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色春秋》迟冬星

97、告别

　　翠娘在盯着忽的脸看了很久后，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露出极其惊恐的表情。

　　杏儿有些急了，小声地凑到翠娘的耳边询问：“怎么了吗？”

　　“….呼呼，是呼呼啊！”翠娘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被杏儿以外的人听到。她怕杏儿听不明白，又附上杏儿的耳边耳语了一番。

　　杏儿地脸色顿时变得颤白，看向忽的目光像是见鬼一般惊惧，身体也止不住地颤瑟发抖。

　　怪不得，见他的第一眼，她就有些相熟感。

　　她想到自己压根没给过那个叫呼呼的女婢一个好脸色，她还在公主的身边念过他的不好……

　　翠娘的脑子则一直循环着那夜她揪着他的耳朵，将他拖到小浴房的画面………

　　忽朝着大惊失色地两人投之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杏儿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两人从未像此刻一般，乞求这世上有后悔药可以吃，正盘算着要不要这会儿向郑世子赔罪时，忽却将文姜引到屋外说话了。

　　“我今日就要启程回去了，一会儿便去向你父王告辞！”

　　“啊，你….你要走了！”文姜除了惊诧，面上再看不出别的神色。她又担忧地往屋里望了望，“本来还以为你能等胥姬好了才会走的！”

　　忽的眼神中难掩失望，她对自己没有半点不舍。可那丝失望也只是转瞬即逝，旋即，他又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别太想我，我很快就会带着最丰厚的聘礼来迎娶你！”

　　一提到此事，文姜就急了起来。“呼呼，不论你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我都劝你不要再提要来齐国向我求亲的事了。你也知道，我心里属意他人........”她说着，垂下了眸子，长如碟翼的睫毛在白皙的下眼睑上投出一个阴影。

　　“没关系，你属意他人，我属意你，那我们便来赌一赌，是你能如愿，还是我能如愿！” 他藏着心里的涩意，脸上挂着一个得意的微笑。“我猜，会是我赢！”

　　“不不！”文姜忙摆手。“这怎么能拿来赌呢？这世上两情相悦的人在一起才能幸福，你若真的娶了我，我还惦记着另外一个人，这....这叫什么呢？”

　　忽轻笑起来，她说的可真够坦然。

　　“我甘之如饴！”他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

　　文姜一把推开他，又急又气地道：“看在你帮了我几次的份上，我好言相劝，你怎么就不听劝呢！”

　　忽被她推的靠在墙边，他咧嘴一笑，“我对你，就像你对凌将军一样，偏执地听不进任何道理！”

　　他的话，缓如和风。文姜却若遭了雷击一般，“你....你什么意思？”

　　“不够明显吗？我的意思——我喜欢你，就像你喜欢凌岐风一样！”

　　“你喜欢我？”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一直以为，他这人贪玩，连乔妆易容到齐王城扮婢女的事都干了，那他在重华殿为她解围，说不定也是因为一时头脑发热才站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喜欢我呢？”

　　忽觉得她这个问题十分可笑，他伸手握着她小巧的下巴，好让她抬头看着自己，看看自己有多认真。

　　“你不是绞尽脑汁的想要跟他在一起吗？文姜，以己度人，你现在能理解我对你求之若渴的心情吗？”他的声音黯哑低迷，带着渴求。

　　文姜懵了片刻，在他离自己的距离近到令她感到压迫时，她才反应过来，挣扎着想要摆脱他桎梏着自己下巴的手。

　　可她越是动地厉害，他就握地越紧，她吃痛地瞪着忽，目光恶狠狠地。

　　忽却不为所动，目光落在她如花瓣般粉嫩的唇上，陡然间灼烫起来。“我多么庆幸自己能乘虚而入，得到了能轻而易举拥有你的机会。你求之不得，都要孤注一掷，何况老天厚爱于我，我又岂能轻易放弃？文姜，别再说傻话了好么？”

　　文姜感觉到他的呼吸灼烫，薄薄地唇带男性气息就要向自己压来，她心中一紧，来不及多想，几乎条件反射的朝着他桎梏着自己的手腕咬去。

　　一阵凄厉的哀嚎惊得屋内的人皆是一惊，瞿晏更是飞速地翻身下了屋顶。

　　看到自己的主子正一边痛苦地甩着手，一遍朝着那像兔子一般逃开的身影愤恼地喊道，“你又咬同一个位置！”

　　"公子..你，你没事吧！”瞿晏有些赧然地问道。这伤公子的人是文姜公主，他可没法为他出气。

　　翠娘和杏儿听到动静，也忙跑了出来，看了看廊下的忽，又看了看风一般离去的文姜，她们当下面面相觑，最后互相推搡着离开，去追文姜。

　　瞿晏看着忽手腕上那渗着殷红地牙印，紧张道，“公子，这新伤填旧伤，恐怕是要留下疤痕了。”

　　忽看着手腕上的牙印，唇角却忽然勾起温软的弧度。

　　自己这辈子唯一一次动情的向一个女子表态，她却逃了，这实在是令他有些恼羞成怒。可好在，她似乎是清楚的了解到自己的心意了！

　　“走，该去向齐侯告辞了！”忽像是感觉不到痛楚了似得，他背着手往院门的方向走去，眉目间都染着淡淡的微笑。

　　忽来辞别时，齐王觉的有些突然，听到忽说郑王患疾，他得尽快赶回去，齐王便也不做挽留，两人商定了求亲的章程后，忽便要离开了。

　　他临走时，齐王又想到什么，喊住了他，“我让文姜送世子出武阳门吧！”

　　忽笑着道：“不必了，早上已经跟公主辞过行了！”

　　他想到早晨发生的事，不由嘴角翘起。

　　来日方长！

　　凌岐风下午进宫送军队整编的简册时，刚好碰到要出王城的车队。一辆插着黑羽，装饰奢华的四驾马车徐徐地从他的面前碾过，车后跟着四辆板车，每个板车上都绑着一个大箱子，临到城门时，武阳门的守门将士举起长戈将马车拦下。

　　“查行！”

　　随行的公公有些不耐烦的亮出腰牌， “奉大王之令，送郑国世子出城！”

　　一个长得高大威武，满脸络腮胡须，约莫三十来岁的城门守将走上前来，也不理那公公懒得应会的样子，自己就撩开了马车车帘，一探究竟。

　　见里面坐着一个着霜色长袍，相貌不凡的年轻公子，正看着手中的竹简，一旁还坐着两个闭目养神的老者。

　　年轻公子放下了手中的竹简，向那城门守将投之一笑。城门守将瞬间不疑有他，这人气度不凡，一看就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华贵。他摒手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职责所在，郑世子勿怪！”

　　不远处的凌岐风听了，脚步一顿。

　　忽没说什么，朝城门守将微微颔首，便接着看手中的竹简。

　　城门守将放下帘子后，那随行的公公将这批出宫之人的名单递給了城门守将，“您可看快点吧！”

　　意思是让城门守将别那么较真的按流程审查，省的耽误他的功夫，这城门口风劲大，夹着刺骨的寒气，他多吹一会儿，都受不了。

　　可好不容易等城门守将对完人数后，城门守将的目光又落在紧跟在马车后面的四个大箱子上，他问随行的公公：“箱子里头的是什么？”

　　随行的公公也不知到那里头的是什么，他只是奉命将人送出王城。看着那城门守将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样子，他连敷衍都嫌费劲，操着尖细的音调，道：“行了，知道这是郑国世子的车队，还问东问西地，怎生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呢？”

　　寺人看不上那粗莽的守将，可那守将也一样看不上这行事阴阳怪气地寺人，非但半点面子也不给，反而更高声地问了一遍：“这箱子里头装的是什么？”

　　那公公憋的脸通红，正要指着他骂时，马车帘子掀开了，“里头是大王赏的一些土仪，将军若是不放心，打开看看便是！”忽下了马车，言语温和地回道那城门守将。

　　城门守将瞟了随行的公公一眼，本来他不看也罢，可看到那连男人根都没了的公公，居然在他面前狐假虎威，拿腔拿调地，他就忍不了。为了给那公公添堵，他还就是要去看个究竟。

　　那箱子被五花大绑在板车上，要解开都麻烦，他便命人割断了紧跟在马车后面的箱子上的绳子。打开一看，是满满一箱地绣着各色图案的锦缎。

　　“后面的三个箱子里，一箱是漆器，一箱是熏香，还有一箱是吃食，一些干果！”

　　忽耐心地解释道，凌岐风渐行渐进，将忽的话听个一清二楚。

　　见郑国世子举止颇为有礼，守城将士心里也得了几分舒服，觉得后面那几箱也没有看的必要了，人家装点的好好的货品，他给人拆开看一遭，人家又得重新挨个绑上，岂不是给人添麻烦。

　　他便赔着笑道，“该查的也都查了，世子且行吧！”

　　忽温文地笑着颔首，随行的公公被风吹得直哆嗦，见终于完事了，剜了那城门守将一眼。

　　可就在忽要转身上马车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该查的是都查了吗？”

　　语气里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忽诧异回头，就看到一袭玄色劲装，俊容英凛的凌岐风走近前来，他面无表情的问责那城门守将。

　　城门守将一看来人是和乔统领极为要好的凌将军，面色瞬间变的青白。他忙端手一礼，“凌将军！”

　　“我在问你，该查的是否都查了？”凌岐风又淡淡地问了一遍，城门守将却在对上凌岐风冷鋭的眼神时，立刻本能地垂首避开。心里打起了小鼓，这凌将军好端端地怎么管到他这儿来了。

　　“这……？”城门守将不知该如何回答，除了后面那三个大箱子没有检查，其他的，他也没什么疏漏，算不上尽责，可也谈不上失职吧！

　　凌岐风见那城门守将面色难堪，半晌答不出话，便也不再问下去。而是直接抽了那将士腰间的配刀。

　　他从忽时的面前经过，非但没有避开他此举可能已经得罪了的人，而是迎上忽的目光，凌风扬唇一笑，带着挑衅和睥睨。

　　忽有些措手不及，看着凌岐风径自走到最后一个装着干果的箱子，忽的瞳孔骤然一缩，袖中的手紧紧地攥起。

　　他想要去阻止都没有好的对策了，他闭了闭眼，做好了听天由命地准备。

　　城门守将都没看清凌岐风挥刀，觉得他只是微微挑了一下刀锋，那麻绳便四散地断落在地。想到先前的那个箱子，几个属下东砍一刀西砍一刀，花了好会儿功夫。他不由内心赞叹，凌将军不愧是年纪轻轻，就军功赫赫被擢升为武督将军的人。

　　忽紧紧地盯着凌岐风，看着他打开了那个箱子，看着他的手在箱子里翻了翻，…..最后又看着他将箱子盖上。

　　从头至尾，面无波澜。

　　忽的心在那一瞬间起起落落，不知是该狂喜的感谢苍天庇佑好，还是结果还未可知。

　　可面上却还是一直保持着温文地笑意。

　　凌岐风走到他的面前，把玩着手中那颗从那箱子里带出来的一颗红枣。

　　“千里迢迢的回郑国，山高水远地，世子还要带着这些土仪，不觉累赘吗！”凌岐风淡笑着问他。

　　“齐王所赏，却之不恭！”忽也淡笑着回他。

　　凌岐风微微颔首，“齐国的枣甜，公子若有机会应该尝尝新鲜地大枣，脆甜爽口，好吃极了！”

　　忽才懒得跟他闲扯，“凌将军还有事吗，我还要赶路，便不多陪了！”

　　凌岐风看出忽是觉得自己不知所谓，他便笑了笑，向忽伸出手掌，那手掌上静静地躺着一支流苏步摇。

　　“怕是公子的手下疏忽大意，将这钗落在那箱子里头了。”

　　忽面上的淡笑瞬间一僵，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威胁感蔓延至全身。好半晌，他才伸手接过凌岐风手中的钗。

　　“多谢凌将军了！”

　　凌岐风也就不再多说别的，淡笑着伸手请他上车。

　　忽回之一笑，撩开衣摆利落的上了马车。车帘放下，车轮开始滚动的那一刻，他的笑容渐渐冷却，眉头蹙的像是打了个死结似得。

　　他实在是琢磨不透，凌岐风打的是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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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修好，可看，耽误大家了，这一章多补了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