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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一次喝酒 ...

  •   云修被柏原推着进酒吧时,心里是不情愿的。放假了,只想待在家里看看书、听听歌、玩玩游戏。
      柏原缠着他,非让弟弟陪他来街上逛逛,说是好长时间没出去,身上都快长草了。事实是:根本就是他酒瘾犯了。
      果然,经过这家酒吧门口时,闪烁的红色霓虹灯成功诱惑了他。
      “十九岁,该锻炼酒量啦!”
      有时候,柏原像他爸爸,总念叨着,你该跟同学玩耍,该跟朋友出去,该学会开车、喝酒。但云修不肯领情,尤其是酒。他不太能明白哥哥为何对酒精如此热爱,就像哥哥同样不明白他对跑步的热爱。
      酒吧里热流涌动,柏原拉着弟弟在吧台坐下,兴致盎然地看对面的小哥调酒。
      调酒师背后的玻璃架子上,摆满了银色调酒器皿和各种酒瓶,构成璀璨的背景。只见他将威士忌和蜂蜜倒入酒杯后,加入半杯开水,摇匀。伸手从一个深色盒子里拈过五枚丁子香花蕾,细心地嵌到柠檬片上,放到酒杯里,再撒上桂皮粉,滴入柠檬汁。再次摇匀,插上桂皮做点缀。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完事后把酒杯往客人面前利落地一放。
      看得云修都想鼓掌了。终于明白女人为什么喜欢鸡尾酒,本身这调酒过程,就充满了新奇感,酷似一种迷幻魔术,最后林林总总出来一杯色彩缤纷的酒,从外表上就被迷惑,大概早已忽略了酒精的危险。
      柏原怕弟弟看不懂原料,于是一边看一边问个不停。小哥不急不躁,耐心作答。后来,云修才知道,哥哥是这里的常客,很多调酒师都认识他,带着新顾客前来,态度总不好冷淡。
      小哥忙过一茬之后,问他们喝什么?
      柏原潇洒地说:“稍微烈些的,推荐几款?”
      云修吓一跳。
      他揽住他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男人第一次喝酒,一定要喝醉。”
      小哥调了一杯伏特加,加上红梅汁,放到面前。柏原让他试试。
      云修像试尝巫婆的药汤一样,把嘴唇慢慢伸到杯口,浅浅呷了一口,立刻眼泪都快下来了,赶紧呸呸。
      柏原抚掌一乐:“你这样,以后来酒吧真的会很丢脸。”
      跟做实验似的,柏原又叫小哥给他调一杯温和些的。
      完全把他当小白鼠了,云修连连摆手。
      柏原说:“万里长征,你连第一步都没走出去哦。”说着,端过之前那杯烈酒,咕咚几口,就像喝饮料一样轻松,看得云修头皮直发麻。酒量这东西,好像不是练出来的,而是天生的。他在家从来没发现柏原这么能喝。
      第二杯,云修仍没能喝下去,那种杂合着糖浆、柠檬与酒的液体,闻着就犯晕。这次他连尝都没尝。柏原嚷嚷着换品种,自己接着喝掉这杯。
      云修苦恼不已,正想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听见有人招呼柏原。转头一看,是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长得十分精神。
      “俞航!也来喝一杯?”
      那人纳闷地看着云修,柏原介绍说:“我弟弟。”
      俞航礼貌地笑笑:“哦,第一次见。”
      两人坐在那里聊开了。
      云修总算松口气,开始看向别处。如果这人不来,自己的下场注定很惨。
      吧台侧前方,是一个圆形舞台,有个男人一边弹琴,一边用嘶哑的嗓音哼着民谣。很多人坐在下面,十分配合地挥手呼应。如果非要说酒吧的魅力,估计就是这种情调。不用西装革履,不用正襟危坐,不用瞻前顾后,只需一件休闲衣服,一种氛围,几瓶酒,就能甩掉一切包袱,做最本真的自己。
      半个小时后,俞航起身,离开时跟云修打招呼告别。
      柏原望着他的背影,问:“这人帅吧?”
      云修没在意。
      “你真该去看他跳舞,简直有致命杀伤力。”他一笑,“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是男人,但还是这么认为。”
      说完,叹着气:“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么会没人喜欢?”
      云修不知道这是在说那人还是说自己,没有接话。
      “说你是我弟弟,没准他不信。”
      “为什么?”
      柏原手里早就多了一瓶酒,感慨地说:“他也有个弟弟,不是同一个妈生的。”
      云修想,这种怪异的家庭形式,居然还很普遍。
      “知道他是富强集团的长子吧?”
      这下,云修真惊到了:“富强集团的公子,不是俞世贤么?”
      柏原哼哼一笑:“他是小老婆生的。”
      “这么说,还是长子失势了?”
      “嗯,怎么说呢?俞航妈妈早跟他爸离婚了,所以,俞世贤还算名正言顺。世贤妈妈是个厉害角色,他爸什么都听她的,所以俞航毕业都大半年了,还不让进公司。”
      云修陷入了沉思。其实,这时候柏原也在想,如果各自的妈妈还在,他俩是不是也会闹得势同水火。

      狗血电视剧里,只有那种失恋的人才会喝得酩酊大醉。云修反正没弄明白,说让他去练酒量,却把自己喝倒了。
      云修费尽力气,才让他暂时安稳地靠在自己身上,一步一挪地往酒吧外面走。说暂时安稳,因为过不了一会,他又会顺着身子滑下去,像一根失去攀附能力的藤蔓。云修只好再次把他拎上来。
      里边的小哥,叫他调酒很勤快,一个眼神过去,就已经把酒杯放到你面前。客人喝醉了,叫他搭把手,他说工作期间不方便。只管销售,不管后续服务的家伙。
      周末的黄金时段,连打车都不容易。他累得满头大汗,等柏原再次滑到路边时,他索性也坐下了。柏原的头靠在他肩膀上,云修一边喘息,一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
      “云修。”
      “难受吗?”
      柏原嚅嗫着:“你想妈妈吗?”
      云修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像没听见一般,继续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也许他跟俞航的谈话,激起了内心潜藏的情感,所以才会这样,一杯接一杯地喝。
      “我知道你想。我也是。哪怕是个不怎么样的妈妈,都想见见。至少,难受的时候,她能跟我说说话,能安慰我,而不是只在石碑上笑,没有一点温暖。俞航说妈妈太强势,逼得他没有退路,逼得他身心疲惫。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好啊,还有个妈妈会唠叨、会关心他。比我强,比我俩都强。”
      云修也变得敏感了。这个时候,他开始羡慕起酒的作用。比起柏原,因为清醒反而更难捱。他不知道妈妈是生是死,不知道她究竟在哪里看着自己、想着自己。
      每次挨罚的时候,他也想过,如果妈妈在的话,就不用承受这些。这种孤独和无助,比柏原更强烈。他曾挂着干掉的眼泪,掀起窗帘一角,望着远处的湖面,望着星星点点的夜空,希望能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妈妈。幻想有一天,妈妈会突然出现在门口,开口唤他的名字。
      柏原的头歪过去,又摇摇晃晃地靠过来。
      一辆空的士在面前停了一会,云修没有叫。一对小情侣上了那辆车,车子很快消失在夜晚的城市道路中。这些纵横交错的路线,通往多远的地方,又会在哪里交汇?这些人去往哪里,又在哪里分手?……
      冬天的风,带着冰魄,云修听到柏原的牙齿在打颤。
      “还没车吗?要不要给司机打电话?”
      云修隔了好长时间才回答:“再等等吧。”
      柏原沉默一会,又开始说:“你不要怪小姨。她的脾气,是爆竹,一点就着,一点就着。不要太当一回事。有时候在想,妈妈是不是也是这种性格?如果是,我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想她了呢?我总感觉,你妈妈是个耐心温和的人,跟你一样。”
      再听下去,云修的眼泪快要掉下来。
      “作为一个女人,没有自己的孩子,对别人总有怨气。所以,不要恨小姨,要恨就来恨我。”
      云修听得云里雾里,扑哧一笑:“我恨你干嘛?”
      柏原捏他一下:“不是想让你开心嘛!”脸上露出醉笑,“以后,我要好好保护你,绝不会后退半步!”
      云修心想,你不祸害我就谢天谢地了。但转头看他真挚的眼神,就没作声。虽说有点无厘头,但所有这些话,倒不像喝醉酒的人能说出来的。
      一辆出租车停下。柏原自己爬进车里,温暖的空气立刻将他们包围。
      云修随着这摇摇晃晃的频率,抱紧柏原,不让他滑溜到座位底下去。收音机里正唱着:
      风停了又吹我忽然想起谁
      天亮了又黑我过了好几岁
      心暖了又灰世界
      有时候孤单得很需要另一个同类
      ……
      一切喧嚣被隔绝在外,车子驶入下穿隧道,刺眼的白色灯光照得他闭紧双眼。感觉到光束掠过,却感觉不到她拂面而来的气息。他在心里呼唤: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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