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而行》戏里糊涂

103、第一百零三章

　　皇后娘娘举行了“红花宴”，却在宴席结束前带着贴身丫头坐着歩辇匆匆离去，之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此举严重毁坏了皇家脸面。
　　黎明之前，在黑暗与晨曦交接处，最是阴沉的时刻，皇后居住宫殿的后花园深处，亮起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绿豆大点的光线，就如孤独的狼眼，恶狠狠的盯着自己的猎物。
　　“如儿，怎么样了，血怎么还是止不住吗？”一个面容潮红的女人，焦急的询问着。仔细看来，却是一向以雍容华贵、仪态万方出名的皇后娘娘，但此刻的她，双眼布满血丝，光滑的肌肤透出一层青紫色，苍白的嘴唇颤抖着，一身艳红的袍子，胡乱的扎在一处。
　　“咳咳……，小姐，咳咳咳，小姐，这是剑魂形成的伤，怕是……”
　　“不许胡说，秦家早就灭亡了，就算是几只不起眼的漏网之鱼，也翻不出大浪来。当初，爹爹亲自确认过的，秦家当家人还没有合适的继承人，剑魂、剑魄早就消失了，怎么可能重现。你这伤只是个意外，那些人，可能……可能只是找了厉害的毒药师，没事的，我一定能找到解药，没事的，我现在就联系爹爹，爹爹一定有办法的。”尖细而高昂的嗓音，带着隐隐的颤抖，在寂静而带着丝丝凉意的深夜里，显得更加无助。
　　“小姐，咳咳咳，来不及了，老爷在神山坳，京城里的本家是靠不上的，咳咳，小姐，你要小心啊。”
　　“不……不，如儿，你坚持住，我……我，我去找一个女婢来，对，我去找一个女婢来，用代表纯洁的血液，一定能给你力量的，你等着我……”
　　如儿用仅剩的力气死死拉着皇后沙陀宇馨的衣袖，挣扎的支起上半身，稍稍喘口气，用另一只手“唰”的一声，掀开盖在身上的丝被，只见被子下的双腿，整个浮肿起来，就如肥沃土地里涨势喜人的萝卜，饱满而油光发亮，但这两个却是罕见的黑萝卜，脚掌处已分不清原本雪玉可爱的脚趾，都溃烂并发出雾蒙蒙的恶臭。
　　“小姐，来不及了，就算是找到圣女的血液，也来不及了，已经开始了。呵呵呵……，想我俨如玉，一生活得恣意洒脱，今天终是时候了，我不甘心，深宫内院，他们都能闯进来，堂堂太师，难道会不知道。小姐，你不能离开这个宫殿，当初老爷在这里布置好了机关，你一定要留在这里，等老爷来救你。我狠……我狠那群狗贼，享乐时一个不缺，现如今……却，咳咳咳，他们定不得……好死……”声音终于在最高处戛然而止。
　　沙陀宇馨悲伤的站在床边，保持高傲挺拔的身姿，冰冷的眼神里弥漫出浓浓的悲伤。她没有流泪，也没有哭泣。作为沙陀家有可能成为下一代接班人的教育中，有的只是坚韧和残酷。那里没有男人与女人的区别，等进了神山坳的毗连洞后，能活着出来才是唯一指标。
　　“来人。”
　　一个瘦如竹竿的高个子太监轻飘飘的出现在她身后，青黄而微微下陷的脸庞，干枯且透出淡淡紫绀的嘴唇。
　　“把俨如玉的尸体藏在地窖的□□中，用千年寒冰封起来，派个院子里的直接送到神山坳去，把这里的事情好好与族长说明一下，我到要看看，突然冒出来的刺客，可是原本消失了二十年的那个秦氏。”
　　来人行了一礼，伸出如鹰爪般的双手，轻轻一捏，俨如玉的身体就如一块刚出炉的豆腐一般，被戳出了十个细细的小窟窿。那人一愣，只好用双手托着尸身，再次轻飘飘的离开。
　　……
　　同一天，在靠近城墙一个偏僻的杂厩处，低矮的房子门口站满了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难掩的焦虑，一双双黑亮的眼睛，散发出强烈的期盼，就如一个狼群的追随者们对狼王的惶恐与无法克制的崇拜。一群衣着朴素的男人，低眉顺目，脚步轻快的进进出出，一盆盆血水被高举着端出来。随着时间的流逝，空气里的不安因子正在蠢蠢欲动。
　　“来了来了，快让开，快让开。”沉稳沙哑的男音带着因兴奋而拔高的尾调，快速移动的脚步，却仅仅带来一丝微不可查的凉风，可见来人高强的内力。
　　黑衣老仆带来一个浑身包着黑色披风的女子，行动间飘起的侧边里，透出一阵高贵的芬芳，曼妙的身姿，偶尔欢跳出的柔韧黑亮的青丝，带着不显不露的诱惑。直到两人进了房子，厚重的木门被狠狠的扣上，一下子惊醒了门外那群痴迷的男子。
　　“咳咳咳……，不知那人是谁，希望……”
　　“嗯，老头子找来的人，应该可靠。”
　　“那是，大概又是族里的一位隐士吧。”
　　那群常年与刀剑为伍的男人们，言辞或恳切或镇定，但微微泛红的脸颊、不自主移动的脚尖都表现出主人难掩的尴尬。
　　“美萝，你看少主这……”
　　“剑上用了什么？”
　　“你……你怎么知道？”
　　“哼哼哼，老爷子，你们根本没有找到剑魂与剑魄，能伤的了沙陀家精通术法的女婢，定是用了什么法子吧？”粉色柔嫩的嘴角慢慢勾起，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老者的双手紧紧捏成拳，手臂上青筋暴突，压抑的做了一个深呼吸后，才平稳了气息，但尖锐的语调里，仍带着浓浓的责难与不满，“你明明知道灭族的仇人正在天启的皇宫里，为什么没有回报，难道你忘了当年的耻辱，忘了我们惨死的族人了吗？”
　　披风的帽檐顺着发丝滑落，露出一张美艳妇人的脸，白皙如玉的脸庞，嫣红的饱满的双唇，长眉入鬓，凤眼含光，“我也是陪了小小姐进京后才知道的。再者说，回报了又能怎么样，没有那两样东西，我们根本杀不了她，更何况是隐士一族。我们现在，早已不是当年的秦家了。”淡淡的语气，说出了现实的残酷与不甘。
　　“就算……就算我们人少，就算我们……我们没有剑魂、剑魄，也一定能想出其他办法，这件事情，本就是你的责任，你要是提前汇报这么重大的信息，少主怎么会一怒之下毫无准备的杀进去，哼哼……害的兄弟们，哎……”
　　“好了，老爷子，有什么事情快说，我不能离开太久，免得引起怀疑。”
　　“你……，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找你来救少主。”
　　“救？怎么救？我又不是大夫，可不懂什么起死回生的招数。”
　　“休得胡言乱语，少主只是伤了精气，你把当年老爷给你的拘灵丸拿出来。”
　　“什么？不行。这是老爷当年留给小姐，以备不时之需，怎么能随便乱用。”
　　“怎么不能用，拘灵丸是我们秦家的圣药，现在小姐好好的住在东方家，又用不上，当然能用来就少主喽，少废话，快拿出来。”老者一脸不耐，伸出修长厚实且异常白皙的左手，仿佛如一个富家少年精心保养的一般。分明是讨要，却做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你……老爷子，你可别太过分。小姐的东西，你们谁也别想占了去。”秦美萝后退一步，右脚跟提起，双手在披风下移到腰间，默默摆出防卫的动作。
　　“美萝，你还是乖乖交出来的好，现在族里人都不知道密宗里的记录，要是我回去和大家说叨说叨，你猜，他们会不会把小姐抓回去，嗯？”老人的嘴角下弯，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绿豆大的小眼睛冒着忽闪忽闪的绿光，脸上是一副胜券在握洋洋得意的表情。
　　“我们当初可是有协议的，老管家可别自掘坟墓啊。”
　　“哈哈……自掘坟墓？要是少主没了，老头子也活不了，人都不能喘气了，谁还在乎这臭皮囊的门户。”
　　“好，给你。秦老，我可不是怕你，希望你明白，我们大家各有所图，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还是好好商量的好，对大家都好。”
　　老爷子伸手接过秦美萝甩过去的沉香木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脸色顿时柔和了不少，忙转身，仔细的掰开床上躺着的面色青灰的少年的双唇，塞了进去，合上下巴。坐在床沿，调动全身经脉，将内力聚集到指尖，放在少年的前额，慢慢导入。直到一刻钟后，少年的脸色明显好转，连呼吸都变得顺畅，就如睡着了一般。
　　秦美萝如大家贵妇般端端正正的坐在正位上，葱白的指尖拨弄着腰间悬挂的珍贵玉珠子，微微测过脸庞，“真没想到，我们秦管家还有这份忠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都感动的想落泪呢。想必老爷夫人们在天上看着，也会十分欣慰啊。虽然，您老人家当初违背了他们的意愿，但是谁能无过，再者说了，那可是你唯一的孙子哦，呵呵呵……”
　　老管家面色略显苍白，紧抿着双唇，“你回去吧，有事我会联系你。还有，希望下次你能提前汇报得到的消息，毕竟如果我们报了仇，小姐应该也会很开心吧，那个秘密也就没用了，不是吗？”
　　“哼，让您老费心了，小姐这里，我自会照顾周到，告辞。”美萝风情万种的起身，缓缓打理好自己，不露出一丝可以猜出身份的信息，才开了后窗，身体如灵巧的雨燕一般，飞速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