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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第 154 章 ...

  •   这个时节天已经亮的早了,昨夜一宿闷热,文姜躺在榻上,想着此时无知应该已经领军进了王都,她一夜无眠。倒是天刚亮时她才有了些睡意。可杏儿这时却面上挂着笑进来唤醒她。

      “公主,凌将军已入城,太子要代大王率诸位上大夫在王城的外城迎军。方才派人来传话,让您也同去东景门阙台同观。”

      文姜听完掀被,立刻坐了起来,面上满是喜色,可转念一想又略有迟疑:“这种军政场合,我一女眷该是不适宜出现的。”

      杏儿替她高兴,宽慰道:“这有何不妥?且不说您和将军的关系,如今宫里是太子主事,太子体谅公主的思念之情,特意请您同去,谁还敢说什么?”

      会么?

      杏儿这话倒是提醒了她,王兄的这番作为,颇有些古怪。可不容她多想,宫人们已经进来替她梳洗装扮。

      她踏出沐阳殿时,殿外早已候着素色纱幔的步撵。文姜看到除了六个抬撵的寺人外还有一个眼熟的,文姜意外的与那人打了个招呼。

      “费伷!你怎么来了?”

      费伷笑着低头道,“太子怕您耽搁,故而派伷引路。”

      “王兄他已经去了吗?”

      “太子五更天时便已经上了阙台。迎军大事,不敢疏忽。公主,您请上撵!”

      文姜不再多问,坐上撵后颠颠摇摇的倒引来几分睡意。可她不过迷糊了会儿,便已经到了东景们的城墙下。费伷领她上了台阶,她扬目便看到了背手站在城门上的承褚。

      他穿着宽大的玄色广袖锦袍,襟口绣着灰紫色的兽纹,乌发被玉冠高高竖起,一丝不乱。俊朗深刻的面孔映着晨夕的光芒,如生辉的宝玉。

      文姜还记得两人之间的隔阂,没像往常一样,远远的就高声喊他。等走到他的身侧,才屈身一礼。“王兄!”她低低唤道。

      “来啦!”他看着她,面上带着疏离的笑意,一如她喊他的语气。

      文姜看了看城门上,除了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外再无其他人。中年男人见了她拱手一礼道:“下臣见过文姜公主。”面上无多余的表情。

      “这是军司马!”承褚介绍道。

      不是说率诸臣迎军吗,为何这阙台上她只看到了军司马?

      文姜环顾四周,这四合的城墙上五步站着一个禁军,背上皆背着黑皮箭囊。再看城墙下,东西两侧分别立着数百上千位身披铠甲,持着长戈的军队。而中间留出了一个很空旷的位置,那个空旷的道路一路绵展,尽头是大开的城门。

      无论那尽头走来的是谁,只要这城墙上的是个准备狩猎的人,那都是.......插翅难飛的。

      文姜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你要做什么?”她警觉的看着承褚。

      承储见她慌张起来,顿时轻笑出声,笑了又笑,好像她问的是件什么极好笑的事。

      他却什么也不多说,喊了费伷,“城门风大,想是咱们凌大将军一时半刻也来不了,先带公主入阙楼。

      “王兄,你不要.....不要....”她的嗓音顿时嘶哑的说不出话。

      看着她两只眼睛顿时湿红的如幼鹿一般,雪白无暇的脸上滑下泪水,承储低叹了一声,缓缓的踱步到她面前伸出手,轻柔地指刮去了她脸上的泪痕。

      “文姜,我给过你机会的。可你不听话!”

      “你这样做,我不会原谅你的!”

      承储发现她的身体都在颤抖,他摇了摇头,很是无所谓道:“我不需要你的原谅,你最好记恨着我,就如现在这样,看着我,四肢百骸都要用尽力气。.......总好过你对我的轻视。”他动作轻柔的将她乌黑柔软的头发拢到脖子的后面。

      “不.....”文姜握紧了他的手,哀求的目光里盈满了泪水。

      承褚的眸光一凛,快速的抽出手背过身去,沉声道,“带公主进阙楼!”

      两个高大的侍卫上前架住她,她根本挣扎不动分毫,只能回头哀求道:“王兄,王兄,不要....”

      直到阙楼的门重重的阖上,那倒背影也依旧无动于衷。屋内陷入一片昏暗晦涩,她扑倒在门上用尽力气拍打,可就连这道门也不是她这点柔软的力气能撼动的。

      费伷不忍,心生怜惜的蹲在她的身旁拉开了她的手。

      哭到不能自已的文姜顿时注意到了身边的费伷,她竟像是捉住救命稻草一般,扯着费伷的袖子道:“费伷,你帮我求求王兄,他不能这样做,父王不会饶了他!”

      她竟然开口让他去劝连她也劝不动的太子,费伷便知道她已经失去理智。他摇了摇头叹息道,“公主不该伤了太子的心的。”

      “我.....”

      文姜征征的看着费伷,她竟一时之间说不出什么。

      怪她伤了他?

      “文姜公主,你如今这般便叫咎由自取!”一个女子的声音带着幸灾乐祸悠悠响起,这声音有些耳熟,文姜竟一时想不起来那是谁。

      她回过头循声望去,昏暗中一个身影慢慢的走了出来,被镂空的窗户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勾出了面目,女子锦衣华服,珠玉饰身,文姜睁大了双目。

      “雅渔!”

      女子勾着殷红的唇角,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里露着挑衅。看着文姜一脸的不可置信,她分外得意道:“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

      “我如今是太子的人!”这样的解释等同炫耀。

      没等文姜说什么,她又自顾地道:“我是昨夜在榻上求了太子带我来的,我和太子一样,也想看看凌将军被折辱的样子!”

      看着她洋洋得意的样子,文姜突然止住了哭泣,转而一哂道:“你......真是让人恶心!”

      雅渔听了这话像是被刺着了一样,伸手掐住了她,怒目瞪她,仿若想将她碎尸万段一般。可很快她就被人重重地推开了。

      “雅姬,不可犯上!”费伷挡在文姜面前,语气不善道。

      “犯上,犯哪门子的上?她已是太子厌憎的人......我这是替太子惩戒她。”

      “轮不到雅姬!”费伷重重喝道,这才将怒火不平的雅渔拉会点理智。这不过是个寺人,她一个得宠之人竟要任一个寺人在她面前叫嚣。可雅渔的确不能得罪他,他不是一般的寺人,他陪伴太子从小到大,是太子的心腹。

      雅渔整了整衣裳,敛起怒气,很快恢复平静。可她不想就这么放过文姜,那张华美精致更胜于自己的面孔,她做梦都想拿刀子划了她。凭什么两人明明差不多的美貌面孔,文姜就血统高贵,她就低贱了?

      殷红的唇角又绽出一抹危险的笑容,她走到文姜面前,倾在她的耳侧低声道:“说起来,凌大哥有今天这个下场还得拜你所赐,你那好王兄舍不得动你,只好把这杀母之仇撒在他的身上了。”

      在她的轻声细语中,文姜又陷入如死一般的绝望与惊恐,浑然没有注意一只长得极其怪异的虫子已经顺着她肩膀上的发丝爬进她的耳朵里。

      遥遥的,承褚看见城门处慢慢走进来两人,那个牵着一匹高大骏马,身着黑色劲装的男人可不就是许久未见的凌岐风吗?

      承储的嘴角咧开一个带着血腥的笑容,等凌岐风和乔仁章走到东景门的门楼下,承褚才开口道:“凌将军倒是命硬,对手即便是强悍野蛮的北戎军,你也是一丝未损的回来了,还归来的这样快速,看来事有迫不及待啊。”

      “喜事在前,自是迫不及待!”凌岐风抬头,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颇为挑衅。

      承褚紧了紧拳头,“可凌将军大概不知道,老天爷总是喜欢事与愿违的。”

      凌岐风也不理他这番话,仰头环视了一圈城墙上的禁军,又看了看两侧已经持戈转向面对他们二人的都城军,然后对着城墙上的承褚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表情。

      “太子,这是犒赏胜军的阵仗?”

      “凌将军以为如何?”

      “什么如何?您要问我对你这般胡作非为的做法是什么看法”

      承褚都要气笑了,“你看清楚,城墙上的是禁卫军,诓你一人入城的是乔仁章,你不会看不出来,你的好兄弟背叛了你吧。怎么样,我问你被至信之人推入陷阱的滋味如何? ”

      乔仁章看着凌岐风,满眼都是愧疚,凌岐风摇了摇头,低声道,“你既有你的苦衷,又对我早早相告,就不必有所愧疚! ”

      “可我终究令你身陷囹圄,如今这阵仗怕是无法脱身。”

      “走一步看一步,先将嫂子和春儿救出来才是。”凌岐风宽慰他,又抬头挑眉对承褚道:“你既已派乔统领诱我一人前来,又何必再搞出这么大阵仗。”

      “还拖了.....司马大夫下水!”说着凌岐风瞟了一眼站在太子身侧的军司马。

      只是淡淡一瞟,军司马的脸上就有点挂不住。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年轻人虽然有些绯闻谣传,可他从来不怀疑他是夷阳君的亲儿子,那周身的气魄一眼望去就不同凡品。

      纵使知道同太子干出这事实属大逆不道,待大王回来后他不定是什么下场,他也不得不选择这么做。不能违逆大王,那储君又岂是能得罪的,何况他早已站在王后一党。这样想来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博个前程。没有哪一国的军司马做的如他这般窝囊,兵权上不敌夷阳君,大王的亲备军是王城禁军,由乔仁章统领。可这半路杀出来的年轻后生还要慢慢蚕食他在王都的军中势力。他这个军司马越来越有名无实了,他最终决定跟着太子铲除异己,一个凌岐风一个乔仁章,算是一箭双雕了。至于大王回来后,大可给这两人安个什么谋逆的罪名含糊过去。等将来太子执政更能视自己为心腹。

      凌岐风总是一派镇静的模样,看的承褚十分窝火,“我不过是担心乔统领突然良心发现,念及兄弟情了。不过......倒是遗憾了。”

      他的这番话又刺痛了乔仁章,乔仁章低头不语。凌岐风提醒他,“想什么呢?......要人!”

      乔仁章这才回过神来,低眉敛目的拱手恳求道。“臣保证此刻铁骑军皆滞留在临淄城外,还请太子兑现承诺,放了我妻儿。”

      太子昨日的那番话还言犹在耳,“若有一个进来,你妻儿不保!”

      “别急啊,乔仁章!我在凌岐风的脸上可还没看到半点被好兄弟背叛的痛楚呢,这让我很败兴。”

      承褚这时已经看出来,乔仁章大概并没有听他的,而是与凌岐风早已商量好了这么做。若真如此,他也不由感慨,“真真是兄弟情深啊!”

      “你.....你还想怎样?”乔仁章急道。

      “不如这样,乔仁章,由你来下令,让禁军放箭!”他的语气像是开玩笑一样。

      “哦,对了,这种场面,她怎么能看不倒!”说着承储让人将文姜带出来。

      城墙之上露出一个身影,鲜红似血的纱衣随风起舞,绝色的面孔在这样浓郁的颜色映衬之下雪白夺目。可是,凌岐风却觉得她看着自己的时候,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华美的面孔如副画一般,没有多余的表情,更没有喜怒哀乐。

      “文姜!”凌岐风的双眉一簇。

      很好,承褚看着他终于露出不那么持稳的一面。眼下只顾着对付凌岐风,他丝毫没察觉到文姜的反常。而她的身后站着笑的不为人察的雅渔。

      “乔仁章,我可没什么耐心等你!”看着一动不动的乔仁章,承储露出了不满。

      “来人,将人带上来!”

      听到这句话,乔仁章猛地抬头看向城墙上方。很快就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八九岁的女孩被绑着推到城墙边。

      女人很不满推搡她的侍卫,狠狠的剜了那侍卫一记眼刀。待看到城墙下多日未见的乔仁章时,她没有觉得舒心反而更是紧迫了几分。

      春儿这个时候却哭着喊起了爹爹。

      乔仁章看着城墙上的妻女,又看看膝下的石块,最后不得已,撩袍跪地。

      “不过一介妇孺,求太子施以仁善,放过她们。”乔仁章虽然跪在,却依旧梗着脖子,好像很不喜欢这样求人。

      “形势所迫,顾不得那么多,这点我还是跟乔统领学的,乔统领该不会忘了吧?”承褚淡淡道。

      乔仁章猛然想起那天在自己的私牢里,他也是这么逼王后派来的刺客的。此时,他却陷入了比那帮人更深刻的绝望中。

      他看向目光一直注意着文姜公主的凌岐风,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可就在这时,城墙上的女人突然朝他喊道:“乔仁章,不想跪就不要跪,不想做也不要做!”

      她的丈夫少年便得志,年纪轻轻就能一力撑起将府门牙,他的丈夫一向意气风发,从不为世事所难。她何曾见过他这般窝囊过。

      乔仁章抬头看向妻子,女人抿唇露出一笑,想来是想让他记住自己美好的一面,可那笑太过勉强,乔仁章的心脏仿佛被那笑容重重的捶了一拳,疼的不得了。

      “言卿!”

      “我言卿绝不能因为自己,而令丈夫卑躬屈膝,干出有悖良心的事,乔仁章,我不许你这样干!”

      话音未落,女人从城门上翻身跳下,迅速的让人反应不及。

      所有的人都震住了,就连承褚也不能接受,他震惊的看着城墙下那俱周身是血的身体。

      言卿长得并不美艳,眉宇之间清清淡淡的,一副柔弱之相,很难想象从她口中说出这么坚毅刚烈的话来,更难想象她会毫不惧死,干出这么极端的事来。

      耳畔传来女孩奔溃的哭声,承褚的身体一个踉跄,雅渔忙上前扶住他。

      “看好她!”他厉声吩咐看孩子的侍卫。

      言卿的反应大为刺激了他,他心有余悸的看向文姜。文姜却出奇的淡定,站在城墙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仿佛对这发生的一起都置若罔闻,他这才察觉出文姜有些反常。

      “费伷,看好公主!”他又吩咐费伷。

      费伷知道他是害怕公主干出如乔统领妻子同样的举措来,因而扶着文姜公主后退了一些。

      血顺着石块的纹路曲曲折折的一路蜿蜒到乔仁章的膝盖下,他征愣的看着妻子,她的头发混着血迹覆在了面上。

      好半晌,乔仁章顺着石块上的血迹一路膝行到她的身边,将她抱起。

      他拂开她的头发,用袖子一丝不苟的擦着她脸上的血迹。“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怎么能这么做啊?”

      他抱着她,突然就哑着嗓子哭了起来。

      城门上的承储已经被言卿这一举弄得开始失措,“禁军,放箭!给我诛杀了这两个佞臣。”

      可是除了城门下都城军纷纷围上来,禁卫军们却是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也没挽起弓来。

      “你们,你们要造反吗?”军司马一看这情势有些着急起来。且不说这些都城军敌不敌过这些精良的禁卫军,何况禁军居高临下,占地得势。他赶忙派人去将他留守在外的都城军调进来。

      城门下的都城军已经动了手,凌岐风却让军司马涨了见识。数百上千的都城军被凌岐风对付的游刃有余,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可凌岐风愣是没让他们压过一头。他这才体会到这个得大王青眼有加的年轻人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承褚看着城门下面僵持不下的局面,脸色冷沉。“取兵符来,见兵符如见大王,若有不从者,杀!”

      “你纵有禁军兵符又如何?”

      承褚刚发话,一直沉溺与丧妻之痛的乔仁章却突然站起了身。

      他环侍了一圈城墙上的禁军,这些人他个个眼熟,都是昔日里朝夕相对的兄弟们。

      “仰赖大王信任,大王曾有言,禁卫军调动手续繁杂设限,可不听兵符号令,只听我乔仁章一口之言。凭我一句话,禁军能为你所用,但只要我改变想法,禁军倒戈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乔仁章掷地有声道。

      “乔统领,我们听您号令。”这时不知城墙上的哪个禁军率先喊话,一时之间,跟从之言竟纷纷四起。

      “乔仁章,你大概连女儿的命也不想要了?”承储眯眸冷视着乔仁章。

      乔仁章一征,抬头看向女儿,春儿还在哭着喊母亲。

      承褚满意的在乔仁章的目光中看到了不忍,“杀了凌岐风!”他命令道。

      乔仁章低下了头,他的目光撇向还在与都城军缠斗的凌岐风。

      “春儿得活着!”

      可是,他也绝不能让妻子失望了。

      他蹬步如风,一个侧旋踢踹到了三个都城军。凌岐风看着加入战斗的乔仁章有些惊讶。

      “兄弟 ,是我连累了你!”乔仁章看向凌岐风道,他动作迅猛,操起的戈被他折断成两截,成了他顺手的武器,敌手一个个的被撂倒,凌岐风瞬间轻松不少。

      “谁连累了谁可不一定,他矛头所指本就是我。”凌岐风不愿再听他自责。

      “讲真的,这都城军真不如我的禁卫军,倒不知与你的铁骑军相比如何?”

      他还有闲心唠嗑。

      都城军如声势迅猛的浪,一波紧接着又一波。凌岐风却终于露出会心一笑,自从昨日听到乔仁章带来的消息,他便如巨石压顶。可此时却因乔仁章的态度,他如抛开巨石,重见光明一般。尽管此时两人还深陷麻烦,前路堪忧。

      他们仿佛回到了从前,昔日身陷国难,两人并肩作战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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