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而行》戏里糊涂

145、第145章

　　真如东方珠所料，闵展鸿历来跟在父亲与哥哥身边，常年与军人为伍，也养成了一股不服输的男儿硬性。
　　她嫁入王府后，虽然名义上是侧王妃，但她并不懂的怎么笼络人心，自然不如其他的王妃来的好人缘。平常烦闷了，也只能关了门，在房内练剑，出门时，总得穿上层层叠叠的华贵衣袍，连走的快点都不行，也没个好脸色，给下人留下个不近人情、爱摆架子的印象。
　　一听说哥哥和父亲在前线拼死奋斗，而朝堂上的白面文官却敢在皇上面前吱吱喳喳，十分生气，不管不顾的闷头冲进了王爷的书房。
　　北冥弋游挥退了边上一脸愤恨的管家，看着面前这名体态窈窕，瞪着大眼的名为侧王妃的陌生女子，也不知道说什么。
　　好还闵展鸿也没打算等着他开口，就气势汹汹的问道。
　　“王爷，我家爹爹和大哥在前线奋死拼搏，风餐露宿，为了天启的安定，日夜行军，屡获全胜，怎么还没受到皇上的犒赏反而招了污蔑，这是何道理？谁家打仗不花银两，难道让将士们去抢吗？”
　　北冥弋游皱着眉头，“没人污蔑大将军，相大人也是实话实说，并无其他意思，你别多想。”
　　“王爷可别框我，年年寒灾，怎么就今年国库空虚了，往年的银子都到哪里去了？户部连这点规划都没有，他也能执掌一方。哼哼哼……怪不得古人言：累死边疆跑马将，不如近身拍马吏。”
　　“好了，你别胡说，这件事情，我自然会处理。皇上是个明君，大将军和少将军在外受累征战，他自然不会因为国库空虚而有所迁怒，该用的银两一分都不会少，你先回去吧。”
　　敏展鸿还想开口辩驳，却被进门的小灵子打断。她怒气冲冲的瞪了一眼来人，又气呼呼的冲出去，随手将门关的震天响，抖落了一地的灰。
　　小灵子看看脊背僵硬的弋游，又看了看抖落的灰尘，双瞳狠狠缩了缩。放下糕点后，他走到弋游的左侧，仰着脸，小心又带着几分恳切的询问，“主子，您饿不？奴才做了您爱吃的云片糕，多少吃点吧？”
　　“端出去，我不想吃。”
　　“主子，刚刚我在绿意阁门口遇到了东方侧妃，她可真是有心，要是每个娘娘都和她一样通情达理，该多好啊？”
　　“哦，她和你说什么了，让你如此帮着她。”弋游疑惑的问道。
　　“还能说什么。她说自己不知道能做什么出一份力，您看，多有心啊。”
　　“是啊，珠儿是个好姑娘。可惜，她能有什么方法呢，国库空虚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那可说不定，东方侧妃入府前，可是江南有名的生意精，脑子活着呢，指不定能想出一个好点子，总比有些人只知道哇哇乱叫的好。”小灵子瞄一眼门口，撇撇嘴，表达出自己的不满。
　　北冥弋游转过身来，抬头看到挂在墙上的宝剑，那曾是他从东方珠手上要来，打算送给无尘的。盯着宝剑看了一会，他上前几步，小心的取下来，脚步轻快的出门而去。
　　“哎……哎……，主子，您这么晚了，上哪去啊？这糕点，您多少吃点啊。”小灵子在背后追问道。
　　“我出去一趟，糕点收了。”话音未落，人早就出了三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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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分，正是酒楼繁忙的时候，吆喝声，划拳声，唱菜声，碗盘杯盏间清脆的敲击声，贩夫走卒共聚一堂，放肆的喧哗；达官贵人偏居高阁，小心的交锋。
　　北冥弋游是常客，小厮们早已混熟，远远的迎了上去，牵过骏马将人引入阁内。
　　“哦，爷您来了，快快，进内阁，这儿人多眼杂，可别有个不长眼的冒犯了您诶。”掌柜的笑容满面，半弯着腰热情的将北冥弋游请进后院阁楼厢房内。这里原本是幺树的房间，自从两人搬到宅子里后，这间房子收拾收拾，变成了待客间，偶尔有个熟人，都是往这里带。
　　“掌柜的，瑞弟在吗？”
　　“在在在，您今儿个凑巧了，我们主子正在楼上。”
　　北冥弋游心急着见南宫瑞也就没有戳穿掌柜的口误。瑞弟一直住在楼子里，哪来凑巧一说？看这个掌柜的，也是做生意做糊涂了。
　　“瑞弟，瑞弟……”北冥弋游走过待客的房间，一下子推开了南宫瑞居住的内间，大步迈入。
　　这时候，南宫瑞正耐着性子叫幺树练习自己的名字，两个人一前一后，身躯交叠在一起。
　　北冥弋游心里有一丝异样，但脸上仍旧是笑容满面，步履稳重的走到两人跟前，“呦，在练字啊？我看看，瑞弟的字写的洒脱有力、气势恢宏，幺树能得到你的点拔，想来写的也不会差。”
　　“小王爷过奖了，奴才连字都不识，也就主子得了闲，逗着我玩罢了。”幺树水样的眼珠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南宫瑞看，柔柔的眼波里能荡出蜜糖来。长眼睛的，都能看出他的意图。
　　南宫瑞勾勾嘴角，用手指轻轻弹了弹他小巧的鼻尖，“就你会说，去，没看到有客人来了，把厨房里刚蒸好的的糕点，端些来。”说完，完后退了一步，给幺树让出走道。
　　北冥弋游的眼神黯淡了些，嘴里品出一股苦涩，他摇了摇头，打散脑子里混乱的想法。
　　“弋游，怎么了？可是头痛？”南宫瑞用布巾擦了擦手，看他站在一旁，面色不愈的摇头问道。
　　“没事，恐怕是骑马太急了，现在进了屋子里，好多了。”
　　“呵呵呵……，入秋了，夜里有些寒气，也就你敢穿这么单薄骑马出来晃荡，身子骨好，也不能这么糟蹋。”南宫瑞走到外间，动手到了两杯茶水，递给他一杯。
　　北冥弋游伸手接过，才发现另一手上的宝剑，“看，我前些日子给你寻了把软剑，一直忘记送来，今天才想起，你看看可喜欢？”双眼亮晶晶的，仰着脸，带点无意识下流露出的讨好。
　　南宫瑞接过剑，仔仔细细的摸索了一番，剑鞘上雕刻精美的图腾，镶嵌了上等宝石，莹润诱人。拔出剑身，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寒气逼人。剑体光滑如镜，柔韧锋利。轻吹一口气，仿佛能听到浅浅的剑鸣。
　　“真是一把好剑。”南宫瑞毫不吝啬的夸奖道，眉宇间写满欢喜，翻来覆去，细致的观赏。
　　这时候，北冥弋游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自从剑到手后，他倒是没仔细看过，现在看来，真是一把好剑。在内心，对于东方珠更多了一分感激。
　　“你今天不是光给我送剑来的吧，有什么事，说出来听听。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不是。”南宫瑞宝贝的收起剑，问道。
　　“这……这，也没什么大事。”北冥弋游内心烦闷，用手挠了挠耳后，长长的剑眉皱在一处，想了好大会儿，才接着说“南北战事不歇，又逼近冬节，洪涝寒灾防不胜防啊？”
　　南宫瑞端着茶杯，透过薄薄的水雾看了他一眼，继续细致的啜饮，等着他的下文。
　　“不管是战事还是抗灾，可都要花不少的银两。”北冥弋游憋着气，终于讲出了重点。他看一眼老神在在的南宫瑞，在内心自责：怎么能拿这些朝上的烦心事来惹人不快，好好的时光又要被自己打乱了。
　　“羊毛出在羊身上，能用之于民的当然只能取之于民。但这民嘛，也分三六九等，就看你取哪一等的了。”南宫瑞神情淡漠，一手捏着杯子，慢慢的转动。
　　“这……，百姓每年都有缴纳赋税，留下的余粮也是备着过冬用的，就算是富户，银钱也不多，都是算计好了家用的，不能说增税就增税啊？”
　　“真正的百姓能留几个子儿，天启幅员辽阔，就算是从最北边的赋税送到京城也需好几个月，还不算收税耽搁的时间。我看啊，在天启，最有钱的可不是皇家，而是商家和官家。”
　　南宫瑞顿了顿，看看若有所思的北冥弋游，放下杯子，上身微微前倾，更靠近了些，才继续说道，“现在的办法是怎么从这些商家巨富及大官僚手中抠出钱来，你看啊，就京城大大小小上百的官员，哪个没三四个铺子几亩良田，又有哪个拿不出几百两的银子。这粗粗一算，可就是好几万两啊？不可小窥哦。”
　　北冥弋游看着面前这双透着浓浓兴趣的双眼，不由自主的沉浸其中，呆呆的看着前方，脸上升起一阵一阵的红晕。
　　南宫瑞说到开心处，大笑起来，他好像已经看到前世的那些大腹便便的政府官员们，正可怜巴巴的拿着布袋子前来上缴钱款。而他，正喝着茶，翘着脚，躺在太师椅上，一边摇一边眯着眼，打量着不断长高的银子堆。
　　一抬头，看到一幅呆样，毫不犹豫的出手，“啪”的一声，打醒了神游太虚的北冥弋游。“怎么样，你可在听？”
　　“嗯，嗯，挺好的，真的挺好的。我……我有在听，就是……就是怎么才能让他们把钱心甘情愿的拿出来呢？”
　　“商家赚钱也是不易，平白无故的，谁愿意拿出钱来。”北冥弋游在一旁竖着耳朵听，还认真的点点头，表示认同。“人只有有所图，才会有所付出，你看呢？”南宫瑞继续问道。
　　北冥弋游再次陷入沉思，用手掌撑着下巴，眉头打结，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人总是不易满足，有了钱后，就想有名，有了名后，还想流芳百世。对于商家，能被认可，提高他们的地位才是重点；对于官员，美化名声，流芳百世就是要害。”
　　“提高他们的地位？你指？给他们官级？这不行，这不成了买官卖官了吗，有辱斯文，不行。”北冥弋游面色沉重，断然拒绝，在他心里，一旦出现官商混杂，就是亡国的前兆。
　　“不是卖官，是给他们的子孙一个机会。现在的天启，只有得到贡生的推荐，才能入学堂学习，有机会高中。这些举动，限制了很多人的机会，如果皇上能给那些捐献银两的商家一个名额，允许他们的子孙能进入学堂，至于能不能出仕，就看他们的造化了。这样子，既轻轻松松的筹集了银两，也有利于团结商家们的爱国之心。”
　　“这……”北冥弋游有些松动，犹豫不决，“那你说，怎么让那些官员们捐银子？”
　　“这不难，只要有人跳出来干就行。这个人，不能是大人物，也不能是边缘人物，他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或者幕僚，就看皇上的意思了。要是上头乐呵，自然有人学样，毕竟在天启，做什么能比得圣宠来的划算。”
　　北冥弋游特意看了他一眼，神情莫测，最后才点点头表示认同。
　　两人闲聊了几句，看看天色已深，小王爷才意犹未尽的骑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