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而行》戏里糊涂

56、第五十六章

　　第二天早上，洛钦早早起了身，一反常态，端坐在大厅的餐桌上，等候二老和哥哥一起用膳。餐桌上一家人和乐融融，洛钦病态的脸上也有了一些红晕，洛莘看一眼弟弟的脸色及眼眶下明显的暗沉，再看一眼眉开眼笑的老爹，咧嘴笑笑：老油条。待桌下的腿被狠狠踢了一脚，才收回笑容，低头开始进食。
　　如提前约定好一般，洛夫人和洛莘相继离去，厅里的下人也尽数被洛莘赶走，就留下了洛宰相及洛钦相对的坐着。
　　洛钦抬头，拿圆溜溜的双眼看着自己阿爹，慢慢挪了屁股，坐在爹爹身边，嫣红的嘴唇蠕动，却不发一词，老相爷放下碗筷，叹了一口气，面对自家心肝般的儿子，伸出干燥修剪圆润的指尖，轻轻拂过洛钦眼眶下的暗沉：这个孩子，昨晚一定没睡好，真是要掏出人心肝来啊。
　　“好啦，有什么就说吧，爹爹什么时候强的过你，真是的，长大了也能耐了，啊……”
　　洛钦嘴里发苦，眼眶敖红了，垂下头拿脸蹭老爹的手指，低低的换了，“爹爹，儿难受，心里难受的很，睡不沉，吃不下，爹爹，儿心里难受。”
　　洛宰相难得的告了假，他抬起刚毅的脸，望望头顶雕花的百年屋梁，憋回热辣的液体，伸手揽过洛钦的肩膀，按进自己的怀里，“真是冤孽啊，冤孽，你这孩子，哎……让我说什么好呢。”
　　洛钦根本听不进去，他就像是一个在学堂受了欺负，却不敢告诉家人，最后终于被发现隐藏在衣袍下点点瘢痕的稚子，埋进了一个怀抱，狠狠的发泄沉积的悲苦。又如那站在黄泉边上的影子，眼睁睁的看着挚爱离去的背影，发出不声，留不下最后的念想，任泪水滴落成珠，融入冥河。
　　断断续续的悲切哭声，在相府的大厅里蔓延开来，散落在每个角落，无端的让人感到压抑。待洛钦收了声，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看看老爹被泪水浸湿的衣袍，再一抬眼，发现自家爹爹揶揄的表情，更是抬不起头来，拿袖子包实了，再一头扎进罗宰相的怀里。
　　“呵呵呵……好啦，别掩的如此密实，仔细被憋到。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不许放在心里，要说出来和爹爹商量，知道吗。”
　　洛钦哭的有些嘶哑，不好出声，只能点点头。
　　老相爷也明白自家儿子的心态，抱着他，就如同在诱哄幼儿入睡一般，颠颠晃晃，“当初你大哥、二哥出世时，爹爹公务繁忙，一个月也见不到几回。待功成名就，家底殷实后，才有了你，爹爹永远不会忘记，你个小东西，出来后一声不哭，可把我和你娘吓坏了，每天一有空就看着你，就怕就怕啊……连在朝堂上都念念不忘家里的乖宝。有一次，你发了高烧，怎么都退不下去，那时你才1岁不到，瓷白秀气，小小的一只，爹也是没办法，头脑一热，连皇宫都敢闯进去，求得皇上旨意找了太医来看你。当初就有人说闲话，说当了洛宰相家的儿子，比当皇子还娇贵，哼哼哼……这话他说错了。我洛毅家的孩子，可不比皇子，我家的孩子生来就是让人疼的，恣意猖狂的活在这天地间，皇子算什么，那些，是生来就带煞的，没几个有好活头。三儿，你是洛府的宝贝，今天爹爹能给你弄两个进来，明天就能帮你把正主给找来，我洛毅的儿子，只要活得开心，活得不愧于天地，谁敢胡说八道，看老夫不撕了他们的嘴。”
　　洛钦听了十分感动，指尖紧紧抓着老爹的衣裳，就如折翅的燕儿终于找到了归宿，又开始默默的流泪。
　　洛毅感觉到胸口越来越沉重的湿意，拍拍儿子的肩膀，“三儿，再耐心等几天，好好养身子，快了，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爹爹，我能见无尘了，什么时候？”洛钦抬起头，泪眼婆娑，鼻头通红。
　　罗宰相捂嘴笑道，“傻东西，快擦擦，让人看了，该笑话你了。”
　　洛钦撅着嘴，瞪了老爹一眼，暗暗咬牙。而洛宰相被儿子这撒娇的瞪视给逗乐了，哈哈抚掌大笑。
　　“爹爹？”
　　听到儿子明显咬牙切齿的询问，老宰相只好憋回笑意，免得得罪了小祖宗，“大概就一个月以后吧，咳咳咳，快了。”
　　“一个月后？那不是小王爷的诞辰吗？”
　　“是啊，就在那场龙虎斗上，你的无尘一定会出现的。”
　　“那？北冥弋游会和我争吗？”
　　“当然会啦。”
　　“爹爹……”
　　“好啦，三儿，爹可不是在逗你玩。那孩子估计也和你一样，不过嘛，你不用担心，毕竟他的麻烦事多的去了，再说了，王妃是不会让他带个男人回去的，你可别小看了王妃的手段，一个女人失了丈夫的依靠，还可以在京城里站住脚，活得堂堂正正，可是很不容易。”
　　“爹爹，你说无尘会和我回来吗？”
　　“哦，那得看你的小情人到底偏心谁了。”
　　洛钦一听，皱起眉头，烦闷的拍打衣袖，如失了玩具的小孩一般，憋着嘴不说话。
　　洛毅一看，伸手拍拍他的额头，“怎么着，你这要死要活的，还是一头热啊，没用，去去去，找你娘去。”
　　洛钦站起来，鼻子都气歪了，跺跺脚，转身离开，伸手捂住耳朵，拒绝听到老爹可恶的笑声。
　　娇弥是被北冥子兮带进三皇子府的，时常一步不离的跟着他，总是找尽各种机会，在人前献媚，以示自己的地位，所以，几乎三皇子府里上得了台面，近身伺候的丫鬟小厮的认得这个人。
　　一日一个小厮举着篮子在花园里采摘新鲜的花卉，用来送到北冥子兮住的院落里，因为他身边的尤尔有一双巧手，常常能将各种花卉做成干花或者香脂，用来送人。所以小厮丫鬟们都喜欢他，不能平白的得他好处，只能几个人商量了一下，等到某人轮休时一大早摘些美丽的花朵去送给他，也算一份心意。
　　这个小厮从小在府里长大，跟过两代主子，落渊搬进来时比较仓促，所以院子只做了大概的整修及粉刷，内部结构几乎没变，当时遣散了几乎所有原来留下来照看院子的小厮，也算他走运，一个人孤苦伶仃，没爹没妈的，却幸运的被留了下来。所以对于院子的分布，及哪里能找到最好看的花，他可是熟门熟路。
　　趁着天蒙蒙亮，他一个人在大花园里绕了一圈又一圈，仔细的搜寻，却总也不满意，那些花朵不是快过了花期，要败了，就是长的又小又干枯，根本拿不出手。突然他灵光一闪，拍着脑袋暗骂自己蠢，这么些天，那明面上长得好看的花，肯定早被人采干净了，哪留的到现在。只有那些不常有人去的地方，才能摘到没被挑过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