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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气节 ...

  •   她不过是打了个盹而已,已经不再置身于桃园。身下的也不是花瓣和绿草,而是厚实软和的被子。卫伋也不再是梦中那个儒雅干净的少年。他发丝凌乱,下颌长出了一圈青幽幽的胡茬。面色衰颓,眼眶里布满了鲜红的血丝,像是十分疲惫。

      见她苏醒,卫伋露出惊喜的神色,紧紧的捉住她的手,“醒了,你终于醒了!可有何处不适,我去喊疾医?”

      她茫然的看着他,问:“这是那儿?”

      这是哪儿?

      “新台行宫!”卫伋说。

      .......姜玥痛苦的闭上了眼。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她和他,也再也回不到桃林相遇的那一刻。

      卫伋追着她一同跳下了钟鼓楼时,他的随侍救了她们。可那时的她,宁愿这一世都不再醒来。

      “卫侯呢?”她问他,语气不着任何情绪。

      卫伋原本带光的眸子瞬间冷暗。

      “他回王城了,留了卫宫最好的疾医来照看你,让我劝你.........一切皆成定局,莫要再想不开。”他艰难道。

      她听完咯咯的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伋有才学,不如你来告诉我,我如何想开?”

      卫伋没有出声,他抱着她的手,额头贴在她的手背,身体忽而颤抖了起来。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手背一路滑到心里,那淡淡的温热之感也随之变得愈发灼烫。

      “是我护不住你,我被君父遣去出使宋国,未曾想过他竟如此行径。我对不住你....可你万万不能求死。”

      “我若不死,又该如何活着?睡在你君父的被中,听你称我庶母,让天下人耻笑齐公主受此大辱,还要苟且活着?”她冷硬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卫伋他抬头,红着眼眶,怔怔的望着她。见他清俊的面孔上满是不甘,却又没有主意。她失落的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或许是怕她再求死,尽管她不同他说一句话,卫伋也终日衣不解带的在她身旁照看。

      几日后,卫侯的再次到来,打破了这哑然的僵局。

      卫侯满脸通红,眼神黄浊,一进门,满屋子便充斥着刺鼻的酒气,看起来像是方从饮宴上下来的。

      卫伋见到他来,恭敬的站到了一边去,烛光晦暗,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卫君对他寡淡的说了句,“退去吧!”

      他朝她看了看,而后久久未动。

      卫侯呵斥道,“还站在此处做甚,难道还要看着寡人就寝?”

      “君父,玥的身体尚还虚弱,不宜侍寝!”卫伋交手恭敬地道。

      “伋子,莫要忘了她如今是你的庶母,你直呼她的闺名,颇为失礼。可别再生些无礼的心思,叫寡人严惩于你。”卫侯瞪大了双眼斥责着他。

      卫伋的头沉的更低了,最后隐忍的道了句,“儿不敢!”

      “那便滚出去!”

      她看着步步逼近的卫君,不由惶恐的看向卫伋,流下了哀求的泪水,可卫伋还是跨出了那道门槛。那一刻,她心如死灰,这就是她倾慕多年的那个君子?

      她无数遍回想,她到底是爱上了他什么,却找不到答案,只是心死。

      卫侯急不可耐的爬上了床榻,撕扯着她的衣服,眼里的兽御尽览无疑,扑下来亲在她胸口的时候像是饿乞在吞食东西,衔着的口水,糊在她的身体上,她的胃里一阵翻腾,原本已经认命的她,拼命的挣扎。

      卫侯被她的指甲刮在脸上,吃痛的一顿。继而死死的扼紧她的双手,看着受惊含泪的她笑着道:“齐地果然多出美人,如尔这般已不肖美人之称,仙人之姿也不过如此!”

      “父夺子妻,如此畜牲行径,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她怒斥他道。

      卫侯脸色一沉,“姬难道忘了,你我是行了宗庙之礼正经夫妻吗?”虽然是不悦,却丝毫未影响他的兴致,他又覆上了她的身体。

      她胡乱的推搡着,可身上的人纵使是个比我君父年龄还大一轮的老者,却也是个男人。他如一座大山一样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又像是条恶狗一样啃噬的她心慌。

      她的腰带被彻底扯开,那只手带来的凉气直接窜入毛孔,她的头皮发麻,脊背颤栗,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彻底的将他推开,他,她连跪带爬的逃离那张榻,感受到身后那骇人的东西紧紧追上,她无意识的抄起近在手边铜炉向他的头上砸去。

      一声惨叫后,卫侯倒在她的脚下一动不动,头上的血缓缓渗出,她僵硬的看着这一幕,想到他会不会死了。心里并没恐惧,反而是种从未有过的快意。

      他这样的人早该死了的。

      寺人们听到里头异样的动静,便警觉的闯了进来。卫伋也进来了,看着倒地的卫侯,众人纷纷惊惶。

      “齐姬竟敢行刺君侯,拿下!”一个领头的寺人对她一阵呼喝后,便有人扼着她的手臂逼迫着她跪下身躯。

      她抬头看到卫伋像是怜悯的眼神,再看看自己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模样,冲他笑了,自觉的是笑的无比妖娆。

      “将齐姬禁足殿内,等后发落!”卫伋冷冷道,而后他跪地抱起卫侯,眉头紧蹙,步履匆匆的离开。

      卫太子的话莫敢不从,当务之急是送卫侯就医,寺官也不多说什么,留下人手看守她后,便匆匆跟去了。

      殿门重重的关上,昏暗的室内,她跪坐在烛台下褪下衣衫,使袖帕擦着嘴唇,脖子,胸口。每一处被她擦的泛红渗血,也不能罢手。

      这之后,被禁足的她失眠了。这行宫在她的眼里是个时不时会蹦出妖魔鬼怪的地狱,她怎么敢闭上眼。

      几日之后的某夜,她侧躺在床上,寂静的夜里听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她原本绷紧的神经顿时更加张挺,脚步声缓慢凝重的离她越来越近。

      就在她要转身去看来人时,那人却已经上了她的榻,将她的身体圈紧。他的气息淡淡的散入鼻尖,如空山新雨,让人沉静。

      玥绷紧的身体渐渐的松软下来,背后被一股灼烫濡湿,黑暗中安静沉寂的仿佛时间停止。

      直过了好久,一个黯哑的嗓音响起打破了这看似安详的画面。“我带你走,天涯海角,就当这世间再无你我二人,就当这世间只有你我二人。玥还愿意吗?”

      这句话被他说的小心翼翼,轻缓,黯哑却依旧冲击了她以为早已死去的心。她转过身,黑暗看不清他的面孔。她伸手抚上那张面孔,手心湿了一片,全是他的泪水。

      他将她按在怀中,缓缓地道:“我有个兄弟,一贯以取笑我对君父的言听计为乐。我从前不觉得这是个什么可以取笑的事,反倒认为,他这个不受君父待见的逆子才需要改改他那难驯的性子。可如今.......我才发觉自己就是懦夫,我那兄弟取笑的一点没错。

      他让我离开,我竟真的离开,狠心将你抛在那儿。我一直站在门外,脑子里想象的画面,都是......不堪入目,我拼命的想让自己不要再去想。可那些你无助绝望的样子,在我的脑子里越转越快,我感觉我的脑袋快要炸裂,玥,我不能忍受。”

      “你若求死,我必不苟活。只是玥,我不舍得你死。只是......玥,我这般不好,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哪个黯哑的嗓音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这个时候停了下来,静静的等着她的回答,可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等了良久,却是无声。抱紧她的手臂便松懈了,像是失望。

      突然冰凉的唇迎着他的下颌上轻轻一吻,像是雨滴落在树叶上,飞快滑开。

      卫伋微微一怔,静默半晌,突然重重的吻上她的唇,以一种排上倒海,铺天盖地之势,带着无比的决心。

      就像星火燎原,一旦开了头,便顺势而为,义无返顾到底。彼此亲吻着,厮磨着,气息一体,水乳交融着。这些不曾做过的事,却像是毫不生疏,毫不纠结。

      灼烫的两具身躯拧成一团,卫伋的泪水和汗珠洒在她的身体上,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有愉悦和解脱。

      这像是她们的盟誓,带着毕生的热情与决心,仿佛走出了这一步,就再无退路。

      姜玥微微一笑,这一笑她才察觉自己的思绪飘的有些远了。那笑容也随之消散,美丽的面孔瞬间变的冰冷凝重。

      “若是当初以死殉节,全了世人口中的大义。你说我可能得到天下人一句赞叹?”她回过头来,以漫不经心的语调问姜璃。

      姜璃怔了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这话,未等她答,姜玥笑了笑有些自嘲地道:“不会的,他们只会觉得你这般屈辱,还活着做什么呢?终归是成了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死不死,都是别人口中的笑话。可死是多容易的一件事啊!死就死了,窝窝囊囊的死了。那一口怨气,一身屈辱也绝不会因为死而消散。”

      姜璃的心口像堵了一尊巨石,她的血液却因为愤怒而沸腾。那一瞬她的眼眶不甘地红了。

      “所以璃啊,姐姐不会轻生。 ”姜玥一步一步,逆着光来到她的面前以最坚定的语气告诉她。“一国的公主,身份高贵,地位尊崇,也该养出一身气节。在你面前,我做了一个不好的表率,仅仅让你看到的脆弱,让你觉得我能承受的不多。姐姐绝不会轻生,至少气节,不该以放弃生命来表达。 ”

      她一个公主,若仅仅是以一个女子的气节来要求自己,那未免也太小气了些。何况,她现在根本没有轻生的念头,

      姜璃听完垂下了头,泪珠儿隐秘的落下,砸在她的紧握着的手上。她忍耐了久,内心斗争了很久,终于不再执意劝她。她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也许如今的玥带着使命,反而能坚韧的过好余生。人心若不强大,躲哪儿都是一样,只落得个躲的下场。

      好一会儿,她抬头看着玥道:“说的是,你我身为姜齐的公主,身后立着个泱泱齐国,怕什么,躲什么?太祖之后焉能有软骨头。倒该叫那欺辱之人尽数奉还,负你之人惶惶不安,还有那些看笑话的人惊掉下颌。姐姐既然主意已定,此去卫国必得珍重,坚韧,挺立,昂扬!”她的眼中还含着泪光,却含着精锐。

      玥听完,头一次对这个妹妹目露欣赏。她举起茶杯,含笑对姜璃道:“你能说出此言,即便是你我没有任何关系,倒也也能视知己了。我不饮酒,今日却不禁要学丈夫作风,就以茶代酒,与你话别。卫国山高水远,恐终生不能相见,我和你一样,这世上的亲人,除了君父,便是彼此。盼尔珍重,与父相谐。”

      她说倒这儿,兀自笑了番道:“不过,璃一点不傻,是非好歹,真心假意都当有自己的主意!”她也是今天才看破了眼前这个一向任性妄逆的妹妹。

      看破不说道破,姜璃也郑重的举杯,喉尖哽涩,别的再不多说,只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真走的那天,知会我一声!”姜璃放下杯,片刻不想停留,起身就走。

      “璃!”玥突然叫住了她。

      姜璃的脚步一顿,听到背后之人说:“我从未怪及过你,那日不过是.....”

      “我知道,我知道的,姐姐!”千言万语尽化成了那一声柔软的姐姐。

      姜璃终未回头,她走的很急,生怕自己会崩溃大哭,从而毁了方才那番粉饰太平。

      其实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不得已,只是在抉择中取舍,忍痛弃了的那个就叫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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