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而行》戏里糊涂

49、第四十九章

　　再说这弋游，回京前就和东方珠相约，邀请人家来京里参加自己16岁的成人礼。这混子也就这么一说，可人家姑娘家不是这么想的。富贵人家男子的成人礼，可是非同一般，能被邀约的，都是长辈们看得上眼的，将来可以相交或者联姻的人家。所以东方珠早早的准备好给弋游的生日贺礼，还有给王妃的见面礼，及京里个个有关系人家的礼品。
　　上次王妃在江南住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接见自己，想来是对自己有什么不满意，这次定要好好表现，讨她的欢心。左等右等，苦熬这算日子，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的赶到京城。
　　弋游自从进宫后，和皇上好一场大闹，指定是这个为老不尊的皇帝伯伯藏了自己的好朋友，但又不说清楚，就一个劲的让皇帝交出来。
　　当皇帝的，面对看着长大的侄子，真是骂不出口，打不下手，最后，一甩袖子，给他关在他父亲住过的殿里，找来太后及有威望的大学士，好好教导教导。在被好吃好喝关了近一个月后，弋游咂摸出味来，这皇帝伯伯是要软禁自己啊。一恼，便装腹痛，躺在大床上打滚，满头大汗，皇帝收到消息时，连御笔都掉了，赶忙冲去看望，在这个禁宫里，安全问题是最得以保证的又是最薄弱的。
　　谁知一看，哪里还有人，弋游早趁着大家手忙脚乱的时候，钻了老爹留下的狗洞出了殿，一路狂奔，拐弯进了冷宫，望着高高的宫墙，摩拳擦掌，打算翻过去。
　　躲在暗处的守卫满身冷汗，再三思考，最后在弋游摇摇欲坠时迅速出手，把人安全送到宫外的地面，毕竟守卫是保护主子安全的，可不管把人留在宫里，这么艰巨的任务，还是留给皇上他老人家吧。弋游感到背后有一双强壮的手臂抓着自己，一下就脚站在地面了，回头只看到一个黑黑的黑影，忙冲人家挥挥手，道，“谢谢啦，回头请你喝酒。”也不顾及对反脆弱的小心肝，呵呵笑着朝相府奔去。
　　“开门开门，快点开门。”
　　“谁啊，这么咋咋忽忽的，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府上，不要命……呦，小王爷，小王爷是您来了，看奴才这张狗嘴，快进来快进来，这日头毒的，可别晒着了。”守门一看是小王爷，立刻转变了脸色，谄媚的上前担灰作揖。
　　弋游抬头就往里冲，这日头都下山了，哪来的“晒”这一说，但他也懒得纠正，熟门熟路的跑进相令木的院子，大户人家就是院子多，等到了目的地时，弋游早累的一身汗，举起桌上的茶壶就是咕咚咕咚一阵猛灌，待喝尽了壶里的冷茶，才转身问身边的小厮，“你家爷去哪了。”
　　这小厮常见弋游，也不见生，招呼下人给弋游端来他爱吃的糕点，自己拿出给弋游常备下的汗巾，恭恭敬敬的递上，道，“爷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好像是去赴洛大人的约，让我们别备晚膳了，说是在外面用了。”
　　“姓‘洛’，是哪一家的。”
　　“小王爷真爱开奴才玩笑，在京里，敢提自己是洛家，还是让我们主子赴约的，不就只有洛宰相的公子嘛。”
　　“什么，他去见那个小子，还去了这么久。不行，我得去看看，可别让那小子阴了去，姓洛的没一个好东西，就喜欢趁别人不备时偷鸡摸狗。”弋游咬着糕点狠狠的说，每当想起当初相令木对他提起的事，弋游就一肚子火气：这洛家小三，在人前装的人模人样的，自己一转身，他就粘到无尘身上去了，这次无尘失踪，指不定与他有挂。沉着眼，剩下的糕点一把塞进嘴里，转身离去。
　　小厮暗道不好，但毕竟主仆有别，只好饶了弯子，道，“小王爷，哎，小王爷，你别急着走啊，看这满头大汗的，要不先沐浴更衣，小王爷一身风流潇洒的去，也涨了气势不是，奴才给你去备轿子，定误不了您的时间。”
　　弋游一想也对，就进了往常用的盥洗室洗漱更衣，小厮备下轿子，又找人去给自家主子通风，才慢悠悠的把弋游送出了门。
　　弋游一行风风火火的赶到酒楼，候在门口的掌柜的一见，立马上前，把人引到了指定的包间，伸手推开了门，也不往里张望，只在门口，等弋游的衣摆进了门后，再动手关上门，擦擦额头的汗水，吩咐小厮赶紧的上菜。
　　“怎么是你们俩，洛家小三呢？他怎么不来？”
　　“你什么意思？凭什么我家三儿要来啊，哼哼哼……”洛钰一见对方毫不客气的称呼自己的宝贝弟弟，脸上已有了些难色，把身体朝向对方，捏了捏拳头，做好准备，一旦这年轻男子再说出什么难听话，定上前好好教训一番。
　　洛莘也不制止，提起水壶，朝弟弟面前的杯子里注满的茶水，抬头微笑的看看如老僧入定般的相令木，道，“小王爷可是赶得急了，先坐下歇歇，喝口茶水，有什么事情，咱慢慢说。”
　　“什么？他就是小王爷，那不是……不是……”洛钰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难以启齿，这逛窑子抢彩头的两家聚在一起，你一句我一言的瞎扯淡，那个彩头却不知所踪，这算个什么事儿。难道还想用身份、财富来压倒对方，逼退一方，两军对峙，势均力敌，不好办啊不好办。
　　“好了，坐下来。”相令木开口了，也举壶给弋游倒上一杯茶。
　　“传说，小王爷和相公子好的连亲兄弟都比不上，看来传言不假。”
　　“呵呵呵……见笑了，相某从小有幸和弋游一起长大，关系亲厚那是自然的，共进退，同生死，才是好兄弟嘛。”
　　“噢，共进退，同生死……洛某懂了。据闻王妃甚是喜欢牡丹花，不知道小王爷是否也是惜花之人呢？”
　　弋游一头雾水，今天不是来谈无尘的吗，怎么成了谈花了，呐呐道，“牡丹花，哦，还行，看着挺好看的。”
　　“相传王武天顶有一颗五彩牡丹，三年一开花，花香传千里，花瓣五彩艳丽，花蕊可入药，有驻颜解毒的神效，不知道小王爷可知道。”
　　“哦，有这么好的花，我怎么不知道，你说说看这王武天顶在什么地方。”
　　“王武天顶，在天启与莫桑交接最高的山上，那片的富人都想得此牡丹，但又惧怕山里的毒虫野兽，不敢以身试险，每每花些银两买一批穷苦的壮年以代其上山采花。相传每到花开，山下的镇子里便要死大半的男子，所以村民们甚是厌恶这种奇花呢。”
　　“还有这种事，哼哼哼……这些人真是该死，草菅人命，天理难容。”
　　“那要是小王爷你呢？要是你的心爱之人需要那五彩牡丹，王爷可会为了佳人扰民伤财呢？”
　　弋游一听，脑海里浮现出无尘纯美的笑颜，纤细的指尖捏着五彩牡丹，正坐在书桌前，冲他微笑。
　　“咳咳咳……”相令木发出一阵干咳，打断弋游明显的走神，对于洛莘的刺探，他一点也不想阻止，反而乐见弋游能顺着他的道，抛弃了无尘，在他心里，弋游的人生怎么可能留下无尘的足迹，那纯粹是污点。
　　“呵呵……他不会的，虽然他也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但他是个好人，定不会希望我为了这些事情，伤了民心的。”
　　相令木适时的举起茶杯饮了一口，虽不满意，但勉强过关。而对面的洛钰，也了解了哥哥的意思，这是……这是来用利益买男人吗？面前的小王爷傻乎乎的，但相家那个人精该是明白大哥的意思了吧。叹了口气，甩掉心里的灰暗，拿热络的眼神看着自家的哥哥：大哥还是很关心三儿的，很有人情味的，谁说大哥冷漠孤傲、笑里藏刀了，下次再让我听见，一定第一个冲上去纠正，看看大哥现在，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来和对头唠嗑，以望为小三儿赢得心上人，大哥厉害。
　　洛老大根本不管自家老二的心思，低头看着面前的红烧鱼，拿筷子夹了一口送进嘴里，慢慢品味，“听说宫里的御厨正在练习‘红汤活鱼’这道菜，洛某从未吃过，不知小王爷诞辰那日，可有这个荣幸一品佳肴。”
　　“‘红汤活鱼’，真的吗？可是以往过生日不是在王府吗，御厨为什么要练习？”
　　相令木同样举起筷子，但仔细的人一定会发现，筷尖在微微的颤抖，他的面色也过于严谨，好像自己不是在夹面前喷香的菜肴，而是在处理足以覆灭一家人的大买卖。双耳竖起，密切观察对面人的话语。
　　一样米养百样人，不经历官场的历练，做不来当官人睁眼说瞎话、空手套白狼还能面不改色的能力。洛莘稳稳坐在位子上，不紧不慢的进食，好像从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食物一般，任对方在那里煎熬，待一刻钟后，终于停下筷子。
　　“洛大人好像很喜欢这里的菜色啊？”相令木随口问道。
　　“洛某从小就被家父教导，知足者常乐，惜食者长福，送仁者得仁，无欲者无错，所以……”
　　“咳咳咳……咳咳，大哥，你继续继续，我没事，就是吃的太急了，继续……”洛钰被大哥的话一激瞬间呛咳起来，最后在自家大哥无形的瞪视下，只好用手捂住嘴，防止这个叛徒再次发出噪音以影响到大哥的拐人计划：打死他也不相信，老狐狸的爹能说出这样的话，要是让老爹来说，大概就是：‘有险则避，能拿就拿，围山观虎斗，见人笑三分’，想当初，老爹教他人生的第一课，就是怎么分辨对方有没有危险，顺便从姨夫那里套些钱。
　　“二弟，怎可如此无礼，冲撞了小王爷，还不快去请罪。”
　　弋游一听，觉得洛家大哥实在太严肃太大惊小怪的，这算什么冲撞，忙抬起头，冲洛钰摆摆手，“没事没事，我没有冲撞到，你继续吃继续吃。”说完又低头开始苦干，在宫里闹了一场，本就有些饥饿，这两人说话他又听不懂，反正交给相令木，他是绝对放心的，所以就毫无顾忌的开吃了。
　　洛钰一看，对方似真的不上心，暗暗觉得这个小王爷没有京里公子哥的骄躁之气，看来为人还算和善，要是他能把那个小倌让与三儿，那就更好了，心里已为对方加了分量，喝了口水，看看大哥和对面笑得一脸和善的相令木，只觉得两人之间有一种外人无法插入的隔阂，也低头学小王爷开吃。
　　“洛宰相真不愧是天启第一人啊，连家教都如此精辟，让人佩服佩服。”
　　“爹爹可算不上天启第一人，我们洛家说到底，也就是个给人跑跑腿的，一切还得看上面人的意思行事呢。”说完，洛莘煞有其事的伸出手指往屋顶指指。
　　两人相视一笑，心知肚明。
　　“听说皇上让人整修了‘邀月阁’，哎……这个阁子可是好些年没人进去了，自从天启建国以来，好像就开门宴请过14次吧。”
　　“哦，是吗，不知是谁这么大的面子，能让圣上重开‘邀月阁’，看来皇子们要有幸了。”
　　“是不是皇子，洛某倒是不知道，反正是皇家子弟就是了，来来来……相兄弟，洛某敬你一杯，我们同是天启的子民，同事一君可是一种缘分啊。”洛莘举起斟满的酒杯，隔着桌子对相令木举起，也不点破，示意后才一饮而尽，之后，就拉着二弟的袖子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