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与美人》六念

58、侍寝

　　梨这一觉睡了一天。她醒来时，夜已经深了，姬灵运刚批完奏章正要就寝。

　　梨对自己作死的行为感到懊悔。

　　她醒了就醒了，为何还要冒出来。乖乖待在竹林不是舒心畅快吗？为何还就挑了这个时间出来，恰好碰到姬灵运灭了灯就寝的时候。

　　梨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但和他一起这么躺在床上可是头一次啊！

　　装睡的伎俩用过一次不能再用，况且她整整睡了一天，这会儿要还能睡着才有鬼了呢。

　　她索性坐了起来。

　　姬灵运也跟着坐了起来。

　　寂静的夜，昏暗的床帏，映出了两个黑暗的影子，轮阔清晰，高一些的是他，旁边的是她。

　　他们靠得太近了，从影子上看根本就叠在了一起。

　　她能感觉到姬灵运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两人靠得太近，近到连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幸好屋内昏黑，他看不见她尴尬到涨红的脸。

　　梨尴尬又羞涩地垂下了眸，这时候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伸出一指，戳了戳姬灵运的手背，想让他先出声。

　　指尖的触感电一般地传来，姬灵运一怔，很快反握住了她的手，默不作声地把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掌中。

　　梨一时想要抽开，又被他拽了回去，梨惊讶地看着他。

　　他的手好凉，她的暖一些。夏季，清清凉凉的碰触，握起来特别的舒服。

　　梨不由心想，他的身子是不是也清清凉凉的，那抱起来一定也很舒服。

　　她在想什么！

　　“昨日，你为何躲着寡人？”她听见姬灵运哑声道。

　　啊！被他知道了！

　　“哪有躲着你……我……我就是想在自己的寝宫睡觉罢了。”梨下意识地否认。她怎么能跟他说是因为见到了公孙青云的奏章，心里乱糟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呢？

　　“是吗？”姬灵运自然听得出她的语气不对，明明就是在撒谎。今早她这么主动地投怀送抱，显然是昨夜一晚上没睡，不知在为何事忧心。

　　他握紧了她的手，低低地凑了近了些。

　　“梨大人，寡人从来没有把你当做外人。过去这两年你我同寝同眠、无话不谈，若你心里对寡人有什么想法或不满都可以直言。”

　　因为她的情绪牵动着他的心，唯一不想见到人难过的就是她。

　　梨睁着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姬灵运。他真诚的目光也炽热起来，每说一句话，她都感觉到他的气息清清爽爽的，扑在她面上。

　　嗯……他的身子肯定也是这么清凉！啊啊啊，承受不住了！她，不想要再逃避这个问题。她逃避了一天，胡思乱想了一天，投降投降。

　　她心里本来就是藏不住话，尤其姬灵运还要这么看她，还拉着她的手不放，心理防线瞬间倒搭。

　　“那是你让我说的哦！”梨坐直了身体，扬起脸来，豁出去了。

　　“我昨天看了公孙青云的奏章，他上书说让你娶我。”

　　“我就在想我们这么熟了，你怎么可能喜欢我？”

　　况且以前要不是因为她的阻拦，早些和明霞认识，明霞就不会以为他中毒无解而自缢殉情了。

　　梨后退了一些，又抽开自己被他紧握的手。

　　这样别扭、又犯下大祸的她，怎么还能期望得到他的喜欢呢？

　　所以她才烦，她才纠结，才会躲着他。

　　昨晚，她明明听见了姬灵运对她说的那一番话，但还是装作不没听见。

　　她垂下眸去，低声细语道：“姬灵运……我......我只想你好好的健健康康的。你要做什么事情，我都一直会陪着你、支持你。”

　　也算是弥补她年少时，因任性悔婚而犯下的过错。

　　至于其他的，就不敢奢望了。

　　她那双眼睛，像一股清泉般的龙的眼睛，在夜里又如一颗晶亮的宝石。

　　姬灵运听她说这一席话间，那宝石的光渐渐暗垂下去。

　　他见了，心头大颤。手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捧起她的脸来。

　　“梨大人……你怎么会以为寡人不喜欢你呢？”

　　他一直视你为最亲近的人，比任何人都亲近，也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开心快乐，希望他无忧无虑。

　　“真的吗？你真的也喜欢我？”梨吞吞了口水，一双大宝石眼睛顿时间明亮无比。

　　“那，那我可以代替明霞来爱你吗？”

　　这样她就可以继续对他好，继续……

　　“唔……”

　　梨还在自己思绪里乱想，忽然她惊讶地发现自己被人吻住了！

　　他的唇碰触到她的，清爽的气息也顺着传了过来。

　　天呐，她从来不知道，他的唇也是这般清凉。这让她火热的身子如何拒绝？

　　姬灵运……你……你耍赖！怎么能这样偷袭她？让她根本毫无防备，就沉醉在他一点点温柔的吻里。

　　不想放开。

　　寂静的夜，昏暗的床帏，模糊的两个黑影渐渐融在了一起，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分不清哪个他，哪个是她。

　　梨闭上双眼，晕晕地听见他说：“梨，你不需要代替谁，寡人心里有你，一直有你。”

　　＊ ＊ ＊

　　第二日，晨光未亮。

　　她睡眼迷糊，察觉到身边有细微的动静。

　　她心想，是到上早朝的时候了么？姬灵运每日天还没亮就要早早地上朝，她经常也被周围一些声响弄醒。可今天有点奇怪呢，怎么觉得脸上痒痒的。

　　轰！昨夜的意识突然窜了出来。

　　梨怀疑自己本体不是条龙，分明是头猪！明明睡了一整个白天，夜里竟然还能枕着他的臂弯睡着。

　　那她此刻不是在竹林啊！

　　梨猛然睁眼，果然看到姬灵运！

　　他在她脸颊落下一吻，“要一起去上朝吗？”

　　他脸上的笑容简直要把她心给融化了，梨赶紧埋头进被子，实在不敢看他的笑眼。

　　“不要，我今天还要去典藏阁看书。”她确实有一件很在意的事情，今天要去做。

　　“那晚些时候，寡人去找你。”他轻声说，强行把掩面的被子拿下，怕她闷着气。

　　梨露出脸来，乖乖地点头，散乱的青丝也跟着一动一动。

　　姬灵运恋恋不舍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起身出去。

　　四喜这时进来，替姬灵运换上朝服，不经意地瞄上一眼，他已经对兔精公主侍寝的事情习以为常了。

　　可梨却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以前她还能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没有迷惑陛下，但经过昨夜，不行了。

　　她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这么容易害羞，明明之前不这样的。

　　是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他之后才变的吧。

　　她从没想过姬灵运也会喜欢自己，一直以为他心里想得还是明霞，毕竟之前她也一直要撮合他们的。

　　明霞要是没有出意外的话，肯定不会像她这么没出息吧，姬灵运的一吻就令她羞得要命。

　　明霞她会主动表达自己对他的喜欢，会主动邀他约会，还会主动伸手去抱他。

　　梨沮丧地想，这么一比，自己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她要改变才行！

　　她要把自己的喜欢都表达出来，连带着明霞那份！

　　梨顿时有了无限的动力。

　　* * * *

　　炎热的夏季，白天被拉得很长。

　　即便这样，姬灵运也到了日落时分才得了空出来。他如约来到典藏阁，梨正笑吟吟地负手站在门前，等候他多时。

　　她背着阳光，向前走近，影子比她更先到达他的脚下，身后的四喜微微退了几步。

　　“陛下。”她弯弯笑眼，换了个称呼，“晚膳用过了吗？”

　　她不等他回答，从身后拿出一个小方笼子，轻轻打开，露出了里头五六个白白胖胖的小团子。

　　“这是我做的小馒头，口感比你们宫里的吃食都要细腻！”她捻起其中的一颗小白团，送到他嘴边，“尝尝吧！”

　　姬灵运从未见过这玩意，很是新奇，正要尝鲜，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陛下不可！”

　　梨闻声看去，出声阻拦的正是四喜。

　　“陛下且让小的先试试毒。”自从神武台上姬灵运喝下毒酒昏迷不醒之后，这宫中便多了一项规矩，凡是要入陛下之后的，都要经银针试过无毒之后才可放心使用。

　　说罢他从袖中掏出一枚银针，想要接过梨手中的小方笼子。

　　姬灵运摆手道：“不必。”

　　这世上说谁会害他，他都相信。唯独梨，是绝对不会害他。他要中毒，梨又得遭罪。

　　梨却一点不在意，将手里的小团放了回去，笑道：“没事，让四喜验验，我也放心。”

　　任何可能伤害到他的事情，她都不想冒险。因为自己被贬为凡人，内力所剩不多，全靠玉帝一口气活着。

　　她把掀开盖的笼子递给四喜，“四喜劳烦你试毒了，试完你也吃一颗吧，我说过，做了好吃的会第一个给你尝。”

　　第一个给四喜尝？！姬灵运脸色一沉，交情这么好他怎不知？

　　亲手做的小团子第一个给四喜吃？他越想脸色难看，梨全然不知。

　　四喜一个个很快检验完毕，见到没有毒，赶紧把小笼归还了梨，跑得几米远。他哪敢和陛下抢东西，这不是活腻了吗？也只有兔精主天性单纯，才没察觉到陛下的脸色吧。

　　梨捧着小方笼，又拿了一个出来，“诺，可以放心吃了！”

　　“快尝尝，好不好吃！我亲手做的呢！”

　　姬灵运没想到自己竟如此在意，递到嘴边的美食纹丝不动，脸色沉沉道：“为何第一个给四喜尝？”

　　他吃醋了！

　　这个发现令梨惊喜，她噗哧一笑，“那时不想给你尝嘛。”

　　不想给他？姬灵运心里更是气了。他就是不吃她的小馒头，和她较起劲来。

　　“哪时？为何不想？”他执意问。

　　梨哈哈笑，原来姬灵运闹变扭这么好玩。

　　她当然得要安抚他，凑到他耳边，悄悄道：“昨天，你让四喜送点心过来，那时赌气不想理你的。现在气消了，恨不得与你寸步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