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而行》戏里糊涂

112、第一百一十二章

　　皇宫内，万人之上的北冥齐正坐在宽大厚重的古黎木书桌后，端着茶杯，慢悠悠的啜一口。一个黑衣太监走到他身边耳语了一阵后，恭顺的退到一边。
　　北冥齐皱紧眉头，用手指按压舒缓了一会儿，挥手赶走了其他的侍从，只留下惯常在一旁的顺公公。
　　“皇上，您怎么了？”
　　“哎……，这个混账东西，不让人省心。”
　　“是小主子吗？最近小主子挺好的啊，每日里仔细的批阅奏折，也不出去与人胡闹了，您前些天不是还夸他了吗？”
　　“哼，明面上看着是乖了不少，可你看看他干的事情，真是让人闹心啊。好好娶进门的姑娘，怎可让她们独守空房，这传了出去，有损我皇家颜面。当初让他自己挑，还给我装傻充愣，这不是诚心与我过不去吗？”
　　顺公公一脸无奈，垂下的上睑，盖住了眼里的光彩，“皇上，小主子，毕竟还小，最近接受了朝中的事宜，皇妃娘娘又不在身边，怕是分身乏术。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是只猫，哪有不偷腥的，您说呢？”
　　“我不怕他偷腥，就怕他乱吃，坏了肚子。身在帝王家，哪有几分夫妻真情。每日过的都是舔着刀口的日子，可不能马虎。现在天下太平，但虎狼之人却比比皆是，我健在一天自是会替他挡一天。要是真到了贼寇乱起的时节，我又不在了，看他……还不行哪，缺了一个帝王的杀伐之心。”
　　“看皇上说笑的，小主子自有福相，就如主神一般，受到万物生灵的拥护与推崇，当然能否极泰来。”
　　“主神？那只是民间的传说，哪里来的主神，朕可是没看到。好啦，你让小灵子看着点，实在不行，就用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万不让那嘴碎的坏了孩子的名誉。”
　　顺公公弯腰应承下来，退到一旁，独属于老年人的浑浊眼珠子精光一闪。
　　当天，王爷府的小灵子公公收到了暗卫传来的信息，扫一眼纸条上刚劲有力的笔记后，用力一捏，白白的纸沫子从指缝里溜走，洋洋洒洒的飘落在花坛里。
　　“用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吗？哼哼哼……那群女人，真是伤脑筋啊。”正午热烈的太阳光洒在湖面上，反射出金光点点，稚嫩而俊秀的脸庞散发出阵阵阴寒之气，让躲在梁上的暗卫一阵哆嗦。
　　书房里，相令木坐在书桌旁，陪着北冥弋游处理一些不甚重大的折子。在弋游开始上朝后，他也被任命为礼部侍郎，官位虽低，却是插在言官最多的礼部。就凭他的公子端方，温和笑容，很快就和一群贫苦出生的寒门官员们打好关系，取得了他们的信任与追随。
　　相令木看着远处木着脸，一坐一上午，严肃的看着折子的弋游，在内心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自从成亲以后，这个人的话越来越少，人越来越冷，真怕什么时候，他会把自己冻起来。他思索了良久，才调整好语气，半征求的开口问道，“弋游，王妃娘娘离开一个月了，明日休朝，我们是不是该去看看了。”
　　那人的身子几不可见的抖了一下，脸拉得更长，浑身上下呼呼的往外面冒着冰气，在相令木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冷冷的听到一个干枯的声音，“昨天管家去了，她说不见俗世凡人。”
　　相令木暗自恼恨，怎么没调查好就乱说，真是张臭嘴。现在好了，又惹的弋游不高兴了。忙讨好的笑道，“啊，我们很久没有出城骑马打猎了，要不，明日一起，可不能让那些二流子瞧不起咱的马上之术啊，呵呵呵……”
　　“不去。”
　　“哎，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看各地的游记吗？虽然不能走的太远，但也能小小满足一下走出京城的乐趣不是？一起去吧，啊？”
　　北冥弋游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从黑色的布袋里掏出折子，开始批阅。这原本是当今皇上的责任，却被秘密的转移到王爷府里，交予弋游处理。这是只有唯二几个人知道的秘密。当然啦，皇上他老人家也不知道，原来这巨大的工程里，也有相令木的一份血汗。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他是不能理解，弋游居然会信任相令木到这种田地，让他直接参与奏折的批阅，这就相当于共享天下啊。
　　相令木放下狼毫笔，指尖在雕刻了万里送与不老仙翁的红木卓上轻轻敲打，一手放在大腿上，完全的放松下来，看着窗外飞过的雨燕，自言自语道，“你到底在乎什么呢？”
　　弋游的笔尖顿了顿，慢慢抬起头来，俊朗的脸庞上写满不能言语的孤独与傲气，原本时时含笑的双眼，只剩下一片冰冷，“我是天启的小王爷，未来的皇上，整个天启都是我的，还有什么可以去祈求追寻，呵呵呵……，我只能要一个天启皇上该要的东西，难道还不该满足吗？”
　　“弋游，你……你别这样。我……”相令木快速的转开脸，掩去双眼里闪出的泪光。是什么让这个阳光般的少年一瞬间沧桑老去。这样的隐瞒难道真的做错了吗？这一刻，相令木极度厌恶自己，昧着良心，明明知道自己的好兄弟迫切想要知道那人的消息，在结婚的前几天，甚至不惜大醉一场，丢失了男子的尊严，痛哭流涕。用纯洁如稚子的目光恳求自己的帮助，可是我干了什么？继续隐瞒，满以为这是为了他好，为了他的未来，却不知，这个决定也许才是他痛苦的根源。
　　“弋游，你……你有空，可以去川香楼看看，那里……那里的美食，也许能让你满意。”丢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后，相令木仓皇逃走，一刻都不能忍受呆在这个压抑的房间了。这里是一个华丽的牢笼，用珍贵的宝物来下毒，迷惑人的心智，消磨光精力，燃尽一个人的希望、自有和青春。
　　弋游依旧如带了一张结实的面具，在好友离开后，继续低头蛮干，好像刚刚的一切，只是可幻影，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这个时候，只有他自己才能品味出内心的五味陈杂。
　　当初，母妃给过他选择，是成就忠孝，还是追求自由。可是他知道，他根本没得选。在天启，如果没有了皇伯父，那就只能是他自己掌权，不然，谁又能放过他和母亲，还有那一大家子人。
　　不可以轻易相信别人。这是皇奶奶给予的告诫。
　　虽然当初父皇的死，不是皇伯伯下得手，可毕竟脱不了干系。如果这么深厚的感情，都能出现缝隙，那么，在现在天启的皇子们中间，弋游根本一个都不能相信。
　　是出现的太早，还是知道的太晚呢？弋游的双手在一刻不歇的书写，脑子却早早的飘向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