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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庖厨 ...

  •   诸儿瞥了她一眼,他堂堂齐太子,多得是阿谀奉承与他说好听话的。但这丫头,同他讲话总是刺刺儿的,让人不舒服。也不知是她不会讲话,还是他招她了。

      他不与容月计较,她是姜璃的人,又是晏仲的妹妹,真想计较的话也没得计较。

      “我明日再来,你可要架上小鼎,备好炙炉款待我一番。”诸儿站起身,指着姜璃的手镯笑着对她道。

      待他离开后,姜璃摘下了手镯,淡漠的看了一眼手背上的疤痕,而后转身要将那手镯放置起来。

      “戴着不是更好吗?”容月跟在后面问。

      姜璃一顿,容月的提醒让她察觉到自己犯了个错,她心软了!

      她将手镯收起来,是因为她害怕看到诸儿对她的好而变得心软,可这份害怕便意味着她已经心软了。

      这是决计不能的,即便是诸儿从来不知这些恩怨,但毋庸置疑,他与他的母亲始终一体,他脱离不了这份纠葛。这是一场非生即死,不死不休的决战。出剑的人倘若有半分犹疑,便让敌人占得先机。这很危险!

      姜璃将那镯子戴回手上,举着手在空中晃了晃,她笑着道:“你说的对,戴着更好!”

      到了第二日,诸儿在君夫人那儿用过午膳便来到沐阳殿,姜璃见他来了便知道这午睡是没了。两人下了会儿棋,姜璃总是输,便觉得没意思。

      应他昨日所求,她去沐阳殿的小膳房开始张罗晚膳。诸儿也跟了过去,姜璃进膳房前换了自己有专门下厨的粗布灰裳。可诸儿那身不染纤尘的细丝锦衣,在这处处腌臜的膳房似乎没有落脚之地。

      她不喜欢下厨时有旁人在侧,即便是宫人在一旁辅助,也会叨扰她的思路,所以膳房只要她在,宫人们便会自觉的退出去。诸儿倒好,她揉面,他在一旁自作主张的不是给她加点水,就是给她加点粉。她切萝卜,诸儿将她切好的萝卜块用他的随身匕首不是雕花就是雕小人,还要时不时向她炫耀他的心灵手巧。

      姜璃看了直皱眉,可心知他就是个存心搞事的,你越恼他,他就越得劲。四年前她还小时,他就是这样,四年后,她快及笄了,他也快要及冠了,那顽劣的性子丝毫未曾改进。

      她不得不强扮笑脸,嘴语重心长地对他道:“大兄,你看你这一袭白衣胜雪的,我这儿又是又是烟尘,污秽血腥的。弄脏了你可不好,你不如回去安等着,看会儿书,吃点蜜饯?”

      “你大兄多的是白衣裳,无妨无妨!”

      他头也未抬,只是撸着袖子在碳炉上专心点着木块,待那木块点着,烧了一会儿,他又捡出来泼水浇灭,“呲”的一声,那焦炭的半截还闪着火星子被递到姜璃的面前,浓烟滚滚直对着姜璃的眼睛熏。

      “诺,你看,木炭是不是就这么做成的?”

      姜璃两眼通红,迷离着双眼实在忍无可忍地将他推出去。而后未等她的大兄反应过来,迅速将膳房的门栓起。

      “大兄,君子远庖厨!”

      诸儿拎着半截冒烟的黑炭,看着紧闭的门愣了一会儿,好半天反应过来,咧嘴一笑,原来在这丫头的心中,他是这般阳春白雪般的高洁形象。遂嫌弃的丢开那冒烟的木块,拍了拍手。

      太阳渐渐落山时,姜璃做好了满满一桌。诸儿切了一块煮熟的羊肉塞进嘴里咀嚼,而后不住点头,道:“你烹的羊肉怎无膻味?”

      且这是头嫩羔羊,连着皮吃也不硬不烂,反而弹口有嚼劲。诸儿很快吃完,又从小鼎中叉出一块,细细的分割。

      “是用萝卜煮过一遍,吸了腥膻之位,再将萝卜去了,换水重煮,加了吴地的甜米酒。”姜璃解释道。

      她打开去年的陈荷叶包着的菰米饭,然后舀了一勺豚肉酱,热气蒸腾出勾人食欲的香味。诸儿尝了一口,便将整张荷叶捧到了自己的面前。将箸换成了柶,方便他大口大口的吃。

      姜璃看着他的大兄的模样,实在像是从卫国逃饥荒来齐的。她想起了姜玥,问他:“大兄在卫地待了多日,觉得那卫太子待玥如何?”

      诸儿正吃着,听到这一问姿势一顿,而后恢复一笑道:“自是好的,她二人两情相悦,终成眷属,岂不美满?”

      “今日怎未看到容月那丫头?”诸儿转了话题问道。

      “她告假了!”

      “告假?”诸儿大惊失色,“你身边岂能离了她?万一又有不轨之徒前来行刺该当如何?”

      “我宫里的人早都换了安全可信的,再者,都风平浪静的这么久了,不会再生波澜!"姜璃不以为意道。

      “这可不一定,正是有容月在,有歹心之人才不敢靠近。容月不在,这些人便找到了可乘之机。性命之攸,你怎可这般疏忽大意?”诸儿将箸往案上一拍,正色道。

      姜璃看着诸儿,突然觉得十分的可笑,她问他:“诸儿觉得那人为何一定得要我的命,我与那人何仇何怨,要这般穷追不舍?”

      诸儿不知她为何这般问法,毫不怀疑地道:“必是佞臣祝慰那帮人 !”

      姜璃苦涩的笑了笑,不再多说别的,解释道:“我知道自己的安危,容月她此次告假实是家里出了事。她嫂子二胎难产,生出来个男孩却没生息了。她还亏了身子,听说以后都生不了,她兄嫂都难受,容月便要回去看看,陪陪她嫂子。”

      “晏仲已是而立之年,别的贵卿如他这般年纪纵使没有一个嫡子,庶子也该有了,他到现在却只有个女儿,此番丧子必是伤心。不过他正值壮年,子嗣不是问题。”

      “听容月说晏将军与她妻子感情和睦,不曾有妾。他妻子若是不能生了,怎不是个问题?”

      诸儿笑她天真,道:“晏氏是齐国的晏氏,可不是他晏仲一人的子嗣问题。就连君父也在等待着晏仲他能有子,齐君只认晏氏,虎贲军也只认晏氏。放心,晏仲固然宠爱娇妻,可也知孰轻孰重。自然,过不多时,晏家的后宅必会多添女眷。”

      姜璃听了,有些感伤,也不知是为谁。她抬头对诸儿道:“我明日想出宫去晏府看看。”

      “不许,我有要务,顾不上你!”诸儿吃着酸梅鹌鹑汤,头也不抬的拒绝了。

      “我何须你顾,你把符节给我就是了!”

      “你在宫里都有危险,出了宫我又不在你身边,谁能放心的下?”

      “可我是一定要去的,我与容月这般交情,况且我十岁时,晏将军还从兽口救过我一命。出了这事,我怎能装聋作哑呢,如何也得去探视一番吧?”姜璃软语求道。

      “你与容月有什么交情人情的,那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诸儿这话说的实在是寡情了,姜璃见他态度强硬,没有可多说的余地,便不再多说,她往他的樽中舀了一勺金黄色的酒。

      “大兄尝尝!”她笑着道。

      “越酒?”诸儿不知她哪来的,他爱饮秦酒,秦酒辛辣刺激,并不喜这种柔柔的越酒。

      可一入口,诸儿便品出这不是什么越酒,这酒入口虽柔婉但滋味绵长,也辣也甘甜,更有一股醇芳之气。诸儿喜欢这种爽口的味道,他想没人不喜欢这种味道,即便是滴酒不沾的弱女。

      “这是何酒?”

      “不过是粟米中加了紫术香而酿,没想到成了这色泽,滋味也特别的芳醇。大兄若是喜欢,多饮也无碍,你喝惯烈酒,此酒让你当浆一般豪饮也是无妨的。”

      诸儿听了,便就着食案上的珍馐一杯接一杯的饮了起来。

      “你一个公主,君父可不愿见你成日窝在膳房做个炊妇。你看玥,通音律,擅抚琴,精棋艺,遍览古籍....如此博学多才,气度华贵的女公子才得天下丈夫的欢心,将来也更适合做君夫人。”诸儿调侃道。

      “玥的高华自是我这乡野间的长大的不堪比的。”姜璃不以为意道,白皙美丽的面孔在烛光下勾出柔婉的弧线。她侧着脑袋将虾干一个个的去了头部,放到他的面前,让他佐酒吃。

      诸儿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曾经的他一度拿她的鄙陋取笑她,甚至欺负她。待觉出她的好时,诸儿十分后悔自己的作为,现在想想,几乎想回头掐死那个狗仗人势的自己。他看了看她的左手,虽然已经戴上了他赠送的手镯,可诸儿无法就此忘了那块疤。

      “璃,可还记得怪我?”诸儿试探性的问道。

      “大兄说的什么?”他的思维跳跃太快,姜璃真的不知道他所指。

      见她茫然的样子,知道她没有在意,诸儿也不想再提此事,又道:“母亲也不知听谁说的,知道我常来你出蹭吃,说过我很多次不合规矩,她哪里知道,璃你这一手好厨艺,便是天子庖厨也有不及之处。”

      他刚阿谀完,便发现姜璃抬头望着自己神色有些怪异。末了又变成一丝淡笑,道:“大兄可千万莫在母亲面前这般吹嘘,我可丢不了这份人。宫里的时间太漫长了,我不研究这些,也会研究些别的,不然也不知如何煎熬了。”

      “自然也可钻研些琴棋书画的高雅之学,可大兄不知道,若是尝过饥饿的滋味,便觉的这世上便再无什么事重要过饱腹了。我的见识也只够对这鄙陋之技感兴趣了。”

      诸儿听了这话觉出几分酸涩的滋味,他扶着渐沉的脑袋问她:“璃怎会觉的待在这宫里难熬?璃不应该这么觉得,齐宫是你的家啊,你的亲人都在此。”

      可她牵挂的人不在此,她在这宫里哪有什么亲人?姜璃当然不会说出来,她只是淡笑着看着诸儿渐渐迷离的目光。

      “还有璃说,偿过饥饿的滋味.....那必是当年你在外流亡的时候了,可见还是待在宫里好。”他笑着道,口齿也变的不大清晰。

      “是啊,还是待在宫里好。”姜璃若有所思道。

      “大兄可知,饥饿的人以野草果腹,半月之后,肚皮变薄了,腹中的绿色都能透出来,青绿色的肚皮大兄可见过?”姜璃话音刚落,就听食案上“咚”的一声响,震的案上的食器都发出共鸣。

      姜璃拍他的肩膀,唤道:“大兄....诸儿,诸儿?”连唤了几声都无反应。

      直到那醉过去的男人发出沉重的鼾声,姜璃才敢往他的袖中摸去,出宫符节最后是在他腰间的绑带中找到的。姜璃让宫人抬了撵来,两个寺人废了好大的劲才将身形高大的诸儿抬上撵。待送走诸儿,姜璃掏出那沉沉的青铜牌子,在烛光下研究了好一会儿,心中有了打算。

      第二日天刚明,姜璃取了套合身的寺人服,装扮好后,淡定的驾着马车去往宫门处,有太子的符节在,侍卫丝毫无疑的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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