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桂天成》西山东水

30、后续

　　宴平侯府中，老夫人和单务翊等热忱地送走了常内臣，脸上的假笑再维持不住，看着桌上那五道皇宫来的御膳，脸色极难看。
　　“啪——”单务翊恨恨地拍着椅子，到底不敢将御赐的菜给摔了，“逆女，她这是要祸害我侯府到底了！”
　　“翊儿！”老夫人呵了一声，“圣上赐下膳食褒奖你教子有方，是我侯府的荣耀。许氏，嘉瑄今日能如此得圣上看重，你‘功不可没’。”
　　许氏怎听不出老夫人话里的怒意，忙低身行礼，答道：“母亲这话吓煞婉儿了，自嘉瑄去了书院，我这个做娘的是日日忧心，就怕这两个没出过远门的孩子在外受了委屈。可想着嘉瑄在书院得了苏夫子青眼，实属好事，便是再忧心也不敢言说一二。可今日嘉瑄能有如此举动，婉儿委实是一点都未察觉，实在是羞愧。”
　　娘亲半蹲着身子立在厅堂中向祖母致歉，可祖母明显压着怒气，一点都不为所动，英槿急忙走上前去，亦是行礼辩解道：“祖母，今日这事委实与母亲无关。我与哥哥一道在书院读书，也是一点都不曾察觉到哥哥的举动，书院规矩严，夫子身份贵重，许是有什么交代给哥哥也不可知。刚刚内臣大人不也说了，圣上也褒奖了书院。”
　　许氏身子纤细娇柔，半蹲着身子好一会儿，身子已经开始微微抖动，低头露出的一截皓颈上都沾上了小小的汗珠。英槿虽是行礼，却抬头直视老夫人，满脸的倔强。
　　单嘉瑄看向许氏母女的眼中满是怜惜，对着依然沉着脸的老夫人道：“母亲消消气。嘉瑄才回府几月，诸事都不清楚，只怕还是着了道。眼下事情已然发生，只好从长计议。”
　　老夫人微微眯了眯眼，眼神在单务翊、许氏、英槿身上转了一圈，才开口道：“都起来吧，这是作甚。除夕之夜得了圣上赏赐可是天大的喜事，京城里只有几家有这殊荣。你们这般姿态，倒显得我老太婆子不近人情。”
　　“母亲这是哪里的话，您可是我们的主心骨，只有您在，我们才能安心，侯府也就能一直蒸蒸日上。”单务翊似看不出老夫人的不高兴，脸上笑意满满地说着。
　　“是啊，母亲，不管怎么说，咱们侯府得了圣上的赏赐可是实打实的，这可是开年的好兆头呢。”张氏转了转眼珠也附和着，余光却注意到虞氏按住英桐的手，自许氏来了之后这侯府可热闹多了，也不知大嫂这稳坐钓鱼台的架势还能摆多久。
　　单嘉瑄看着宛如左右护法坐在马车两边的单英桂和单英槿，不由地咽了咽口水，这阵仗是不是有点大了。
　　今日是叶府老夫人的六十整寿，叶家嫡子和单英桐早有婚约，且两家又有默契，将在今年为二人完婚，当然要给足叶府颜面。所以今日不止是宴平候单务翊携夫人及子女赴宴，久居不出门的单家大夫人虞氏也会带着单英桐和单嘉琛姐弟到场。张氏虽有心让单英梓也来露露面，却没过老夫人那一关。嘉瑄代表应天书院给皇上献上烟花一事，已经让侯府地位尴尬，再让英梓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参加宴会，谁知道会再惹出什么风波。
　　“呃，英桂今天居然不骑马，呵呵。”实在是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单嘉瑄硬着头皮开口道。
　　“都是去叶府的马车，一路上还少不得跟人打招呼，不如坐马车清净。”英桂解释，无奈的眼神望向单英槿，现在就手足无措了，今天真的没问题吗？
　　单英槿看着兄长那坐立难安的样子，同样头疼，回望英桂，有问题又能咋的，难道现在打道回府，他们兄妹迟早得在京城露面。
　　道理是这样没错，可除夕那夜的烟花，三哥现如今可是京城的风云人物。之前大家只是好奇你们的身世，最多就是让小辈们探探底，如今怕是没那么轻松了。
　　你还好意思提这茬，知道后果你还帮哥哥闹这么一出，事前但凡透露一丝风声给我，除夕那夜我在府里也不至于全无准备。英槿的眼中冒着怒火。
　　三哥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早晚的事，还不如一早就敞亮出来，省得一次次闹风波。英桂理直气壮的回瞪，忙前忙后的是文轩和单嘉瑄这两家伙，她只是提供了一点点便利而已。
　　单嘉瑄左看看，右瞧瞧，英槿和英桂之间的眼神交流，他是真看不明白。难道他已经被两个妹妹嫌弃到都不屑用语言和他交流了⊙﹏⊙‖∣°
　　“待会你一定要跟紧二哥，要是有人说了什么，别冲动，多看二哥的眼色行事。”不论他们的入府对大伯母一家有何影响，在外行事都代表着宴平侯府的颜面。英槿虽担忧，却也只能如此叮嘱嘉瑄，毕竟大楚虽男女大防不严，但终究男女有别，她也没办法时时跟紧哥哥。
　　“林师兄也会来，我已拜托过他，要是遇到不好处理的事，找他便是。”英桂亦开口道，单嘉瑄这性子真是不提也罢，未免麻烦，她只能多上点心。书院中她与林谙南因性格问题，交往不多，却也信得过林谙南的人品。
　　不看外表，他的里子才是个成年人，居然被两个真正的小姑娘给左一句右一句地嘱咐，他就这么让人不放心。单嘉瑄一脸的囧相，“放心，我知道分寸，再说了有文轩和我一道。”
　　英桂和英槿同时看向单嘉瑄，一人惊讶，一人气愤。
　　“哥，你忘了那家伙之前骗你的事了，还这么信他？”英槿一个大大的白眼，真想撬开哥哥的脑袋看看他是怎么长的脑子。
　　“文轩是专程为你来的，你们的关系这么好？”单英桂的语气里满是狐疑，皇子轻易不得出宫，文轩出宫一趟就为了给嘉瑄撑场面？可要说他是借参加宴会的机会亲近朝廷重臣，英桂还真没看出来他有这样的心思，再说了以文轩的年纪和母家背景更是不可能这么做。
　　单嘉瑄一左一右摸了摸英桂和英槿的头发，虽然很快都被妹妹们给无情地打掉了手，很是惆怅地说：“你们啊，就是想太多了，会长不高的。每日闷在宫里多无聊，我有难，文轩刚好找理由出来玩，多复杂的事儿，不要成日的阴谋论，那样心多累。”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头脑简单啊，英桂和英槿双双翻着白眼，懒得搭理嘉瑄。
　　叶府门口，叶家二老爷和二夫人正在招待来客，见单府的马车到来，叶二夫人笑颜逐开，走下台阶，“贵客来了。”
　　“二夫人客气了。”
　　单务翊和叶二老爷见过礼，虞氏亦是热情地牵起叶二夫人的手，相互见了礼。寒暄几句后，叶二老爷让人领着单务翊和单嘉琛、单嘉瑄去了前院，叶二夫人则亲自领着虞氏、许氏等人入了府内。
　　“母亲，大嫂，你们快看，我可算是把今日的贵客给你们迎来了。”一进大堂，叶二夫人便满是笑意地大声说道。
　　单英桂等小辈随着虞氏、许氏给老夫人拜寿行礼。
　　“快些起来，都不是外人，这些虚礼快别讲究了。”叶家老夫人坐在上座上笑呵呵地抬手道。
　　“千盼万盼的可算是把妹妹你给盼来了，这么多年了你都闭门不出，可是把我给想的，今日我们可得好好亲香亲香。”叶家大夫人王氏起身走到虞氏身边热络地说着。
　　“姐姐在扬州多年，我亦甚是想念，难有今日这般相聚的机会。”虞氏热情地回话，也不忘向人介绍许氏，“这是我三弟妹，今日初来乍到，还得劳烦各位多关照。”
　　“原来是三夫人，果然是位蕙质兰心的美人儿，真是稀客。”
　　“您客气了。”
　　“呦，这不是英桂吗，你一向不爱出门，今日竟也到了，母亲还是您的颜面大哪。”
　　“你这张不饶人的嘴，我们英桂可是个懂事体贴的孩子。”
　　“你就是单英槿，那烟花真的是你那个一母同胞的哥哥做的？”单英槿正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听众人寒暄，却突然被叶家老夫人身边坐着的姑娘点名问道。
　　“倩儿，不得无礼。”叶二夫人佯怒训了一句。
　　“娘”，叶倩放软语气唤了一声，拉着叶家老夫人的衣袖道，“祖玛，我好奇嘛。”
　　“好了，孩子还小，不懂就问有什么好说的。倩儿性子单纯直率，单家二小姐不要介意。”叶家老夫人拍着叶倩的手说道。
　　听闻叶府有四位小姐，唯独叶二老爷家的这位叶倩小姐是嫡出，自幼备受宠爱，脾气稍有骄纵。单英槿一边回想着娘亲这些时日交代的京中人物关系，一边向叶老夫人答话，“老夫人言重了。”
　　还是个软硬不吃的，叶家大夫人微微一哂，语气中带着几分嗔怪的口吻，“除夕那夜的烟花可真是让我们大家瞠目结舌，还只道是工部有了新点子，万万没想到，竟是侯府的手笔。三夫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贵公子如此的惊才绝绝，都不说早点带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大夫人说笑了，小子不过是帮着书院的先生跑腿，哪有什么大本事？”许氏四两拨千斤地回道。
　　“这样啊，”叶二夫人微微点头，眼神微妙地转向英桂说道，“我记得英桂也在应天书院读书，难怪那日帮着一起放烟花了，兄妹感情融洽，三夫人真是好福气。”
　　“二夫人过奖了。”许氏回话，表情略显尴尬。
　　单英桂抬眼看了叶家二夫人一会，嘴角一勾，眉眼之间满满的讽刺，却没有吱声，只是从袖中掏出一套九连环，不再搭理人。
　　厅堂里的气氛一瞬间十分微妙，还好在场的人不乏老油条，很快又是一片有说有笑的热闹场景。
　　叶家几位主人隐晦地交流了下眼神，这单英桂还真是一如传闻里的油盐不进。刚刚那一番言语交锋，单英桂不可能看不明白，可她的态度却实在难以捉摸。按理来说，单英桂不可能对许氏母子们抱有善意，否则她引荐给皇上的就不会是一个沉迷奇技淫巧的单嘉瑄，可今日一见单英桂和许氏母女的感情似乎又不是那么紧张。前几日皇后召见虞氏母女，很明显是给单英桐长脸，这莫非不是单英桂的主意？宴平侯府这趟浑水还真是难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