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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第158章 ...

  •   文姜醒来时已经不知过了多久,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只觉得嗓子里干的厉害,喉尖似乎还残留着一股血腥味,便是这股血腥味拉回了她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

      她猛然坐起身,因为起的太猛,眼前却是一黑,头也昏沉的厉害。她阖眼晃了晃脑袋,待再次睁开眼时,看到床前多了一个人。

      是个丰神俊朗年轻男子,穿着月白色的大裳华服,乌发却只随意用一个素木簪子松松的半挽在头上。见她诧异的瞧着自己,他露出惯有玩味的笑容。

      “终于醒了?”

      “你.......”文姜一时反应不过来,郑国世子,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这是我的寝殿,你怎么能在我睡着的时候出现在这儿?”文姜勾着被子往脖子上揽了些,看登徒浪子的眼神一样看着他。

      忽不由一笑,这齐公主还是这么好玩。他一屁股坐在她的床畔,手不由分说的往被褥里摸去。

      “你......你无礼,你在做什么?”文姜吓得往后退,脚在被褥里乱踹他摸索上去的手。

      世子觉得好玩,露出坏笑,“你看你喊了半天也没个人进来,可知为什么?”

      “为什么?”文姜一愣。

      趁她被迷惑之际,忽一把拽过她的脚踝,像拖小鸡一样轻松的将她拖到自己的身前来。

      “你父君说你后悔了,愿意嫁我为妇,我呢也宽怀大度,不计前嫌,且将你收下了。”

      不知是被他的举措吓的还是被他的话吓得,文姜一面奋力的往床那头爬去,一面嘴里反对着,“谁说的,谁说的.....”

      忽看着她像泥浆里挣扎前滑的鱼,好不容易往前拱了一段,他又笑眯眯的给她拽了回来。

      “别动了,我来给你疗伤的!”忽从袖中掏出了针包,面容一改方才的不正经,瞬间严谨起来。

      文姜这才意识他一直在逗自己,脚指头突然传来一阵疼痛,可还没等她尝出滋味,瞬间又不痛了。忽燃了小香炉,里头也不知到焚的什么,一股药草味,在她的脚尖处熏着,不一会儿,紫黑色的血水便顺着针尖细细的往外流出。

      “我怎么了?”文姜看着流出的血水有些惊诧。

      忽偏头看了她一眼,神色说不出的复杂。她还什么都不知道!想到自己刚才的玩笑话,他不由露出一丝苦笑,也许,当初她就顺顺利利的许给自己了,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腌臜事了。

      “你中了蛊毒,蛊虽然除了,毒却未清。虽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却会累及根源!”

      她中了蛊毒?

      文姜觉得不可思议之际,开始努力回想起自己记忆里那些混沌的片段,荒诞的,真实的,她已经理不清了,总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你怎么会来?”她又问他。

      “同齐侯一同来的!此次会盟,齐侯帮了我君父许多,本是听说你和凌将军好事将近,借着这个由头,随齐侯一同前来 ,送个大礼,还了你父王这个人情的,谁知......”忽不由叹息了一声。

      在忽的叹息中,文姜终于想起一件大事——诸儿要杀无无知。

      忽刚刚给她放完血,拔掉了脚上的银针,她便下了地,鞋也不穿,赤着脚在大殿的地上跑。忽大步上前拉住她,眸光深沉复杂。

      “你干什么去?”

      文姜挣脱着他的手腕,却怎么也挣脱不掉,就像那个恶梦似的,为什么她醒了却还要跟着他。

      “你放开我,父君回来了,我要去找他!”只有父王能帮她阻止诸儿了。

      看着她湿红的眼眶,忽的心中一堵,低声道:“只怕你父王此时已然应对不暇!”

      他和齐王昨日才到齐王城,夷阳君比他们先到,入王都王城都受到了兵力阻挡,可他也有准备带了大批人马攻城,待他们赶来时,临淄城已经弄的乌烟瘴气。而夷阳君也带着自己的兵力和城外铁骑军攻入了王城,可一切为时已晚,他能救出的只有凌将军的身体。

      文姜看着忽低垂的目光,心中不好的预感一波接着一波,“无知呢?”她小心试探的问他,声音带着些许颤瑟。

      她记得她昏倒之前看到过她,他来找她了,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目光里满含期待,忽看着,喉咙动了动,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觉胸口被堵住了,想要发泄一番。

      这些残忍的事情,他该如和与她复述?她承受不住的。

      “人都在太子宫里!”

      好半晌,忽才无力的松开了她的手。

      她却迫不及待的扭头便跑了出去。忽不放心,亦追了出去。

      她光着脚一路跑着,宫道上的石砖并不都是块块光滑平整,素白色双足被锋利的石尖刮出道道血横,她也毫不在意。

      她的心一直提着,很多不好的预感在她的心中如肆意丛生的野蔓,可她逼着自己往好的地方去想,父王回来了,诸儿不敢再胡来的,无知他也好好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哒哒而来的声音,旋即,一只手将她捞上马背,待她安稳的坐好,她才看清身后的忽。

      忽策马一路向承华宫奔去,疾风鼓起他的宽袖,他眉宇沉凝,面色十分冷肃,文姜很少在他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担惊,疑惑都有,可她只是紧抿着唇,一个字也不再去问他。因为知道他向来爱胡闹,可此刻的她听不得任何的玩笑话。

      可是他,偏要胡言——“文姜,凌将军是豁出了性命去救你的,你的命当更珍重!”

      文姜不去看他,仿若未闻。

      她从马上下来便看承华宫的主殿外包围了很多禁卫军,周围却看不到一个宫人,这时候她的脑袋已经一片空白,什么想法也没有。

      她有些木然的驱使着身体往主殿内走去,禁卫军不敢拦她。她一踏入主殿便看到主殿之上的父王,和跪在他脚下,发丝凌乱形容狼狈的诸儿。一旁跪着的还有凤绾,她早已惊慌失措,面色苍白。

      齐王的两鬓已如覆上了白雪,他的双目深陷,似乎瞬间苍老了百倍。握着鞭子的手微垂在袖中,却难以掩饰的颤斗着。他闭了闭眼,脑海里不断的回荡着那挥之不去的情景。

      夷阳君看着诸儿目疵欲裂,愤恨的无以复加,却隐忍着未对诸儿做出什么。他只是抱着他儿子的身体重重的跪在了自己的面前,“大王,我,求您给我公道!”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而后抱着儿子步履踉跄的离开了大殿。

      他就这么走了,可齐王却的心却并没有因他的离去而轻松些,反而更加负重。夷阳君是在告诉他,他相信自己能给他一个交待。

      可是,这个交待对齐王来说,太难了。此时跪在他脚下的诸儿是他的骨血,是他的继承者,是他的....心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齐王声音显得萧瑟苍老,再没了往日的锐气。

      诸儿只是垂着头默不作声,让人看不出情绪。

      “你知道吗?即使此刻你犯下弥天大罪,我也不舍得伤你。舐犊情深,可想夷阳君此时的心情....我不能不给他一个交待?”良久,齐王咬牙道。

      “大王,求你绕过太子,他一时糊涂啊!”凤绾连忙挡在诸儿的面前,哭求道。

      “一时糊涂?”齐王突然失声笑了,你要我用一时糊涂这四个字去跟夷阳君交待吗?

      “可凌将军的最终死因不是因为太子啊!那女人的侍从说了,巫士是她背着太子带进来的,连费伷也说,太子他对公主中蛊之事也毫不知情,将军是为救公主才致蛊毒心脉受损而亡。”

      凤绾说的又急又快,可齐王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周身笼罩着肃杀的寒气,他怒吼道:“凤绾,你也看见了,夷阳君将无知从那个荆棘笼子里抱出来时,他尙存着一口气,却已经遍体鳞伤,鲜血淋漓。这狼崽子这般残忍恶毒,你还要替他辩白什么?”

      他们的声音字字清晰的传入了文姜的耳朵,文姜却一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们说的什么?文姜茫然了好久,终于,在一瞬间,她如遭雷击,身子一软,站也站不稳。

      “文姜!”忽警觉的从她的身后托住了他。

      殿中人这才注意到来的两人,齐王看到文姜,长长的沉了口气 ,而后偏过头去不敢看她惨无人色的脸。

      不好交代的人何止夷阳君,还有他这个女儿,如不出意外,那是她托付终身的夫婿啊!

      诸儿终于也抬起头来看了看她,她只穿着素色寝衣,轻袍缓带,脖颈纤长,清雅的好似一支亭亭玉立的白荷。只是那双脚已经满是伤口,血痕斑驳。

      她也直视着他,两人对视间,她目光却是他出乎意料的平静,平静的异常,让人觉得那只是一具没了灵魂的躯壳。

      忽紧紧的扶着她的肩膀,突然感觉她的身体在颤抖。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呜咽声,却又被她死死的憋了回去。

      “文姜,不如回去,一切交给你父王处理!”忽在她的耳畔低声劝她。

      她却推开他的手,站直了身体,静静的与诸儿对视着,眸子里其实看不出任何情绪。诸儿却先低下了头。

      大殿里突然响一阵笑声,冰寒的,可怖的!

      她的目光落在诸儿的身体上,父亲的鞭子握了半天,可诸儿的身上哪有一条鞭痕。

      “父王,您不是要给夷阳君交待吗?鞭子能给夷阳君什么交待?他欠王叔的是条命,你应该拿剑?”

      文姜的声音虚弱的狠,却像是在大殿中回荡了很久,落到每个人的耳中都是清晰有力的,甚至是尖锐的。

      齐王的身子一僵,他惊诧看着文姜,文姜也正扬目看着他,他不可思议于女儿这时候看起来居然是极其冷静而坚定。她没来及就扼腕,就已经站起来为凌无知讨要公道了。

      他竟发现,自己不曾了解过这个女儿。

      一个鞭子重重的落下,抽在诸儿的身上,发出凌厉的声音,这道鞭子里藏着齐王对文姜的话的羞愤。接着手中鞭子一些接着一下,每一下带着急劲的风声,落在诸儿的人生,他身上的锦衣便随之而裂。

      凤绾大惊,不管不顾的上前抱住齐王的手。“文姜,那是你王兄!凌将军已经死了,你现在想要你王兄偿命吗?”凤绾朝她大喊起来,声嘶力竭的全然没了宗室公主的模样,倒像个无理取闹的泼妇。

      诸儿这时也抬头看她,父亲打的他很疼很疼,她的话刺入心里,却是要了命。他嘲讽似的冷笑了声,眼眶变得赤红湿润,终于哑着嗓子开口道:“我母后的死,没人觉得愧疚吗?”

      齐王觉得这话来的莫名其妙,“与你母亲又有什么关系?”

      “父王爱过我母后吗?”诸儿问完这话不等他回答,便是自嘲一笑:“想来也是没有爱过,否则,她走得那么突然,你也不曾生疑,说到底,便是不在乎罢了。”

      齐王征了一怔,儿子犯下滔天大罪,他虽气愤,可凡事总讲因由。但却想不到这事与他的王后有什么干系。乔仁章当初修书与他只说,太子要对凌岐风动手,请他速回。他当时半信半疑,云里雾里。倒是夷阳君收到同样的一封信后,比他着急慎重,自己快马加鞭的赶来的同时,还差人对他三请四催。

      “你说说,究竟为什么要杀他?”

      “我母亲的死,总要有人来恕罪。”他说这话时亦是对着文姜说的。

      齐王推开凤绾,又是一鞭子抽在诸儿肩上。“休要再含糊其辞!”齐王愤愤道。

      诸儿却不再言语,齐王怒不可遏,正欲抬手。凤绾却又上前拦着,“大王,一定是情有可原的,王后的死对太子的打击太大了,你出齐远行,不知其境,臣妾却是亲生经历的。”

      “太子,你跟父亲解释,你快说啊.....”凤绾哭着,两头哀求着。

      “他不会说的!”文姜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嘲笑。他说了,王后的心血可都白费了。

      这句话却是刺激到诸儿了,他抬头对着齐王笃定道:“自然是因为凌无知他不安于公孙之位,他与夷阳君兵权在手,又勾结禁军统领犯上作乱,母后得知他们谋逆,却被乔仁章下毒杀害,诸儿此举,意在替父王清除佞臣!”

      “颠倒黑白,你胡说!”文姜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恨意,嘶声驳斥他。

      齐王也不再听下去,狠狠的一脚踹到诸儿的胸口,这一脚可不轻,诸儿的喉间瞬间涌出一股血腥气。

      “寡人相信你造反,也不会相信乔仁章要造反!”这么说起来,齐王又想起来两条人命,乔家的债,言家的债。齐王直觉得气血上涌,脑中一片晕眩,他扶着额,身体摇摇晃晃。

      齐王转身上了主殿上的榻坐下,他支着额头久久不语,大殿里瞬间变得死一般的寂静。直过了良久,他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人,将太子关押进宫牢里!”

      文姜这时看着齐王的眼神里满是失望,他是自私的。

      门外便进来两个配剑的禁军,将跪在地上的诸儿扶起,押出去。凤绾却不懂齐王是要将此事盖过的心意,跪在他的脚下,不断的为丈夫磕头求饶。

      诸儿回过头来,看了看文姜,知道她正以一种愤恨却又无奈的眼神看着自己时,他嘴角勾出一个弧度,那是一个得意挑衅的笑容。

      文姜看着他即将要被押出主殿,突然,她以一个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起势冲到了诸儿的后面,抽出了禁军腰间的佩剑,发疯似的砍在了诸儿的背上。

      皮开肉绽,鲜血凌厉,诸儿往前一扑,回过头时看到文姜正双手握剑瑟瑟发抖,可眼神中的愤恨之势却没有丝毫动摇。两个侍卫被这突来之事惊的懵住,待反应过来立刻夺了文姜公主的剑,欲将她架住。忽却上前推开了那些侍卫,率先扶住了她。而离他们有些距离的齐王和凤绾俱是惊赫住。

      “我为什么要觉得愧疚?”她淡淡开口道,诸儿一征,想起她这是在回答他先前的话。

      “至于恕罪,那也是你母亲要为我母亲的死恕罪,而你,现在也必须要为无知的死恕罪!”

      好疼!诸儿的后背流出的热血很快濡湿了衣裳,这样的疼痛真是锥心刺骨。而她看着他的眼神也是过于残忍的冷漠,他突然仰头大笑,笑了有一会儿才道:“你知不知道,我更喜欢你中了蛊毒的样子!那夜,投怀送抱,邀宠献媚很是让人怀念......”

      像是听到了一件极可怕的事情,文姜身体的汗毛都通通竖了起来。她想起了什么,瞬间,所有能支撑她此刻坚强的信念都轰然倒塌,溃不成军。

      她崩溃的仰头大哭,忽扶也扶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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