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番二 鸢尾（马□□罗）》镜水映千樱

3、下

　　“哗啦~”
　　铁链抖动的声音，在这个没有杂音的空间里，异常响亮。当多洛尔说出对维罗妮卡的回答，冥界法典便对他的誓言完成判断。专门负责拘魂的拘魂灵站在多洛尔的身后，拉起手中的锁链。死亡气息自身后弥漫开来，直到此时此刻，多洛尔才万分惊恐的发现，原来对冥界法典的起誓，是真实有效的。
　　“纳苏……”
　　“可惜啊，多洛尔，你的回答，被冥界法典，否定了。”
　　二十年的相处，无数的生活片段，曾经的甜蜜时光，此时在残忍的真相面前，完完全全的崩塌破碎。如愿看到最后的结果，维罗妮卡欣然接受现实给这份感情的最终结局。他站起身，一脸嫌弃的用脚踢开多洛尔伸向他的胳膊，对于这个自私自利的冷酷之徒，他甚至连碰也不愿再碰。
　　“不！纳苏！你要相信我！我是爱你的啊！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你要相信我！救命啊！纳苏！救救我！”
　　多洛尔在拘魂灵的锁链下挣扎，他像疯了一样朝维罗妮卡猛扑：
　　“纳苏！救我！纳苏！你误会我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
　　“事情究竟是怎样的，你还是去和审判大人细说吧。”
　　维罗妮卡冷笑着目送亡魂多洛尔被带走，那张被极度的恐惧所扭曲的脸，与他心中记得的爱人的模样，没有毫厘的相同。
　　记忆里的爱人，总是温和的与他说话，到最后，所有这些温柔，不过是另有所图的假面具。二十年的付出，所换来的结局如此不堪，维罗妮卡面无表情的站在屋子中间，他目光阴冷的注视着盛放的紫色鸢尾，这些曾经喜爱着的美丽花朵，现在看来，不过是些令人作呕的垃圾。
　　既然是垃圾，腐化便是最好的处理办法了。

　　娇媚的紫鸢尾，成片腐化消失，腐蚀力量蔓延到躺在草丛里的人的身边，不情不愿停下扩散的脚步。
　　“马尼戈特。”
　　维罗妮卡朝这边唤了一声，马尼戈特躺在花丛里，他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不知是死是活。马尼戈特到底是审判厅的工作人员，在死亡森林出状况，维罗妮卡自然要承担责任，他无心与审判厅起冲突，耐着性子来到马尼戈特的身边，这一看才发现，马尼戈特身上的伤，确是比他预想的要严重。
　　“真的晕过去了么？”
　　维罗妮卡探过马尼戈特的鼻息，以及脖颈处的脉搏，人还活着，只不过晕得实诚。
　　“哼~，没有了小宇宙，所谓的黄金圣斗士，也不过如此么。”
　　这样的揶揄没得到回应，维罗妮卡觉得无聊，不过他还是负责任的拿来医药箱，仔细的为马尼戈特处理一身的刀伤。

　　经历过一场冗长而喧闹的梦境，马尼戈特从昏迷中醒来。痛感连绵成片，身体沉甸甸的，马尼戈特坐起来，不免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
　　维罗妮卡和多洛尔不知去向，原本花园般的房间，此时像是废墟，茂盛的鸢尾花丛，只剩下被自己压倒的这一小片；地上，植物化成腐水留下的痕迹，斑驳杂乱，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这地方像是垃圾站，马尼戈特休息了小片刻，起身走出房间。
　　行宫附近也没有那两个人的影子，马尼戈特有点担心维罗妮卡，只是，没有了小宇宙，普通人很难找寻到冥斗士的力量。四处转了一圈，一无所获，马尼戈特只得自行离开死亡森林。

　　路过腐蚀林的时候，马尼戈特发现暗处似有人影，他悄然靠近，意外看到熟悉的黑色金属。
　　“维罗妮卡？”
　　那片黑色动了动，之后缓慢张开，维罗妮卡抱膝而坐，他寻向声音这边，妖媚的脸上，看似冰冷漠然的目光中，掺杂着几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什么啊，居然还活着。”
　　“我也意外呢，某个讨厌活物的家伙，居然会出手救治濒死的我。”
　　马尼戈特抬起胳膊，朝维罗妮卡晃了晃，臂弯上，雪白的纱布，稍微渗出点浓郁的红。
　　“既然没事，就回你的审判厅吧。”
　　维罗妮卡没心情与人说话，随意打发了马尼戈特，他重新将冥衣的蝇翼合拢，打算继续休息。
　　“嗯嗯，精神不错嘛，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了。”
　　“担心？”
　　“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拜~”
　　马尼戈特看出维罗妮卡情绪低落得紧，这一次，他少见的没有与维罗妮卡拌嘴，不过，他也没有要安慰他的意思，只是像个绅士一样微笑着，认真的说着每一句话。
　　维罗妮卡望着马尼戈特的背影，没来由的堵心，那个自己爱了二十年的多洛尔，从来不曾对他说过这样关心的话。而更让他窝火的是，马尼戈特的关心，越发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白痴。盘旋于低谷的情绪急于找到出口发泄，维罗妮卡想也没想，他站起身，快步跟上马尼戈特，舒展开冥衣蝇翼，故意用力的扣在马尼戈特的胳膊上。
　　马尼戈特停下脚步，当他转回身时，散发着危险死亡气息的人顺势靠上来，如那紫色鸢尾般妖媚的面孔，对他展露出浓烈红葡萄酒般极致诱/惑的笑意。
　　“原来，你也会担心人呐。上一次，你还用绝招杀了人家呢。”
　　“上次是对手，这次嘛，虽然不想承认，好歹算是同事。”
　　“嗯哼~，既然你说担心人家，那就别急着走，留下来，好好安慰人家吧~”
　　维罗妮卡的故意太明显，担心归担心，马尼戈特没打算为维罗妮卡的任性买单，他推拒维罗妮卡，反而被紧紧抱住。
　　“喂，放开我。”
　　“这次是你先说担心人家的。”
　　维罗妮卡抬起手，他勾住马尼戈特的脖颈，迫使对方与他靠近：
　　“现在想走，太迟了。”
　　“哼，难怪那个家伙会用欲望来侮辱你，看来你欲求不满这件事，并不是空穴来风。”
　　马尼戈特的语气充满了挑衅与蔑视，维罗妮卡向马尼戈特索吻的动作顿住，如此不堪的羞辱，从马尼戈特的嘴里说出来，比出自多洛尔之口，更让维罗妮卡感到刺耳。上一秒的诱/惑与亲近，刹那变得冰冷，维罗妮卡像鄙夷多洛尔那样鄙视马尼戈特：
　　“原来，你与那家伙是一路货色。你们这些垃圾，可真让人倒胃口。算了~”
　　维罗妮卡孤傲的转回身，却不想，这次换他被马尼戈特捉住手腕。
　　“干什么？放开我。”
　　维罗妮卡想要甩开马尼戈特，不料反被对方抓得更紧。
　　“我可以原谅你辱骂我是垃圾的言辞，但是，居然把我和那种家伙相提并论，真是让人很不爽啊。”
　　马尼戈特语气狠辣，他发力将维罗妮卡拉进怀里，一手近乎凶残的死死扣住维罗妮卡的下巴，强迫对方与自己对视。
　　“混蛋……放开……”
　　“你不是想要安慰么，像你这样喜欢腐蚀一切的重口味家伙，普通的安慰，一定无法满足你吧。”
　　马尼戈特凶猛的吻住维罗妮卡，然而在双唇相碰的瞬间，维罗妮卡的小宇宙狂躁掀起，马尼戈特硬生生被这力量弹开，撞在身后粗壮的树干上。耳边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嗡鸣声，苍蝇群迎面扑来，马尼戈特架起双臂抵挡，终究，普通人状态的他，被苍蝇噬咬得遍体鳞伤。
　　“呜……好痛……”
　　马尼戈特单膝跪倒在地，浑身痒痛难耐，比起刚才的强势，他现在已是狼狈得多。
　　恢复了高傲的人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维罗妮卡所有的愤怒，在不知不觉之间，从多洛尔的身上，转移到了马尼戈特的身上。
　　“至少那家伙，从没这样强迫过我。比其他，你果真是更可恶呢，巨蟹座。”
　　“哈哈哈哈~！会这么想的你，也真是傻到愚蠢了哪。”
　　“什么？”
　　马尼戈特吃力的站起身，他丝毫不惧怕维罗妮卡的攻击，相反，他的步步逼近，更像是故意要激怒维罗妮卡。
　　“那家伙之所以与你保持距离，是因为他根本不爱你。”
　　“你这家伙是在找死吗！”
　　“那你就杀了我啊！”
　　激昂的情绪碰撞一处，维罗妮卡因盛怒而脸色苍白，马尼戈特再次扣住维罗妮卡的下巴，他完全不理会维罗妮卡手掌心凝聚的暴躁力量，用比之前更粗鲁的力道，狠狠吻住维罗妮卡。
　　与其说是吻，两个人的状态，更像是交战。马尼戈特的进攻极致冷酷，不留半分情面，唇舌在维罗妮卡的口齿之间放肆嚣张，很快，他尝到了血的味道。铁腥味儿在口中弥漫开，被禁锢的人不再反抗，身体却僵硬紧绷。直到此时，马尼戈特方才结束这场几近歇斯底里的攻击。
　　维罗妮卡没有动作，他低垂着眼，红润的唇微微肿胀，唇角殷出血珠，难以支撑的身体轻轻颤抖，看上去，他像是被彻底击垮了精神。
　　马尼戈特放开维罗妮卡，虽说这次是维罗妮卡先招惹他的，可是用这种手段狠狠的报复回来，他做的似乎有些过头。
　　“维罗妮卡……”
　　“滚。”
　　维罗妮卡瞪向马尼戈特，充满了杀意的双眸，眼泪于血红的眼角凝聚。
　　面前的人，就像一只找不到活路的困兽，把自己折腾得浑身伤痕累累。马尼戈特看在眼里，不免心疼，他不忍心就这么弃对方于不顾，好歹，这个在爱里迷失了本心的人，本性并不是那么的十恶不赦。

　　“走之前，给你一个忠告。”
　　马尼戈特已不似之前那般凶悍，他抬起手，力道轻缓的拭去维罗妮卡唇角的血珠：
　　“以后，不要再像刚才那样挥霍自尊，那只会给你带来更深刻的伤害。”
　　维罗妮卡双眸灰暗，心底最敏感的地方被狠狠刺了一刀，鲜血淋漓。
　　“恶劣的家伙，你很了解我么？凭什么这样说我？”
　　“事到如今，你还在用这样的态度质问，你究竟是在故意找麻烦，还是真的不明白？”
　　马尼戈特叹了口气，他实在撑不住伤痛疲惫的身体，索性坐在地上，将胳膊随意的搭在膝盖上。
　　“知道么，之前史昂评价你是个认真负责的人，即便重伤在身，仍要完成上司交给的任务。我也曾与你交过手，那次，你对死神的命令义无反顾，在你扑向我同归于尽的那一刻，我便在心里认定，虽然是个可恶的对手，至少，你的忠心是值得尊敬的。”
　　“……”
　　维罗妮卡转开脸，面颊发烫，不得不承认，马尼戈特的话，的的确确触碰到了他心中的底限。
　　马尼戈特自然看得到维罗妮卡的羞愧，不过，他不打算就此作罢。
　　“老实说，你这样戏弄我无所谓，但是，如此轻佻的言行，真的能让你抒发掉心里的不快么？你是个细心的人，假如与一个人在一起生活二十年，说是不知道对方究竟对你抱以怎样的想法，这种托词，恐怕连你自己，都不会相信的吧。”
　　“知道。可是，那又如何。”
　　维罗妮卡被马尼戈特说中心中所想，他执拗的抓着最后的固执，不肯放手：
　　“如果因为一时得不到回应，就随随便便的放弃，这样的心情，根本不是爱。我向他坦白我的身份，向审判厅为他申请延时审判，我一直相信，只要我付出的足够多，总有一天，他对我的态度，会有所改变。”
　　“那么，现在的结果，是你所想要的改变么？”
　　“……”
　　“你明知道你的付出得不到回应，却还是选择对他付出，说穿了，你所谓的相信，其实是你的不甘心。”
　　“不甘心？”
　　“你不甘心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一再耗费自己的心意。可是这样的付出，放在他那里，不过是愚蠢的一厢情愿，刚好可以拿来利用。维罗妮卡，你自己尚且不珍惜自己的感情，凭什么，要求别人来珍惜你的付出。”
　　“！”
　　维罗妮卡怔在原地，马尼戈特的话虽然让他感到难以接受，然而，对于一直淤积于心的憋闷怒火，“不甘心”这个词，似乎正是源头。
　　“既然在装睡，就不要把叫不醒的责任，推卸给别人。”
　　马尼戈特站起身，这次，他是真的打算离开了。
　　“想来，多洛尔已经被拘魂灵抓回审判厅了吧，接下来还有的忙呢。”
　　目送马尼戈特离开，维罗妮卡站在原地，半天没有挪动脚步。

　　回忆过去的二十年，维罗妮卡找不到心情转变的结点，也许是多洛尔一直以来的若即若离，导致他原本对爱的期盼，畸变成对结果的执着。
　　“维罗妮卡，你真是个……傻瓜。”
　　迷雾散去，心里的结被打开，维罗妮卡发觉，对于多洛尔被拘魂灵带走，他并不感到心痛或者不舍。他对此稍感意外，但也马上接受了这样的心情，看来，正如马尼戈特所说的，在他内心深处，早已不再深爱。

　　无意间，视线扫过马尼戈特离开的路，一抹艳丽的紫色，引起维罗妮卡的注意。
　　紫色的鸢尾，安静的躺在地上，原本坚实的花瓣，因为被挤压，软塌塌的耷拉着。
　　维罗妮卡拾起鸢尾，花瓣之间，一根蓝色的发丝，直愣愣的支出来。多洛尔的头发是褐色的，这根头发，也只能是那个巨蟹座了。

　　“我是不会让开的，除非，这个无礼的家伙，亲自过来接你。”
　　“说什么一起生活，你真实的目的，恐怕是在利用维罗妮卡，来拖延接受审判的时间。”
　　“嗯嗯，精神不错嘛，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了。”
　　“以后，不要再像刚才那样挥霍自尊，那只会给你带来更深刻的伤害。”
　　“维罗妮卡，你自己尚且不珍惜自己的感情，凭什么，要求别人来珍惜你的付出。”

　　捧着鸢尾的手，缓慢收拢，在握紧之前，停止。
　　“真是多事的家伙。”
　　维罗妮卡张开手，他发起细微的力量，手掌里，原本破损的鸢尾，重新恢复了坚实娇艳。
　　也许，从今以后，这紫鸢尾，所代表的，不再是绝望的爱，而是重生的爱。
　　不久之后，在死亡森林的腐蚀林里，开遍了美丽的紫色鸢尾。

　　马维*鸢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