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编上错花轿嫁对郎》地三鲜女侠

29、第二十八章 别扭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幽远落笔，心乱如麻。

　　“在写什么？这般入神？”李信绕过地上半人多高的地龙，向桌边走去。怎么也是燕城回来的人，倒比久居帝都之人还畏寒。李信心中好笑，满王府的院子，属她这炭火最旺。

　　幽远退后一步，躲开李信张开的右臂。福了福，道：“给爷请安。”

　　李信剑眉微挑，面色不虞。自上回在马车里纵了她一次，平日里对他便是你来我往。虽极没规矩，却十分亲昵。如今好端端，又成这副满身利刺的模样。李信发现，她生气时委屈时，格外爱唤他爷。

　　李信瞥了一眼书桌上墨迹未干的宣纸，只见两行字清丽隽秀，倒比本人和婉几分。“帝都温暖，隆冬之时虽也有小雪，终究不能和燕城相提并论。你若喜欢，我让他们移些白梅到你院中。千树万树白梅开，想来美景不输梨花。”

　　“多谢爷美意，妾不喜欢梅花。”幽远卷起宣纸，随手一揉，丢在一旁。

　　李信俊颜一沉，道：“不喜梅花，还是不喜送花之人？”

　　幽远别过头，没搭腔。素白的小脸，眉目淡然，散发出丝丝冷意。

　　“到底闹什么别扭？”李信压下火，将她拉到塌前坐下，耐心问道。

　　“爷不必为妾费心。天下并无真正殊途同归一说，你我不同道，终究不相为谋。”幽远负气地说着，故意不去看他。不看也猜的到他的骇人面色。茯苓一死，她心里堵得慌，莫名其妙就想拿李信撒气。

　　李信眸色一凛，沉静严肃的面上凌厉几分，可见动了真怒：“不同道？！”冰冷的语气，令幽远暗自心颤。“若非有约在先，我现在真想揍你一顿！”李信怒气冲冲地咆哮。“不就死了个丫鬟吗？还要闹多大动静，心里才舒坦？”

　　被李信一语道破心事，幽远恼羞成怒：“茯苓与我来说和姐妹无异。在你们这些阴狠毒辣、内心凉薄之人眼中，她自然是命不值钱的奴婢！草菅人命、阴谋诡计，我与你哪里同道？”

　　李信怫然作色，眼底怒意滚滚。半晌，他冷冷问道：“你的‘你们‘，是否也包括季礼？”

　　幽远一呆，更加心烦意乱。她埋怨姐姐手染鲜血、害死茯苓；厌恶李信算计皇子、精于谋略。可季礼呢？是她闯进李信的书房，信誓旦旦要助其上位；也是她亲手将季礼拖入这淌夺位的浑水。季礼身在其中，如何独善其身？每一次行动、每一条计谋，都有季礼的参与。凭什么姐姐和李信就心如蛇蝎，季礼就光明磊落。

　　是了。她如此介怀、耿耿于心，是因为季礼。在她心中，季礼是堂堂正正的君子、是顶天立地的丈夫。她的记忆中，他文武双全、英勇善战，可她忘了，他也同样足智多谋、精明强干。所以她怨李信，更怨自己。季礼是英雄，是天下最好的男儿，如何能与李信狼狈为奸！

　　“王爷一个月才来一次，小姐为什么要顶撞王爷呢？”李信已离开许久，幽远独坐塌前一动不动、呆若木鸡。连翘心有余悸道：“王爷出门的时候可吓人了，奴婢来王府这么久，从来没见过王爷这么生气……”

　　“小姐不能和王爷好好说话吗？以前小姐在燕城对表少爷多温柔呀……”连翘絮絮地咕哝着：“王爷好像去碧绦院了，幸好不是桂宁院。”

　　柳氏身着水清色掐腰小袄、粉红百褶纹长裙，低眉顺眼跪在榻上，颇具小鸟依人之态。李信阖目养息，任由柳氏温软如玉的双手在他额上或轻或重地按着，心中火气消去大半。小妮子使性，自己老大不小的人，和她叫什么劲！李信想着，她重视情谊，也不是一两日，自己哄哄便是，怎么就吵起来了。是她无理取闹惹怒了他？还是……她私心里，他终究不及季礼分毫？

　　李信才平息的躁意，瞬间袭遍全身。他一把掐起额畔柔若无骨的腕子，将一对温顺依恋的瞳眸拉至面前。李信一怔，何其相似又云泥之别，她的眼中何曾对他有过半分眷恋。

　　“爷……妾伺候您……”余音消逝在一片春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