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谁谁变狗》鲸下川

4、大金毛（3）

　　大金毛不愿意回屋里面对陆韭，却也敌不过对方来到阳台找他。
　　大金毛的内心是绝望的。他扬起脖子，眼珠子四处转就是不去看陆韭，他知晓，看到他这副蠢样子，陆韭一定会哈哈哈地嘲笑他。
　　可是他等了半天，并没有等到想象中的那一声嘲笑响起。正好他脖子仰得酸了，稍稍一低头，就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眸。陆韭蹲在他的面前，看到他这狼狈的模样，深不见底的眸子不可避免地含着一丝笑意，却并没有那么的刺眼。
　　她的眼神含着说不出来的柔软与专注，好像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是喜欢的。
　　大金毛的心颤了颤，可紧接着涌出来的，却是一阵不忍直视的羞耻。他两爪子捂住眼，趴在地上一声不吭。
　　大金毛绝望地被拖到了浴室。
　　后边的陆韭在放水，大金毛想出去，他两爪子又刨又挠地要打开门，奈何门上了锁，他那可怜的小爪子根本拨不开锁扣。他坚持不懈地抓了半天，好不容易把锁扣拨动了一点儿，他眼前一亮，还来不及欣喜，下一秒，他就被陆韭拖进浴缸，当头一瓢热水浇了下来。
　　“再挣扎的话，你身上最后一点儿毛也别想要了。”
　　听到陆韭轻飘飘的声音，大金毛顿时蔫了。
　　他浑身僵硬地站在水里，闭紧眼，由着陆韭帮他洗去皮毛上残留的沐浴液。可闭上了眼，身上的感觉变得特别的清晰，他能感受到她的五指轻柔地在他身上抚摸，从他的头顶，到尾巴，大金毛双眼微颤，舒服的水温却让他不自禁地放松了身体。
　　洗完以后，羞耻心又涌了出来。
　　大金毛闷不作声地立在地上，由陆韭用吹风机把他身上所剩不多的金毛吹干。大金毛甩了甩光秃秃的尾巴，做好一系列的心理准备以后，他默默地趴上了梳妆台，看到镜子里那一只东秃一块西秃一块毛的大狗时，大金毛差点绷不住狗脸哭出声来。
　　现在这个丑样子……还不如全剃了的好。
　　就在大金毛又一次沉浸入绝望当中的时候，他的身后突然伸来一双手，轻轻将他揽进一个温柔的怀抱里。
　　大金毛一抬眼，看到镜子里的陆韭正看着她笑，黑漆漆的瞳孔里映出他可笑的面容，眼尾微微扬起，带出一抹温柔至极的笑容，仿佛看着……世界上最美的珍宝：“你是我的男神呀，不管什么样都是最可爱的。”
　　眼前这个家伙明明是把他变成狗的大坏蛋。
　　他恨恨地抽回看着陆韭有些发怔的视线，视线微微一转，就又看到了镜子里的癞皮狗。
　　他现在是狗。
　　大金毛忽然迷茫起来，如果陆韭想不到办法把他变回去，那他以后……都要以这副模样生活下去吗？
　　“怎么？在想严霜？”
　　大金毛的耳边响起了陆韭低低的声音。
　　严霜？
　　听陆韭提及这一个名字，大金毛恍然想起，在公司里，那个一见到他就脸红的女孩子。今天晚上，他原本打算约她出去，如果可以的话……在对上镜子里陆韭那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瞳孔以后，那点儿柔软的想念顿时沉入心底。
　　大金毛一尾巴甩开陆韭的怀抱，朝卧室外的客厅走去。
　　他晚上睡客厅。
　　从这天起，为了变成人，大金毛留在了陆韭家里。如今自己又变成了一只癞皮狗，拥有一颗人类自尊心的大金毛死活不愿意出去。平日里憋闷得慌了，也只会趴在陆韭特意放在阳台的沙发上晒晒太阳。
　　陆韭白天要去公司上班，只有傍晚才回来。偶然的，大金毛在电视上看到了自己的寻人启事，惊讶之余，他想联系一些认识的人报平安，可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屋子里没有网，也没有电话。
　　没有办法联系人，他想出去找认识的人，令他惊慌的是，他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为什么？
　　他询问陆韭，对方只是淡淡地回答，怕有小偷。
　　虽然答案合情合理，但是大金毛心中越发地怪异，她……不会是想把自己关起来吧？
　　他一直在等陆韭想办法把他变回人，可时间过去那么久，仍然连一点儿头绪也没有。陆韭会不会是故意不把他变回去的？
　　大金毛坐立不安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不能轻举妄动，让陆韭瞧出他一点儿想离开的法子。还是找个机会……偷偷离开吧。至于变回人这件事，他另外再找个人想办法就是。
　　就这样，大金毛被困在了陆韭家里。
　　尽管陆韭的照顾十分贴心，可这样封闭的生活压抑到他快要窒息。更让大金毛觉得毛骨悚然的是，明明陆韭不在家，他却常常觉得有人在盯着他看。
　　或许是错觉。灵敏的嗅觉和听觉并没有让他在这个家里发现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在他琢磨着怎样出去的时候，一个逃出去的空隙和机会却来到了他的面前。
　　一天早上，陆韭为了照顾大金毛而拖了一段时间才去上班，时间有些不够了，她匆匆忙忙地赶着去上班，却不慎将备用钥匙遗落在家。
　　有了钥匙……他就能开门离开了。
　　忽然明白到这件事，大金毛隐隐激动起来。他没有马上乱动，而是麻溜地跑到阳台，趴上窗台寻找陆韭的身影，看到她的背影匆匆消失在远处，他才放下心来。大金毛离开阳台，一路小跑到客厅的沙发上咬住陆韭遗忘的钥匙圈，然后跑向紧锁的大门前。
　　没有办法用爪子开门，他便用嘴咬上那一把令他眼馋的钥匙，用尽办法将那把钥匙插|入锁孔里，向左用力一扭，只听见咔嚓一声脆响，门锁弹开了。
　　他终于可以离开了！
　　大金毛用爪子拨开门，眼前是一片坦荡荡的大马路，是他快一个月来都没有触碰过的景色。他欢喜地踏出一步，可紧接着，陆韭那一双溢满温柔的漆黑瞳孔，就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他走了的话，她以后就一个人在这里了吧？那个女孩子虽然把他变成了一条狗，还把他关在了这里，但是对他的心思……都是真的。离开的话，她会伤心吧？
　　他的脚步顿了下来。
　　可是，他不想永远都作为一只狗活下去。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很快地将他那点犹豫给压了下去。
　　大金毛一步接一步地迈出屋门，就在即将离开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屋子，迟疑一阵，他用爪子轻轻合上门，转身离开。
　　离开以后，他要找个人来跟他一起想办法变回去。如果非要找一个人的话……不知道怎么的，大金毛想到了严霜。
　　虽然说陆韭这时候在公司，但是他现在惟一能想到可以帮助他的人，就只有严霜了。
　　于是，秃毛的大金毛晃着光秃秃的大尾巴，绕着大街小巷躲开行人的频频注视，一路来到了公司楼下。
　　这时候刚刚上班不久，他踩着点儿刚到附近，就看到严霜跟她的朋友相携走进公司大门。
　　大金毛原本想跟上去直接找严霜求救，但是他这一身太过显眼，而且公司不允许有动物出现。于是他绕到后门，避开保安的视线，小心翼翼地从后门溜进公司里。
　　严霜在九楼工作。大金毛不好搭电梯，只能迈爪子从安全通道往上跑。等他呼哧呼哧好不容爬上九楼的最后一层阶梯，大金毛累得趴在地上直喘气，连再动一动爪子的力气也没有了。
　　明明以前他的体力很不错的……为什么现在只是爬个楼梯，就累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难道是他变成了狗，体力不如从前？还是说，他让陆韭养出了一身膘……
　　才不是！
　　他咬住了牙关，恨恨地把陆韭的面庞从自己的脑海里甩出去。
　　他趴在楼梯间没有休息多久，就听到附近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道跟人谈笑的声音，十分熟悉，是严霜？
　　大金毛一喜，他缓了缓气，努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抬起疲累的步伐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在洗手间。
　　女洗手间啊……
　　大金毛在门口迟疑地转悠了好一会儿，直到确认四周没有人来往，才迈开步伐小心翼翼地靠近。正当他要拨开门的时候，他听见里面传出了严霜调笑的声音：“你说顾琮？他失踪有挺长一段时间了吧？”
　　是在……说他？
　　大金毛的爪子不自觉停了下来。
　　“挺可惜的呢，本来看他长得不错，又有钱，小样儿还挺纯情的，随便说说话就跟个处男似的脸红得不行。这世道，像他那种货色可不多了。”
　　“好不容易快撩上了，却没想到他居然给我玩失踪。”
　　“啧，白费我在他身上花的一番心血。”
　　大金毛的爪子一抖，那想要拧开门把的爪子，一点一点地放下了。
　　原来……他在严霜的眼里是这样一个人。
　　这真的是他印象中的严霜吗？那个一见到他就悄悄笑红了脸，跟他说话也细声细气的女孩……是现在这个洗手间里的人吗？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在心里缓缓泛开，漫出一片苦涩的味道。
　　严霜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大金毛盯了洗手间一会儿，缓缓退后了两步，他失望地看了一眼洗手间的门，然后转过头，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如今，他对找严霜帮忙不抱任何一点儿希望。可他好不容易逃出来，现在也只好找另一个人来帮忙。
　　大金毛在公司里踱步着，正当他不知道去找谁帮忙的时候，他被一名保安发现了。
　　公司里不准有动物进出。那个保安一见到他，当即喝了一声，迈步就朝他追来。
　　大金毛整只狗都被那一声吓懵了，一时间居然不记得扭头跑，等他反应过来要躲的时候，保安已经冲过来揪住了他脖颈上的一块皮，阻止了他的行动，喝道：“哪来的臭狗？！”
　　不，他不是一条狗，他是人！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连串低鸣，他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见到他还会弯腰笑道一声上午好的保安，突然觉得无比的陌生。就在他被保安拖着往外走的时候，一道低低的声音响起：“真不好意思，这只狗是我家的。”
　　大金毛艰难地抬起脖子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只看见陆韭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将他从保安的手下解救出来。她先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把他护在身后，又对保安笑道：“抱歉，我没想到他会跟出来，我待会儿就把他带回去。”
　　“这癞皮狗原来是你养的？”保安皱着眉头呵斥道，“在公司呆这么久你难道还不知道公司的规定？你尽快把它带走，别留在公司里！”
　　陆韭搂着大金毛，沉默地听保安训斥完，才轻声回复道：“我明白了，我现在就请假带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