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色春秋》迟冬星

28、归齐

　　姜璃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玥落得如此处境时，她会难受的几乎喘不过起来。齐宫里的人都知道公主玥与公主璃不和。

　　可是所有人都能说玥这个姐姐待她不好，她都没有资格说她不好。

　　她的雅言是玥教的，她的礼仪是玥教的，她写下的第一个字也是玥手把手教的。

　　尽管玥时常公报私仇，以她教而不化为由，打她手板。可玥待她总有几分真心，因为姜璃记得她每每生病时，是玥坐在在她的床头冷着脸督促她喝完药。

　　齐宫之中，有几个人能真心在乎她。她纵然是讨厌自己的，可也是在意自己的吧。

　　“欺辱玥，便是欺辱我齐国，我与那卫侯誓不共天，恳请君父恩准儿臣带兵讨伐卫国，我必将玥带回君父身边。”诸儿咬牙道。

　　君夫人听了立刻打短：“休要妄语，国之战必是为了国之大计而师出有名，岂能为了此便要发动战事。”她在心中暗骂儿子狂言滥语，倘若齐卫不合，那最大的受益者便是郑国。

　　当初她父亲入郑为质，最后死于归周路上，如此屈辱之事，令周宗室恨极了郑伯这个佞臣。她岂能让那佞臣顺心如意。

　　“难道在夫人眼里，玥受此辱，只是区区小事？”齐侯眯眸看着姬妤，像是在审视着一个陌生人。

　　“.....妾只是说，为一个公主而发生举国震荡战争是为不妥。何况齐与卫联姻本就是为了两国结成用好，现在适得其反，为此发动战争，岂不累臣民受苦。卫侯现已有三个儿子，他日若发生争权之事，太子未必是太子，可玥儿此时嫁与卫侯，却已是位的的确确的君夫人了。”

　　齐侯不可置信：“夫人打得好算盘，如此说来，寡人倒是占了便宜了！”

　　“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如今玥已经受辱，覆水难收，何不顺势而为，不指望她为母国做些什么，至少不要因她而令齐国不太平。”

　　她话还未说完，齐侯已经抽出佩剑，满身的戾气叫他一下子将姬妤身旁的小案劈成两半。

　　姬妤吓得背脊上的汗毛都森然蓬起，她再不敢多劝。

　　“若要对卫发起战争，卫国恐怕会以玥为质，儿臣觉得要先派人赴卫，将玥救会齐国。”

　　“不必了，郑国君已经派人将玥解救送归临淄了。”

　　“玥回来了？”

　　三人听到这个消息俱是一震。

　　“你们都退下吧，寡人疲了！”齐侯扶着脑袋，瘫坐在榻上，倚着凭几不愿再多说什么。

　　君夫人最终拉着还想再说些什么的诸儿告了退，直过了好一会儿，齐侯才睁开了眼，看见还跪在那儿满脸泪水的姜璃。

　　“滚！”他轻轻道了句。

　　“我想见姐姐！”姜璃道。

　　“她最不想见的该就是你！”

　　“君父！”姜璃哭着膝行到他的面前。

　　齐侯不胜其烦，“来人，将她拖出去！”

　　月光下，公宫大殿外空旷无比，只有一个黑黑小小的身影跪在那儿。那身影小小的耸动着，纵然哭得再伤心也不会有人来问一问她。

　　姜璃跪到半夜，突然起风了，乌云闭月，然后下起雨来，夜彻底的黑了。

　　耳畔风雨呼啸，姜璃缓缓闭上了，这一场雨来的煞为及时，刺骨的寒凉，令她心静澄明。

　　她不再哭泣，却有些累了。那黑黑小小的身影突然向前一倾，栽倒在地。

　　风雨之中，有人来到她的身侧，将她拢进怀里。

　　“阿璃，阿璃！”是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夜很黑，雨水也噼里啪啦的砸在她的脸上，她根本看不见那个人的面孔。

　　可这个声音如此熟悉，会这样唤她的人还有谁呢？

　　无知！

　　姜璃醒来时是躺在塌上的，盖着的被子，屋内的摆设令她知道她不是睡在自己的寝殿内。

　　室内燃着一种有些熟悉香料，姜璃仔细嗅了下，是草豆蔻与茉莉混合的气味。这种味道自玥离开齐国后，她有一阵子没闻到过了。

　　姜璃猛然坐起身，她看到不远处的矮窗前的靠榻之上，有一女子斜倚在那儿，屋外的光披在她如缎的长发上，勾勒在她一身素白色衣裙包裹的窈窕身形之上。她的角度只能微微的看到那女子的侧颜，可只是那一点点侧颜便足以缭乱人心，女子却浑然不曾察觉自己此刻已经美如入画，她支着脑袋，静静的看着手中握着的竹简，微风拂过美人面。姜璃有种岁月静好，这世事不曾欺她的幻觉。

　　“姐姐！”

　　女子这才察觉她醒了，回过头来看到坐起的姜璃，她微微一笑，像朵温柔恬淡菊。

　　“醒了！”她将脚挪下榻，正准备趿上鞋。

　　姜璃却来不及穿鞋，光着脚冲到她的面前一把揽住了她变的瘦削的肩。

　　她的头埋在玥的胸前，悲恸着，久久不曾抬起，

　　“别哭了，我又不是死了......你鼻涕是不是流我身上了！”姜玥这才一把推开她。

　　果然是玥，姜璃又哭又笑，不顾一切的又将鼻涕往她的胸前蹭。玥抚着她的发，微不可闻的叹息了声。

　　姜玥归齐以后，便藏身于齐宫之中一处偏僻的宫苑内。她的事是极为隐蔽的，这处宫苑只有几个宫婢伺候，而这些宫婢甚至不知她们伺候的人是公主玥。

　　姜璃自从知道她栖身在此，便终日黏在这儿，赶都赶不走。姜玥什么刻薄话都说尽了，愣是拿她无法。

　　齐侯隔三差五的来看她，总绞尽脑汁说些能令她开心的话题，见到璃却还是冷着一张脸。

　　玥知道后，背地里对齐侯道：“君父何必因我之事牵怪璃！”

　　“她累你惹祸上身。”

　　“君父知道不是这样的，君父要怪当怪卫侯，要为我泄愤，当拿卫侯开刀。若君父只会与妹妹过不去，我能得几分如意？”

　　“诶，这....你这说的，像是寡人只会欺凌弱小，窝里横似得。”

　　姜玥点了点头。

　　齐侯冷哼一声，背手道：“君父已与郑国联盟，只待你叔父夷阳君回朝整兵，举兵伐卫”

　　“君父记住，卫侯的头不悬于新台的城楼上，玥活不了。”玥认真道。

　　齐侯受了一惊：“休得胡言，为父自会为你讨回公道，但你无论如何不能有轻生之念。你若真做出此举，我不会原谅你，便是死了我也不会认你是我的女儿。”

　　玥勾唇笑了，“君父不要动怒，孩儿只是随便一说！”

　　周桓王六年九月，郑伯以周王左卿士之名，讨伐宋国不朝王之罪。郑齐两国联盟之后，鲁国也迅速加入，形成三国盟军。而宋卫陈蔡四国亦抱团成盟，此战以势均力敌之势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