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而行》戏里糊涂

115、第一百一十五章

　　在大山的深处，气候宜人，鲜花怒放，彩蝶纷飞，四周高大茂密的树木成了天然的屏障，阻隔了尘世的喧嚣与凡尘的浮躁，仅留下这一片净土，默默吐着芬芳。
　　一个高挑的女子，身着高领对襟宽袖上衣，下面配了同色系的筒子裙，全身包的严严实实的，一步一步，小心的朝着湖中心的竹楼走去。待离了十步远处，才轻声禀报，“使女沙陀宇馨，求见族长。”
　　竹楼的大门应声而开，女子悄悄的瞥了眼水中的倒影，直到确定自己全身毫无瑕疵后，才鼓足了勇气，故作坚定的进了小楼，那扇巨大的木门在她背后悄无声息的自动关闭。四周一片安静，仿佛能听到花草的呼吸声。
　　楼内的格局十分简单，普通的桌椅、书架及床榻，唯一例外的是，四处挂满了厚实的布幔，层层叠叠，影影绰绰，刚刚进入的人，似乎是被四周的怪异窥视所包围，让人毛骨悚然。沙陀宇馨毕竟也是女子，常年居住在外地，很少回来，也就更少会想起自己的父亲，前来看望。除非是迫不得已，显然就是现在这样的时机。
　　她下意识的咬着下唇，双手在布裙处蹭了蹭，试去手心里黏腻的汗水。抬头仔细观察了一番，得出一个更让人害怕的结论：族长大人，在地宫。
　　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努力缓和了紧张到几乎痉挛的神经，她试探性的伸出左脚脚尖往前移了半步，再伸出右脚，一左一右，提着心肝，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一般，惶惶然移往地宫。
　　这是一个美丽的宫殿，用光滑如镜的石头堆砌而成，墙上嵌入了拳头大的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线，每个珠子都被一层白纱包裹着，就如美人敷面的香巾，添了一份朦胧的美。一条一丈宽的河流静静的穿过宫殿的中央，蒋它们分隔成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南边是美好的世外桃源，种满奇花异草的院子，精致的楼台，拖着长长尾巴的各色燕尾蝶；北边是地狱的入口，腐烂的生命，残破且带着暗红色血迹的刑具，一口口黑黝黝的大瓮，里面关着各种生活在黑暗处的丑陋生物。
　　这里曾经谱写过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穷苦的仆人，看上了美丽的族长女儿，为了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经历了各种磨难，最终穷小子抱得美人归。
　　可惜人们忽视了重要的因素，也就忽视了真相。穷小子十分的聪明，也肯努力，只可惜，他是个五短身材容貌极丑的男子。他是真的很爱那位美丽的小姐，为了她甘愿冒生命危险学习密术，以一人之力，挑起了大梁，当上了族长，并建造了地底世界，在没有阳光雨露的环境中，硬生生创造出一个人间仙境。他用了无数人的献祭，改变了自己的容貌与身形，每当夜晚来临时，他是风度翩翩、刚毅俊朗的男子，与娇妻耳鬓厮磨、缠绵悱恻的度过良宵，白天，他依旧是北边院子的驼背守护，总在闲暇时偷偷打量窗台上映出的妻子美丽的侧影。
　　可惜好景不长，三年后的一个傍晚，族长夫人为了帮女儿捡掉落在湖里的绒球，用竹竿子挑开了河面上垂挂着的厚厚布满，她双眼怒睁、牙关咯咯打颤，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见那个矮个的看守人，脱光了衣服，背部画着丑陋的图腾，就如几千种张牙舞抓的百足虫，扭曲着身子结扎在一起，相互嘶哑、愤怒的挣扎。他用手指，用力一戳，硬生生在夜明珠上面弄出个一指深的细洞，快速的抓住僵直了身体瘫在一旁的高壮成年男子的头发，五指用力一拧，生生的扯下了他的头颅，将那滴滴答答的鲜血注满洞里。挥手一抛，只见那个圆鼓鼓的血球带着惊恐和极度痛苦的面庞滚了一地，和那个抽搐的身体一起，最终安静了下来。
　　夫人再无心情看下去，因为她发现，奇怪的看守人成了她的夫君，成了她孩子的父亲。过度的刺激让她很快就病倒了，且每当族长要靠近时，她的脸上都布满惊惧与厌恶，没过几天，曾经贵为族里第一美人的夫人就香消玉殒了。
　　族里人根本不知道缘由，因为在他们眼里，族长一直就是那个矮小丑陋的男子，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风度翩翩、刚毅俊朗的族长。
　　这个故事，除了族长、夫人外，知道的，只有他们的女儿，沙陀宇馨了。
　　沙陀宇馨从思绪中清醒过来，脚尖用力，身子轻飘飘的落到靠近湖面的北侧，垂手站立。
　　在一千多个夜明珠的光辉中，一个矮小的老头子，驼着背，在黑呼呼的大瓮间灵活的转动，双手不停的穿梭。他的脚下是一层厚厚的千年岩冰，隔着冰层，可以看到一个个美丽异常的女子，苍白的面色，静静的躺在那里。
　　“别看啦，她不在里面。”老头没有回头，却准确的说出了沙陀宇馨的心声。
　　她连忙收回视线，乖乖的盯着自己的脚尖，等待批示。
　　“你去最后的人窖里面练练手，别生疏了。”
　　沙陀宇馨的四肢变得僵硬冰冷，她觉得空气里那种腐败及刺骨的寒冷正在侵蚀自己的脏腑，勉强忍耐了一刻钟，只能闭紧嘴巴呆呆的站在一旁。常年两地分隔的父女，本就没有多少的温情，让她不知道张开嘴能说什么，也不敢轻易的说话。她害怕颤栗的唇齿磨合声，透露出自己的不安惶恐，这种情绪是不被父亲允许的。也许死在那一刻，也是一种解脱，她的心里升起一丝奇异的期盼。
　　等父亲的确没有其他嘱咐后，她静静的转身离去。脚程比来时快了许多，一直低着头，连年幼时和母亲一起居住的小楼都来不及看一眼。去人窖和那群刀尖舔血，生吃人肉的死士们痛痛快快的打一场也好，只要不在这里，哪里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