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色春秋》迟冬星

80、绝色

　　公子突对这周天子的到来也感到意外，可想了一想似乎又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依他先前对齐王这次选婿的意向揣摩，对于这个看起来势强的对手，他一点也不着急，还朝着坐在对面前排的凌岐风使了个眼色。

　　凌岐风却显然没心思搭理他。

　　公子突想这齐王倒还真是看重他啊，满殿这么多的人，坐在前排的都是身份尊贵的诸侯世子。而坐在前排的齐国臣子只有三个，一个是齐国太宰言禄，还有一个是与凌岐风比肩而坐的夷阳君。

　　他盯了一会儿凌岐风后，倒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坐在凌岐风身旁的夷阳君总是和颜悦色的跟他搭着话。凌岐风岐风则全程黑着一张脸，一句话也没回他。他端着角杯慢条斯理地品着，目不斜视，像是压根感受不到夷阳君的存在似得。

　　公子突觉得有些看不懂了，这夷阳君是在巴结他？

　　那他还全程摆着一张臭脸？他凌岐风当真是不会做人呐，这官场之道，即使内里明争暗斗，也要在大王面前做到一派和睦不是吗？

　　这时，随着一阵清扬悦耳的笛声响起，第二场舞乐开始。一个白衣曼妙的女子出现在大殿中央，她面戴一袭清透的白纱，发髻高挽，无点翠珠华，只饰着两片白羽，在风中影影绰绰，如朝雾中的仙子般清丽脱俗。

　　笛声婉转悠扬，白衣女子长袖轻舒，她身姿绵软如柳。软绸白裳上的襟衽点缀着的白鸟之毫羽，亦临风起舞，若仙若灵。白纱笼罩下的面容若隐若现，却能感觉到那面纱之下令人惊艳的美色。

　　大殿之中，血气方刚的男子们瞬间沸腾了，皆是目不转睛，如痴如醉的看着那白衣美人。他们完全不在意这一舞跳的如何，只是想一探那面纱下的究竟。

　　雅渔感受众人目光中的灼热。她殷红的唇角绽出一抹极美笑容，果然，世人的好奇心能压倒一切，越是朦朦胧胧令他们看不清自己的容貌，他就越是如猫挠心地想要看个清楚。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很清楚，就算这些日子以来，她日以继夜的练习，也不可能赶上今日献舞的那些舞姬们十多年的功底。风语这一舞，是胥大家专门为公主所排，所呈现的效果自然是不会比那些舞姬的排舞逊色。她只要不出差错行，能云流水的跳完，在座的外行人看个热闹，也不会注意到她的功底不济。

　　耳畔不时涌入的啧啧声，令她知道，她成功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目。

　　雅渔舞毕，朝着主位上的齐王顷然福身。
　　就在她转身撤离大殿时，她目光忽然凝滞在坐在一旁的凌岐风身上，脚步越来越慢。

　　与殿中带着兴奋之色的其他男子都不同，凌岐风冷峻地面孔平静的似一汪湖水，没有任何情绪。

　　雅渔的心里泛起一阵失落。她在他面前驻足，轻轻摘下了面纱。

　　就在那美丽的面孔完完全全地呈现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时，一片哗然声顿时响起。

　　“——美人啊，真乃国色也！”

　　“如姣姣之白月也！”

　　“此女涤然出尘、雅洁如仙也！”

　　……………………………

　　这样的姿容没有辜负他们先前的一番幻想，众人都在用着自己认为最美好的形容来称赞眼前这美人。

　　雅渔只是望着凌岐风。耳边不断源源不断的有赞美声涌来，所有男人都为她着迷，那他呢？

　　他会不会在此刻察觉到自己的好，他会不会改变心意，想要留自己在身侧。

　　面对着巍峨不动的凌岐风，她终于是鼓起了勇气，声音中有些颤瑟的喊了一声，“凌大哥！”

　　凌岐风自然地放下手中的角杯，抬眸一笑，“雅渔！”

　　算是打了个招呼！

　　雅渔眼眶里泛着晶莹地泪光，她盼望着他能看到自己的流连与不舍，盼着他能怜她，惜她！

　　齐王远远地看着那一对含情脉脉的年轻人，想这两人一个宫内，一个宫外，也有半个多月了。怕是饱受相思之苦了吧！

　　他不由一笑。

　　目光瞟向坐在凌岐风身侧的夷阳君，想到自己特意安排了夷阳君和他临榻而坐，夷阳君也打算借此机会跟凌岐风打开心结，可没想到凌岐风性子太过冷硬，不说不理。

　　他看着夷阳君一脸的笑意都觉得变扭。

　　不如就让这对鸳鸯一聚，也好缓和下凌岐风与夷阳君之间的尴尬氛围。

　　齐王开口道：“雅渔，你留下，挑榻入座吧！”

　　雅渔大喜过望，连忙向齐王跪伏谢恩。

　　殿中一片哗然，一想到，这样的绝色佳人会留下来，挑榻入座，甚至是有可能就坐于自己的身侧，诸侯子们一个个欣喜若狂。

　　尤其是那晋国的公子伏，他站起身来，朝着雅渔喊道，“美人来我身侧，愿以千金相赠！”

　　公子伏这一喊，挑的其他诸侯子也坐不住了，这样的喊声此起彼伏。

　　齐王没想到这公子伏竟然放荡到如此地步，他究竟是不是有意来求亲的，好色就罢了，居然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看到大殿中都沸腾了的年轻公子们，公子突就显的安静多了，他也嘴角含笑的看着雅渔姑娘，只不过，他既不闹也不燥，目光静若止水，看不出一丝渴求。这对比之下，齐王对公子突更是赞赏了。

　　周天子看着那白衣丽人，握着酒樽笑叹道：“齐地多美人啊！”

　　齐王只是以笑应和。

　　雅渔被喊得一阵脸红，她结着手，温婉娇羞地径直走向凌岐风。

　　凌岐风一瞬间成了众人艳羡的焦点。

　　唏嘘声，失落声，愤恼声，充斥了整个大殿。晋国公子伏更是气恼的一拳砸向案几。身后的随臣赶忙惶恐的小声提醒： “公子，切勿失礼啊！”

　　公子伏此时也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正审视着自己。他一撇头，见齐王一张威严的面孔上已有了丝薄怒，公子伏顿时垂下目光，白秀的脸上红了一片。

　　公子突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主动对凌岐风投怀的美人，他从前还真以为凌岐风跟不食烟火呢，原来是早有佳人在侧，尝了这等姿容，又岂能看的上寻常的花花草草？

　　第三场群舞完毕后，舞姬们有序的撤出大殿。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高昂嘹亮的唱喝声：“文姜公主到——！”

　　大殿中，宽长广阔的道上，一个红衣绝色女子，眉眼低垂，盈盈婷婷走来，漆黑的长发流瀑般垂泻在细缦的腰际。红色的纱裙在她轻缓的步伐下，逶迤如红莲。一阵冷风席卷入殿，重华殿中的灯火明明暗暗。女子修长白皙的颈项上，两条红绸带轻拂摇曳，就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明眸皓齿的宛转容颜震惊了大殿中的所有人。

　　这是一种极致的美！

　　满殿中的人皆是权贵，天下美人阅尽无数，可在这一刻也都看痴了。

　　那一副冰肌玉骨在这身火红的纱裙下真让人感觉到一种绝世独立之风。

　　安静，这一刻的大殿中，竟是无比的安静！

　　这等华美之姿，已超过众人所能想象。

　　齐王笑意吟吟的站起身来，看着自己美丽到极致的女儿，缓缓向自己走来，那一刻，他背脊挺直，无比地骄傲。

　　待文姜走到他的面前，齐王抬手朝向周天子的方向,道：“文姜，先来拜见周天子！”

　　文姜有些惊讶，这周天子怎么也来了？

　　那惊讶之色也只是一瞬，她几乎是以不为人察的速度恢复了从容之态，面对那颇有些英伟之气的中年男人，她跪地伏拜：“文姜拜见周天子！”

　　周天子也被眼前这等惊艳绝俗的美色勾的失了魂，望着那伏在自己脚下的身影，她仅仅只是露出后颈处一小片雪白的肌肤，都足以叫他停不下来幻想那红衣之下包裹着的内容。

　　他晃了一会儿神，才笑着对齐王道，“你这女儿担得上“风华绝代”一词！”

　　“天子过誉了”齐王谦逊一笑，得意却是满怀。

　　“怎好让此等佳人久跪！”周天子竟是起身下榻，亲自走到文姜的面前扶她起身。

　　文姜起身后，那握着她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对着周天子满面地微笑，文姜觉得有一种侵略性的压迫感袭来。

　　她用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莞尔一笑，问道：“天子是凤绾的父亲？”

　　“孤是凤绾的父亲！”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这样问，但是他喜欢她跟自己说话。

　　“凤绾虽然文姜的嫂嫂，却与文姜情同姐妹，我们时常在一个被窝里睡觉呢！”她说着娇俏一笑，朝凤绾一眨眼。

　　凤绾掩嘴也笑着道：“是啊，父王，文姜待凤绾极好！”

　　周天子目光中的灼热瞬间冷了几分，在自己的女儿面前，对着这明媚的少女，自己这样的确实是唐突了。

　　“天子是凤绾的父亲，亦是王兄的舅舅，是母后的手足，文姜喊称您天子显得疏离，不如喊您天子舅舅吧！”她瞠着一双流波婉转的眸子，一副天真懵懂的样子。

　　周天子面上的笑意一僵，半晌不知该如何回答。

　　王后也是一惊！母后？她没听错吧，这么多年来，大王无论怎么逼她，这丫头也一直是冷硬的喊她王后。她也看得惯她是不是喊自己母后。

　　“文姜，不得无礼！”齐王训斥道，心里却觉得痛快。

　　老家伙想老牛吃嫩草没关系，可这对象，若是自己亲姐姐的庶女，是自己外甥的妹妹，又与自己的女儿情同姐妹！他如是这样还能下得去口，那可真就是厚颜无耻。

　　文姜看似在攀关系，实际上是在告诫他，他与自己的——距离！

　　“文姜知错！”她怯怯的退到齐王的身侧，乖乖地坐在榻上，一动不动。

　　周天子开始与诸侯世子们饮酒寒暄，说的无非是一些场面话，比如问候老诸侯的身体，比如今年粮食的收成如何，比如城墙打算何时重修………

　　文姜的目光开始在济济一堂的大殿中找寻着那道身影。因为足够熟悉，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右侧前排下座地凌岐风。

　　他如往常一般，穿着一袭单薄地玄色劲装，包裹地肩膀宽广伟岸。俊美突出的五官使得他在满座地华服公子中也显得极其出挑。

　　她的眸光瞬间灿若星华，花瓣般的唇角刚要绽出一抹绚烂的笑容，却在下一刻看到他身旁的那个白衣美人后消散，白衣美人嘴角含着浓浓地笑意，端着斟满酒的角杯奉给了他。他接了过去美人奉上的酒，平常那张总是不苟言笑的面孔，亦是意外有了一抹温和的笑意。

　　文姜地心中一阵钝痛，那样的痛楚无法言喻，比她从前经历过的任何疼痛都更令她难受。他们贴的那样地近，柔情似水，含情脉脉，宛若一对璧人。她看着心涩无比，却不知怎的，就是无法挪开目光。

　　周天子与众人言笑晏晏时，仍控制不住的瞟向齐王身侧的那抹嫣红，她坐在灯下，那个位置有些昏暗，那张绝美的容颜他都看不大清楚了。只是感觉到她的眼光正顺也不顺的盯着一个地方望出了神，周天子也顺着望了过去。

　　他看到了方才献舞引起一众哗然地那个白衣美人。她容貌昳丽，与这文姜公主看上去，还蛮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真要一较高下的话，那白衣美人却明显不若这文姜公主神貌华美。

　　他玩笑地对齐王道： “方才见那白衣舞姬容貌妍丽，与你的文姜公主倒有几分相似，该不会也是你的公主吧？”

　　齐王只是有礼地笑道：“我只有两个女儿！”

　　周天子忽然想到他那长女还在卫国把持着朝政呢，不由得意味深长地一笑。他又想起什么，目光一亮道，“今日是公主的提亲宴，为何还不见公主献艺？”

　　齐王一怔，提亲宴上献艺几乎是约定成俗的事情了，他之前也安排文姜献舞的，只是后来她脚伤了，也就作罢。想来诸侯公子们也不会有所异议，可如今周天子来了，还这般提起来，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说法。

　　齐王回头看了文姜一眼，才向天子回到，“小女绘得一手丹青，虽不比大家，却也别具一格，兼备形神，不如就让她当众绘一幅吧！”

　　“齐王，这种场合献艺，就别献什么丹青了，众人也看不到笔走游龙的过程，画好了难道还要一个个的传阅？孤认为还是献舞吧！”周天子端着酒樽，品了一品，笑眸又瞟向了文姜。当然是献舞，只有一舞才能尽显女子窈窕的身段与颦笑间的媚态，他岂会放过这个机会。

　　“可她伤了足部，御医交待，不可妄动！”齐王有所察觉周天子的意图，语气中比起方才做出来的礼顺多了分冷硬。

　　“哦~！伤了足？为何刚刚公主进来之，也不见有何不妥之处！”他狐疑着，却是一脸的笑意。

　　说着他的目光探向了文姜，一副关切之色地问道：“公主脚伤可好些了？”

　　“谢天子体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文姜温和有礼地笑着，据实回答。

　　“既然已经好了，不如请公主献上一舞？”

　　“可….文姜未有准备！”

　　见她面露难色，周天子依旧和煦地笑着，语气中却带了几分压迫，“在座诸位都是不远千里来到齐国，向公主求亲的，公主在这样的场合上都不献一舞，未免有失你齐国办这场提亲宴的诚意啊！”

　　周天子这话一出，引得殿中众人的皆是有所共鸣，不一会儿，在小小的议论声中开始有了一波躁动。

　　“…………千里迢迢来到齐国，却连公主一舞也不得观赏！”

　　“我等小国说白了是无福高攀大齐公主的，却也是带着万分诚意来到齐国的，如今却连一舞也不愿献，实在令人心寒呐！”

　　“堂堂大齐，何以这般待客之道！”

　　“莫不是公主容色过人，却无女子之艺？…….”

　　原本都不过是想看美人一舞，却成了众人拾柴的局面，火越点越高，话越说越是难听。到了最后居然变成了忿忿的讨伐问责之声，好似若不献舞就真的成了辱他尊严的大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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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修文的时候抽没了，然后没有底稿，只能凭着记忆重新写一遍，可能文笔上面不如写第一遍时表达的有激情。
我也是被坑懵逼了，昨天汪地一声哭出来，还不敢忧伤太久，因为得赶紧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