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而行》戏里糊涂

121、第一百二十一章

　　第二日，洛钦斜靠在铺了火狸皮的软轿上，声称身体不适，要求搬到城里就医调养。封将军大手一挥，客客气气的放行，为保路上安全还特意派了一支精锐部队沿路护送。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城，护送的是一名姓周的参军，三十五六的年纪，五短身材，四肢粗壮，一脸的络腮胡子，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占了半边脸去，所有的五官在他脸上都放大了一倍，粗粗一看，倒像是个土匪。一路上骑在高头大马上，吆五喝六的，还趁着一名清秀小厮摔倒时狠狠捏了把他的屁股，露出黄黄的大板牙，嘿嘿直笑。等进了城后，沿路看到吃食就随手拿起往嘴里塞，也没人敢跟他要钱，而他的肚子就像个无底洞般，从城门口一路吃到了洛钦落脚的院子。
　　抬轿的小厮们直接蒋放了帘子的软轿抬进了后院，管家挡在拱门口，将想一探究竟的军爷们拦在了外面，客客气气的请到偏厅。一招手，早有准备好的鸡鸭鱼肉一盘一盘的端了出来，放了满满几桌，以供军爷们享用。那群大老粗呼啦啦入座，也不客气，上手撕扯了往嘴里送。那名参军坐在正位上，双眼瞪大，看着面前笑得一脸和善的管家，一手在圆鼓鼓的肚皮上打着圈，狠狠的咬牙暗骂。
　　等送走了外客后，管家站在门口，轻轻拍打靛青色长袍上的灰尘，一脸肃穆，下巴抬得高高的，双睑下垂，吩咐小厮关门。
　　他举着盘子，上面放了几盘精致的菜肴，绿的通透，红的晶莹，白的飘渺，黑的闪亮，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成的，芳香扑鼻，色泽诱人。“三少爷，该用膳了。”放下手里的东西后，管家朝内室的洛钦招呼道。
　　“嗯，阿通伯，你放着吧，我现在不想吃。”洛钦整个人都埋进了火红的皮毛里，只露出一只雪白晶莹的耳朵和精致的脖颈，带着浓浓鼻音，懒洋洋的说。
　　“好啦，三少爷，这可不行，等下凉了，该闹肚子了。来来来……尝尝你阿通伯的手艺，这些菜，就连当初的老太爷吃了都赞不绝口呢，可不是我吹牛，这可是几十年的功夫。”洛贯通仔细擦拭了双手，放下衣袖，放轻了脚步，慢慢进到内室，伸出双手，握着洛钦的肩膀，缓缓的将他挖了出来，接过小厮递上的衣衫，细致的服侍洛钦更衣。
　　洛钦长途跋涉到了这里，昨晚又吹了一夜的风沙，没怎么好好休息，早已是筋疲力尽，现在到了自己的地盘上，放松下来，正是头脑昏昏沉沉的时候，就随着他的动作抬手、歪头，又被牵着手按坐在凳子上，等洛贯通拿筷子夹了菜送到他嘴边，才勉为其难的张张嘴，胡乱嚼了几下咽下。
　　洛贯通看着洛家的三位少爷出生、成长，对于这个从小体弱多病，吃药多过吃饭的主，自然是更加关爱。看他也确是累了，便挑了些易消化又滋补的东西，让他吃了个七分饱，漱口，扒了衣裳送上床，叮嘱画儿一番后，才端了盘子心满意足的离去。
　　很快，一只白鸽噗嗤噗嗤着翅膀从院子里飞出，朝远处的京城飞去。
　　这日，南宫瑞在家里宴请川香楼的掌柜的洛力，他并不知道川香楼还有幕后之人，只当洛力与自己一般可以当家作主。两人是在街上认识的，因为一个小偷，发生的一段友谊，有人认为是缘分，却不知天下多少缘分是掺杂了几分私心的。
　　洛力这个人，自小吃了不少苦，进城后，又见惯了大户子弟的专横跋扈，根本不把穷人的命当命看，在商场混了几年，练就了一嘴的油滑和一脸的和善，但骨子里还留着几分山里人的淳朴憨厚，当他看到南宫瑞放过手心那个瘦小脏污的孩子后，对他瞬间高看了几眼，暗暗为他喝彩。
　　因为一个人的特意结交，两人很快成了好朋友。洛力早出来几年，人脉广，再加上他心底里喜欢南宫瑞的为人，在相处中更是热情豁达，处处为他着想，很快，南宫瑞就把连锁店的想法告诉了他。他回去一琢磨，发现这是个好点子，但细则上却不能马虎，不然容易出漏子，忙休书一封，告知了远方的洛钦。
　　洛钦用最快的速度联系的自己东奔西跑的二哥，听取了他的意见，并花了两天时间，搜集了天启律法上的条例，洋洋洒洒的写了厚厚的一封信，快马加鞭的送去给洛力，并嘱咐他只可从旁协助。
　　一来一回，十多天过去，北边的差事却一点头绪也没有，洛钦每日里蒋自己关在房内，管家也不好多去打扰。这日，阳光普照，寒冷的北风薄了些，不是那么的刺骨，白花花的光线照在身上，暖融融的，特别适合在太阳底下歇个午觉。洛贯通找人搬来了舒适的红木太师椅，亲自铺上一层丝绵薄毯子，再披一条花斑金钱豹的毛皮，整理舒坦了，才去蒋洛钦请了出来，晒晒日头，说说话。
　　“三少爷，这是竹玉杏兰草炖的乳鸽汤，趁热喝一口，暖暖嗓子。”
　　“嗯，阿通伯，你也坐吧，别忙了。”
　　洛钦端过汤来，用勺子一下一下，慢慢的喝汤。他精致的脸庞泛着淡粉的晕红，阳光照在鸽子汤上，反射出点点金光，迷离了一双美丽的眼睛。
　　管家心里咯噔了一下，活了半百，什么样的男人女人没见过，还真没有比三少爷好看的。暗暗叹息，这般品貌与体态，还好是长在了洛家。他收收心思，想说的话在嘴里转了个圈，“三少爷，这北边的日头是越来越短了，冷风呼呼的冒，直往人骨头缝里钻，也不知道还要呆多久，要不我往上头传个信，让府里多送些暖和的上等裘皮药材来？”
　　“不用了，也就这几天吧，这里待不长的。封大人不是派人送来好些线索吗？”
　　“那些东西没一个能用的，这个落魄户不知道躲到那个杂厩里去了，我们上哪去寻他呢？”
　　“不用我们去寻，等到时机到了，他自然会出来的。对了，京城里头有什么消息没有。”
　　“嗯，也没什么，不过是应大人一家丧生火海，皇上震怒，小王爷大病了一场，其他的倒没什么。”
　　“小王爷生病了？他的身子骨从小强健，记得小时候，娘亲还拿我与他做比较，坦言我要是有他一半体健，她宁可我父亲官降三级，带着一家老小去戍边呢。”
　　“呵呵……，夫人也是担心三少爷的身体嘛。”
　　“养了这许多年，总算是有些起色，他怎么反倒病了，莫不是郁结于心？那爹爹他们去探望了吗？”
　　“皇上亲自出宫探望后，大公子也就去了。好像是风寒入体，没什么大碍，胃纳欠佳，不思饮食，养养就好了。”
　　“哦，大哥看的倒是仔细，不知道小王爷最近有没有出府呢？”
　　“他起病前倒是出了京城，在外面待了一夜，大概是去看望老王妃了吧，这也是人之常情，回府后就病了，再没见他出过府门。”
　　“嗯，知道了，我在城里也有家酒楼，不知道生意如何，可是好久都没去坐坐了。”
　　管家摸摸鼻子，眼观鼻，鼻观心，诺诺道，“京城乃天子脚下，现在又是太平盛世，酒楼的生意自然是不错的，也没听说谁家的楼子里出了问题。要说起来，京城里现下最火的到数那家——川香楼，那生意，去晚了，还没了桌呢。凡是去吃过的，无不竖起大拇指赞叹。”
　　洛钦的脸色舒展开，上挑的眉梢带着一丝得意，双眼都能开出花来，比夸了自己还高兴，喝完了一罐汤，连平日里不吃的鸽子肉，也用勺子挖了丢进嘴里，滋吧滋吧吞了好几块。
　　管家看在眼里，恨不得拿手捂住脸，哎，内心诡异莫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