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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能看出这幅画画得极为用心,画上的人身形修长,容貌昳丽,眉目冷艳,淡淡侧眸看着什么,天生贵气。
      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却可一窥日后的绝佳风姿。
      这个人姜珩再熟悉不过了。

      沈止的脸上也布满了惊愕。
      他自己作的画自己当然认得,只是他完全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画过……含宁公主?
      不对,这是昭王。

      沈止眯起眼,靠着旁边的书架歪头看着这幅画,总觉得很不对劲——这画上的少年同公主殿下长得一模一样,肯定是昭王,可依那点模糊的记忆,他同昭王的关系不是不好吗?
      怎么仇视到给对方作幅画了?哪儿的邪门秘术?

      沈止弄不清以前的自己是怎么想的,缓缓回了神,扭头对上姜珩的视线,这才发现公主殿下的目光亮得吓人。

      “沈静鹤……”姜珩低声开口,声音沉沉得让沈止有种公主是个男人的错觉。
      不等姜珩说下去,沈止体贴地倒了杯茶递过去:“殿下嗓子不舒服?”
      姜珩噎了噎:“……嗯。”

      结果没过多久姜珩开始肚子疼了。
      沈止体贴地倒过去的那杯茶起码放了半个月,打扫的下人疏忽没有拿下去。此茶是齐律从他爹的仓库里偷出来的难得珍品,珍品就是不同于凡品,闲置那么长时间不仅没长毛还没臭。

      姜珩的脸色比平时还要苍白几分,看上去借他一股清风便可乘风归去,得道成仙。
      即使是如此,姜珩也拒绝请大夫,坚决要回府,顺便把那幅昭王的画像带走,作为沈止的赔礼。
      沈止劝不过,又心虚得厉害,一切依着他,没敢惊动沈尚书,苦着脸留了信,将家里的马车取出来又做了回马车夫。

      趁他去做这些事时,姜珩挪到荷塘前,将藏了两袖管的纸团尽数扔了进去。将证据全部销毁后,他又慢腾腾地挪回原地,虽然肚子疼得厉害,却有些想笑。
      这些年能让他真心实意地笑的也只有沈止了。

      沈止将姜珩送回府后,琢磨了一下,懒得再回沈府,免得明日还得起个大早来公主府。
      他小心地扶着姜珩进门,目光扫视了一下空荡荡的四下,蓦地发觉不对:“……殿下,下官好像一直没有看到您的侍女和乳娘?”
      不仅如此,偌大的府中人少得可怜,除了占地之大、楼宇之美,还真完全不像是个公主府。
      姜珩由他扶着,闻言淡淡道:“她们不便见人。”
      沈止有些茫然。
      姜珩继续道:“我也不需要其他的侍女。”

      沈止在心里叹了口气。
      四年前连番遭逢巨变,听阿九说姜珩几乎夜夜噩梦,排斥他人也是正常。
      将姜珩扶到床上躺下,沈止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真实的温柔:“殿下不肯喝药看大夫,喝点汤总行吧?”
      姜珩满额冷汗,半睁着眼,狭长的凤眸中有水色潋滟,脸色惨白惨白的,伸手攥紧了他的袖子:“你熬的?”
      沈止点头。
      姜珩怔愣片刻,才缓缓松了手:“去吧。”

      沈止心中愧疚,靠着自己懂的一点岐黄之术在羹汤里加了药材,耐心地扇了许久蒲扇,见差不多了,才问两位厨娘要了些入口即化的糕点,回到姜珩的房间。
      一进门,沈止就发现,才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姜珩不见了。
      里里外外到处寻了一通都没找到,沈止心中一沉,脑中刚冒出“刺客”二字,就见到从不远处的长廊上缓步走来的姜珩和飞卿。
      姜珩的脸色虽然还是惨白惨白的,却没有露出丝毫痛苦之色,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一边走还一边同飞卿吩咐着什么。
      在回到房间前,飞卿已经领命离开了,临走前还颇不甘心地瞪了眼沈止。

      沈止摇摇头,迎上去自然地扶住姜珩:“一扭头就不见了,殿下您也该配上一条绳子了。”
      姜珩的眸光幽幽凉凉的:“哦?”
      沈止面不改色,温和笑道:“系着我的手腕,殿下可以随时牵着,不至于将自己弄丢。”
      沈某人能屈能伸。
      尤其能屈。
      君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姜珩轻哼一声,认真地看了看沈止的手腕,半晌才撇开目光,低声道:“疼。”
      沈止顿时心软又心虚,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走向房间。
      沈止觉得自己除了是个侍卫,还兼任侍女,可谓是两项全能了。

      费尽力气不去碰公主殿下金贵的身子上不该碰到的地方,等到房间里,沈止已经有些气喘。
      他就不明白了,在飞卿面前健步如飞的公主殿下,怎么瞬间就变得弱柳扶风了。

      弱柳扶风的公主殿下目光挑剔地扫了眼还冒着热气的羹汤,好看的眉毛微微一拧,却还是闷不作声地喝了几口。
      “我不是乱跑。”
      撑着脑袋差点睡着的沈止睁开眼,唔了一声。
      姜珩鸦睫低垂,脸色虽然平静冷淡,声音却还算柔和:“方才锦衣卫来了人。”
      沈止懒懒地“哦”了声,尾音上扬,从鼻腔里带出来,意外的磁性动听。

      姜珩的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看着沈止微微张开的润泽红唇,目光暗沉起来,半晌,无意识地舔了舔唇角。
      沈止正好看到那艳红的舌尖舔过玫瑰似的唇瓣,公主殿下生得清艳无双,这般动作做出来,无端端生出了几分……色气。

      ……色气?
      沈止默默垂下眼,安静且悲凉地想,自己的狗胆真是越来越大了,包天不够还要包地。

      不知道沈止已经在心中谴责了自己许多遍,姜珩的语气依旧平淡,一脸正派地盯着沈止,道:“他们找到派出刺客的人了。”
      “人呢?”
      “在押去诏狱的路上服毒自尽了。”
      那不是白费功夫了吗。

      带着微微药香的羹汤温度适宜,喝下去仿佛身体都被暖到了——虽然于盛夏并不需要这点暖意。
      腹中的痛感因为这股暖意减弱了不少,姜珩偷偷推开汤碗,脸色冷淡:“这个结果在我的意料之中。”
      沈止半阖的双眼睁开,直觉自己不太该继续听下去。
      “四年前也是这样。”姜珩的语气很平静,眸中却如寒潭凝霜,“找一个替死鬼,然后查无可查,就这样不了了之。”

      沈止原本要吐出的一句告辞因为他的话硬生生噎在了喉咙里,眯了眯眼,还是接话了:“殿下的意思是,四年前的刺客和前几日遇到的那些,是一伙的?”
      “你记起来了?”姜珩一怔,还来不及惊喜,看到沈止温和带笑的表情,顿时一滞,立刻敛去差点露出的喜色,淡淡道,“嗯。”
      沈止指了指天:“圣上的表示是?”
      “人不是找到了吗。”姜珩冷笑,“可惜死了——那就这样算了吧。”

      沈止的眉毛抖了抖。
      坊间传言真是害死人。
      说这对父女感情深厚、父慈女孝的到底是谁?姜珩这脸色,不扑上去咬两口“龙肉”已经是很克制了。

      皇家的事一向复杂,沈止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这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同情姜珩对他好点儿就成,皇家这趟浑水是打死也不能插足的。
      于是他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含蓄地表达自己困了。
      姜珩也不为难沈止,只是在他要离开前扔给他一个小盒子。
      “阿九给你的。”姜珩淡淡道,“你的手臂应该淤青了,回去擦点药。”

      沈止微笑着应了,看姜珩倒了杯冷茶就要喝,立刻伸手截了那杯茶,顺便抬手给殿下歪了的步摇扶了扶,点点自己好容易熬出的汤,一本正经道:“殿下现在不能喝冷茶。”
      思考了一下,沈止干脆将茶壶也抬起,便颔首离开。

      姜珩:“……”
      他静坐片刻,还是没忍住,扶额笑出声。

      沈止涂完药膏后反常地没有倒头就睡。
      他关上门,笼着袖子懒洋洋地走去其他三位住的屋子。
      也不知道姜珩是怎么想的,给沈止一个单独的房间不说,还将他安排在一个寂静无声、就差夜里闹鬼的地方,离阿九三人可谓“天南地北”,不被传唤在一起时要见面都难,很不利于打好同僚关系。

      已经是黄昏时分,白日的燥热消去大半,公主府冷冷清清的,一丝活气也无。沈止慢悠悠地走到屋门前,抬手敲敲门,房门打开,却只有阿九一个人。
      沈止扫了眼屋内:“流羽和飞卿不在?”
      阿九笑了笑:“飞卿有任在身,这几天应当回不来,流羽负责守夜。怎么了,沈公子找他们有事?”
      “不是。”沈止双眸微弯,“找你。”
      阿九有些茫然:“怎么了?”
      “多谢你的药膏。”
      阿九怔了怔:“药……唔,不用谢,应当的。”

      看他干笑起来,沈止忍不住伸手捏了把他的脸,软软的,手感不错。
      “阿九,你今年多大了?”
      阿九满头大汗,见他转移话题,松了口气:“我是孤儿,不太清楚,应当十八了。”

      十八了。
      沈止摸摸下颔,无不同情地想,十八了,连撒个谎都不会。
      公主殿下这是在搞什么,把宫中也难得的极品伤药随意送出,就为了他手上那点淤青?还假借身边侍卫的名义,真当他是傻的,分不清好歹?

      阿九侧身让沈止进了屋,趁他背对着自己的时候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顺手沏了茶,坐到沈止对面:“沈公子还有事吗?”
      沈止眯了眯眼,有些发困,却还记得自己的来意,抿了口阿九沏得无比苦涩的茶,顿时身躯一颤,觉得连灵魂都被这味道惊醒了。
      他心有余悸地放下茶杯,微笑道:“阿九,你是什么时候跟着殿下的?”
      阿九单纯直率,藏不住情绪,脸上流露出几分惆怅的意味:“很久了,小时候曾见过一面,后来殿下出了事,我们才被调出来贴身保护殿下。”
      沈止的眸光微闪。

      虽然只是一句话,但是可以从中提出的信息量已经很大了——这样说来,阿九几人都不是皇帝派给姜珩的侍卫。
      小时候就见过,那是不是有可能是杜皇后的手笔?杜皇后在给自己的一双儿女留后路?
      杜皇后为何要很早就给自己的孩子留后路?除非她很早就知道自己会出事……莫非巫蛊案另有隐情,冷宫走水也不是杜皇后刚烈自焚?

      沈止越想越觉得可怕,选择性地略过这个问题,有些奇怪地问:“殿下似乎不太需要我们贴身保护,你们经常被派出去做什么?”
      阿九抿了抿唇,紧张了一瞬,很快掩饰好了情绪,恢复耿直的微笑:“就是跑跑腿,买买家用,沈公子没发觉府中连下人都没吗,这种事自然就得我们来做。”
      “是吗。”沈止心中摇头,却不再追问,他只是有些好奇,并非想寻根究底。
      毕竟寻根究底的代价应该会很大,比如被拖下水,或者直接“知道得太多了”被处理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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