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跳》圣音天使

14、14

　　‘好漂亮……’
　　好想摸上去。
　　虽然可以想见，那背部一定比在岸上时更显冰凉，在月光湖边发现他的时候，他应该已经离开湖水一段时间了，正值太阳高挂，她去将他拖上飞行板的过程中，并没有感到那种才在海里泡了许久的冷凉，就连他的机体，也因为暴露在晴好的海风与阳光下，变得比要从飞行器运下来时微暖。毕竟是金属组构的躯体，她理解，但会不会，当他启动运行……随着核心的高储能晶体输送能量自主活动，机体的温度在下水后有不一样的变化？
　　接收到她的心念，他投来了视线。
　　‘没、没什么！只是觉得太好看了……’这不是虚言，尽管因直白流露出了真实的感情一下子失措，星娜还是向他开诚布公：‘Arzi，和此时此刻的这片海。’
　　不论是本身即已生机绚烂的这座乐园、这些恣意绕着兰塞游过的海鱼，令Arzi增添了难以在陆地上观察到的美感，抑或反过来是他，使得有过多番往来的这片水底下，焕发出新一面的绮丽。
　　只被她见证到的绮丽。
　　星娜划动四肢，游到了一机一鲸面前。早在她抽离手的一刻，兰塞便有所反应地停止了前进，无需担心自己会被撞上。
　　‘看到吗，Arzi？在我们和海面之间，有着无数不断来自大海深处、来自游鱼们吐出的水泡，这些水泡在阳光下，就像白昼隐匿于人肉眼之外的大海中的星星，到了夜晚，一种漂浮藻类会以水泡释放的物质为食，同时发出蓝绿色的微光，把它们聚集过境的海面，真正化作地平线下的星空。’
　　她握起Arzi就近的左手。
　　‘这就是创造。四元素也好，依赖元素栖身的生物群体也好，都在不知不觉地创造，俨然一个个诞生时仿佛并无意义的音符，当它们串连起来，彼此和唱，便织编成前所未想的乐章。这就是造物者的伟大之处。’
　　相似又迥然不同的手，被其中一方拉着靠往胸口所在。
　　‘Arzi，你知道主吗？如果你知道，必定也会……’
　　前所未想的音符，在他机体深处萌生。
　　随着她的每一道意念叩响、绽开。
　　那关于赞美某个存在的真挚情感。
　　不陌生的，隐约熟悉的。
　　是什么？
　　是谁？
　　忽然，奇异的动静伴着水纹的传导不期而至。
　　视野范围的鱼群猛地散开。
　　连兰塞也散发出不安的气息，警惕地防备起来。
　　‘怎么了，兰塞？’
　　星娜看着体积已然是他们两倍多的白鲸用焦虑的眼眸回视她。
　　——不速之客。
　　他清鸣了一声，回响四下水域的高音之间，灵活的躯体打了个弯，在星娜还没反应过来前，尾巴一甩把她也载到了身上。
　　‘到底是……’
　　过快的游速，星娜不得不本能抱紧兰塞，可仍是想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便在匆匆扭头一瞥下，一架碟形飞行器撞进了眼帘。
　　友好的吗？又或者是？
　　与大西洲善意交好的天外群体在册记录有十几种，尽管到了目前，集中来往的只剩个位数，因为其中之一就是密度等级接近音程毕业的白银身Zi，余下群体一致认为将空间更多地让出来，或能进一步有益于灵性的教导，而Yawh遗留下的成员，确实也促进着大陆居民与其他有智慧群体的相处技巧的提升。基于不同面貌的交流，理解的互通才成了可能。
　　然而，来访Zi口中他们被蔚蓝海水覆盖的星球的天外客人，显然不净是星际联邦的成员。
　　兰塞的反应还有分明向她和Arzi冲冲追来的对方，似乎印证了这点。
　　星娜深吸了口气。疾速之下，凝酯膜提供的氧气不是很稳定，她需要小心行事。
　　‘请问追赶者是哪位？方便报上文明坐标吗？’
　　好半晌音讯皆无。
　　是她的频率没跟对方接上吗？星娜茫然。
　　后方飞碟仍在追来。
　　其实假如按她的所知，有能力跨越太空到访一个星系中的特定行星，足以操作这种飞行器的驾驶员和实现这种旅行的载具，不可能会落后于尚只能潜游在大片水里的“低级”生命。事实上，维持过于高速的长时间游动，兰塞的体能已经可见地下降。
　　新成年的白鲸一路速游，一边连连发出高音鸣叫。
　　‘兰塞，别勉强……’这样的劝导，却连她自己都觉得毫无说服力，‘请停下！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大西洲子民的自由意志岂是能被随意冒犯的！’
　　依旧没有应答。
　　怎么办？
　　就在星娜焦灼忧心之际，身前的金属躯体倏尔晃了一下，她连忙伸手稳住。
　　‘Arzi！’
　　对了。她想起来，高储能晶石虽然能通过机体吸收光充能，只是在光线可见度低的水下，吸收率亦会因此骤减，她这块大号凝酯膜就算可以帮Arzi保持漂浮，但完全没有自动推进功能啊。
　　‘留下……’
　　一道昏沉的意念，无预兆钻进了脑海。
　　‘你或者……’
　　星娜的心不由悬了起来。
　　‘它’
　　什么？休想！
　　不过转念，直径堪比兰塞身长，高度则拔出几倍的银色飞行器闪现前方。
　　她也许，不会将这种散发阴冷气息的飞碟的颜色，称为“银色”。
　　海水的温度的确不高，随着离岸距离的拉远更会愈加下降，然而当面对眼前的飞碟，她能感到被抽取的不只她的体温，更像一个贪婪吸走周遭能量的空洞具现成了实体。
　　所以她才会在收到回讯时，有一瞬陷入昏睡的感觉？
　　这样的个体！
　　她使用灵力悬浮在了飞碟的正前，可临急构想的交涉还没开始，甫恢复实体的飞碟即被一道影子从侧旁猛撞弹开。
　　灰影顺着惯性游没多远，便又转了回来。
　　‘兰塞，送Arzi回白鸟湾！’
　　只有回到近岸范围，才可能安全。
　　而她……
　　紧跟大鲨鱼迴转而来的，是由另一个方向瞬移来袭的灰白色飞碟。本还在周旋游动的鲨鱼突然一动不动，见状，星娜朝飞碟平举起了双手，以企图压扁它的态势输出剧烈能量。
　　仅有的刹那，飞碟进入时停，发僵的鲨鱼重新游了起来。
　　她要争取时间！
　　虽然星娜清楚自己接下来会变得如何，可是她顾不了那么多。
　　回想着Zi的教导，她以融入风的观想诀窍，运用到此刻欲将飞碟由这个空间剥离的实践上。
　　她的精神遭到攻击。不止一个源头。
　　无论如何，现在她必须只能专注于飞行器。
　　正当她因极度集中而处于半眩晕状态，高中音混合的嘤嘤声清澈入耳。星娜微微睁开了眼，体积不小的飞行器俨然被数头同等体型的黑背鲸包围。
　　牠们开始撞击飞碟，把它当玩具一样在水中快速拍来拍去，起初气焰嚣张的飞碟变得像无助的浮石般滚动翻转。
　　星娜一时看呆了。
　　帮了他们又被她救下的鲨鱼朝她游来。这时候她已经晕晕乎乎，了然对方意思后，一脱力便趴在鲨鱼背上随牠离开。
　　凝酯膜……在刚才被能量潮冲掉了……
　　后知后觉地发现，但她再没有精力多想。
　　或者，这次睡了，就醒不过来了吧。
　　可是她……
　　保护了Arzi。
　　她有保护到吗？
　　模糊中，有个微凉的怀抱拥住了自己。她朦胧地眯开眼，只见幽蓝迷离的光影里，一束纯洁溢彩的白光低俯欺来。
　　覆盖住了她的视野。
　　接着，她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