回味着陆鹏的话，“余音”，“专座”，还有他说“是吧，陈曦？”时露出的那狡黠的笑。
　　“有故事了？短短三周就有故事了吗？”她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心一会儿紧一会儿松地乱跳，她盼着这堂课快快结束，否则她真怕自己的心要颤动起来。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的那一刻，林曦觉得这是她上过最漫长的一堂课。她不自觉地呼出一口长气，转身朝向旁边的陈曦，盯着他不说话。陈曦也转过身，笑盈盈地伸出手拨乱她的头发，“这位同学，你怎么把头发剪得这么短？”
　　林曦皱着眉说道：“别嬉皮笑脸的！”说完忙去抚平被陈曦弄乱的头发，用期待又忐忑的眼神看着他，“不好看吗？”
　　“好看！”陈曦边说着边认真地闭上眼睛点点头。
　　林曦嘴边的酒窝再次开出了花。
　　虽然周糟的一切都在变化，陈曦好像又长高了，林曦的头发却变得更短了，他们又一次同时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认识了一些新的朋友。然而，他，还是那个他吧！笑容没变，眼神没变，就连他总是在点头的时候闭上眼睛的招牌动作也还是没变。
　　应该，没变吧……林曦心里打着鼓，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个叫余音的女孩。
　　“你们俩认识啊？”陆鹏吃惊地喊出来，搞得教室里的同学们都向这边看过来。
　　“我是他女朋友！”林曦脱口而出。
　　“林曦！”陈曦一本正经地阻止眼前这个笑靥如花的女孩。
　　“啊！错了！错了！……他是我男朋友！”林曦边摆手边接着瞟向那个坐在后面的余音。
　　“林曦！别胡闹！”陈曦的语气明显严肃了起来。
　　林曦撇了撇嘴，把头转向旁边目瞪口呆的陆鹏，一字一句地说道：“未，来，的！”
　　“林曦……”陈曦那无可奈何的语气对眼前这个爱笑的女孩来说是那么熟悉。他对她的顽皮无可奈何，对她的执着无可奈何，对她的一切似乎都是无可奈何的。
　　林曦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又一本正经地对陈曦说道：“未来的男朋友，别让我等太久哦！”
　　陈曦无奈地笑了出来，再次把林曦的头发拨乱。“臭丫头！倒是你让我等很久了！知不知道！你怎么迟到了三个礼拜？”林曦呆呆地愣在了那里，没做回答，任由他的手将自己的头弄成个疯子。
　　什么意思？等谁？我吗？
　　等，似乎一直是林曦的专利。她常对别人说自己的特长就是等待。于她来说，等待是美好的，所以她一直满心期待又坚定地等着。她自认为，等待这件事，只存在于她的世界。所以，当她听到从陈曦的口中说出他在等她这样的话时，着实让她有了一种受宠若惊的狂喜。
　　在等我吗？
　　哦，我知道了。
　　那么，我一直在等你，你又知道吗？
　　林曦笑盈盈地看着陈曦，心里想着，这样的话要说出来吗？

　　为了能够和陈曦在一起，林曦的高考志愿是完全按照陈曦的志愿表填写的。虽然她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自己像爸爸那样穿上手术服，拿着手术刀的样子，可是，当她知道陈曦的第一志愿选的是医学影像专业的时候，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做了同样的选择。
　　“林曦，你不是要像你爸那样做个外科医生吗？怎么报影像专业？”这是来自妈妈的质疑。
　　“影像不错，女孩子家的拿探头比拿手术刀强。”这是爸爸的回答。
　　“是吧！是吧！女孩子天天跟血淋淋的场面打交道也不太好哈。而且陈曦也报的影像。”林曦见缝插针地说道。
　　“我就知道没那么单纯。”爸爸笑了。
　　林曦的爸爸很喜欢陈曦，然而更喜欢陈曦的是她妈妈。
　　“陈曦这孩子肯定还在为她妈妈的误诊而耿耿于怀，这么好的孩子就是心事太重了。”妈妈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不过啊，像他这种性格的孩子肯定会有出息的！”
　　“那是！”林曦的语气里满满的得意。
　　爸爸眼里的笑容意味深长，他点点头说道：“好吧！不管你学什么，爸爸和妈妈都支持你。只是，你必须要知道，你们两个要以学业为重！选择了走学医这条路，就要用心，就要努力，可不能给你妈妈和我丢脸哦！”
　　“Yes,sir!”林曦咧着嘴笑开了花。
　　林曦的父母都是医生，爸爸在外科，妈妈在妇产科。两个人也是同学，毕业时妈妈有留校的机会，可是为了和林曦的爸爸在一起她选择了跟着他回到他的家乡，一个美丽的小县城。林曦就是在那里出生的，和陈曦一样。
　　青梅竹马的他们一直在同一所学校读书，可是由于林曦的父母在她上高中后先后调到了省里的三甲医院，而爸爸妈妈又坚决不同意让奶奶辛苦地照顾她，她便不得不跟着父母离开了她一直生活的城市，离开她那么舍不得离开的陈曦。
　　说起林曦对陈曦的迷恋，那要追溯到小学毕业的那个夏天。他们为了上初中打基础，在那个最轻松的，没有一点作业的假期，去了班主任介绍的一个英语辅导班。所谓的辅导班，其实就是一个进修学校的英语老师在自家的院子里开的临时课堂。
　　辅导班里有来自各个学校同年级的孩子，其中一个调皮鬼总是有意无意地找林曦的麻烦，要知道总有一些男孩子会用这样的方法来引起女孩的注意。而当时的林曦并不懂得这是一种战术，所以她极讨厌那男孩，经常在回家的路上跟陈曦和梁好声讨他的种种恶行。陈曦和梁好也便成了她的护花使者，时刻关注着那男孩的举动，生怕林曦被他欺负。
　　一次课间休息，那男孩跟他的伙伴们在院子里互相追逐，林曦和几个女孩跳着皮筋，陈曦则在不远的地方跟梁好轮流滑旱冰。轮到林曦跳的时候，那男孩又开始蠢蠢欲动。他故意将脚下的小石子踢向林曦，可当他发现林曦完全沉浸在跳皮筋的快乐中，对他的行为完全没有察觉的时候，他便加速跑向她。
　　而在另一边，那男孩踢石子的动作早就引起了陈曦的注意，他紧紧地盯着他，看他一脸坏笑地奔向林曦的瞬间，陈曦便下意识地朝林曦跑去。由于他离林曦更近一些，所以在那男孩之前先挡在了林曦前面，那男孩见状想刹闸却已然来不及，硬生生地跟陈曦撞了个满怀。
　　陈曦控制不住身体，仰天倒去的同时还没忘记用手拖住也要摔倒的林曦。林曦是站住了，他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而就在他刚刚站起身的时候，便听见林曦喊道：“陈曦，你流血啦！”
　　陈曦倒没觉得疼，只觉得后脑勺凉飕飕的，用手一摸，黏黏的，看看手上，果然是血。周围的孩子们都慌张起来，林曦却临危不乱地拿出自己的手帕，让陈曦按住伤口，跟着辅导老师一起来到医院找她爸爸。
　　当爸爸边给陈曦缝针边夸他坚强的时候，她看到了陈曦额头上的汗珠。她轻轻走向他，心疼地握紧他的手，那一刻在她小小的心灵里便埋下了一颗种子，一颗会结出甜蜜，也会结出苦涩的种子。
　　而此时，这颗种子早已生了根发了芽。即使两个人分开了那么久，它也从未停止过生长。
　　此刻，望着眼前已挺拔俊朗的陈曦，林曦笑了。虽然他依然不属于自己，可是不管怎样，让林曦觉得幸福的是，他们还是重逢了，在分开后的第236天，在她一直等待的第236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