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莲*来

1、上篇

　　（一）

　　道上的小弟喜欢在身上纹鲤鱼。他们相信这种灵物是青龙的化身，可以挡灾冲煞。

　　我对此不置可否。作为读书人，我鄙视封建迷信。而作为新东方出身的读书人，鲤鱼在我眼里只分清蒸和红烧两种。

　　所以当砧板上的那条红鲤鱼突然开口说话时，我刀一滑，切了自己的手。

　　意外的是没有流血，五根手指完好无损。

　　“现在你信了吧？”红鲤鱼半死不活的甩了甩尾巴，“我真的可以挡灾化劫、代人受过。”

　　看着鱼脊背上突然出现的刀口，我打了个哆嗦。

　　鲤鱼叫朱璘，自称东海龙王后裔。

　　我本来想说一条淡水鱼没必要和龙王攀远房亲戚，又琢磨着死要面子是鱼之常情，就没戳破他。

　　鉴于朱璘可以拿来解闷，不能解闷的时候还能解馋，所以我没杀他，把他养在了洗脚盆里。

　　这货在盆里呆了几秒，吐出一个泡泡：“你还是杀了我吧。”

　　我看着他黑溜溜的眼泡，淡淡道：“再废话把你扔老大的尿桶里。”

　　老大是酒店的主厨，做饭贼拉好吃，就是喜欢在菜里加作料。当然，如果是鼻屎口水浓痰之类的没什么，这叫后厨的日常，问题在于那是一种植物果实的粉末。

　　他开始骗我是胡椒，后来我尝了尝，觉得不对，那是罂粟粉。

　　朱璘说我可以借此扳倒老大，一步登天，君临后厨。

　　我说你别急，等我学会西红柿炒鸡蛋再说。

　　没错，我是新东方肄业的，至今还是个打下手的切菜小工。按厨斗戏的路数，咱不能在刚入宫前三集就去单挑正宫娘娘。

　　（二）

　　朱璘显然是条见过世面的鱼，他教给了我八十一种海鲜的做法，每一样都足以震惊料理界。

　　我虽然搞不懂他为什么对烹饪同类如此娴熟，但还是将这些菜谱记下，雇了俩厨子，在市中心开了一家红火的海鲜馆子。

　　苟富贵，勿忘鱼。朱璘从此住进了有高级水草和天然珊瑚的水晶玻璃缸，我还给他配了七条年轻貌美的雌鲤鱼，保证一周七天，夜夜不重样。

　　朱璘却不太开心，整天窝在水底不动弹。

　　我沉思片刻，又给他换了七条雄鲤鱼。

　　朱璘被七条鱼撵着直往水面上跳。哗啦，哗啦，和跳龙门似的。

　　“我要回洗脚盆。”他说。

　　我只好把他送回了洗脚盆。

　　“你到底是什么人？”朱璘在盆里吐泡泡。

　　我一边挖着耳屎一边真诚的看着他：“楚三儿。”

　　他不信：“一个洗菜切肉的小工能开起这么大饭店，你这是忽悠鱼。”

　　这时服务员跑过来：“老板，门口有人闹事。”

　　离开原来那家酒店时，我顺手举报了老大的罂粟粉。老大进局子了，他手下的那帮人便来找麻烦了。

　　看着外面乌泱泱百来号人，我庆幸的叹了口气。还好，我的确不只是个洗菜切肉的小工。

　　五分钟后战斗结束。对方撑着最后一口气掷过来一把飞刀。

　　我没躲过，也没受伤。

　　朱璘身上又多了一道疤，与之前那条刀口正好画了个叉，和小学老师在我作业本上乱写乱画的那种一样。

　　我很困惑：“你怎么还不死？”

　　朱璘有气无力的解释道：“我能挡九九八十一道煞，不到最后一劫死不了。”

　　我更加困惑：“鱼也有斯德哥尔摩症么？”

　　朱璘：“滚。”

　　虽然我不做大哥好多年，混江湖的脑子还没丢。朱璘这条鱼精不会无缘无故替人挡煞，他有所予，必有所求。可无论我怎么追问，这家伙都不肯说想要什么，直到我威胁把他扔回七雄鱼的玻璃缸，他才吞吞吐吐的开口。

　　“我想变成人。”朱璘抬起头，“替人挡煞是鲤鱼的修行，功德积累够了就能化成人了。”

　　我不解：“你这追求有点非主流啊，鲤鱼的终极目标不是跃龙门么？”

　　“傻逼，那是封建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