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色春秋》迟冬星

145、第 145 章

　　承褚巳时末的时候到了沐阳殿，杏儿领他他走进文姜寝殿内时，文姜正扑在案上挥毫作画。杏儿刚要喊她，承褚却比了个噤声得手势，让杏儿先出去。

　　杏儿应命，不动声息的退了出去后，承储走到文姜的身后，看她作画。她披着暗红色的外裳，白皙的颈项被衬的细致如瓷，美艳的侧颜显得十分专注，衣摆铺在塌上，像朵开的盛妍的花朵，这一切在他的眼中得便已经美如一副让人着迷的画了。再看她正画得，是个舞在翻腾云海上的女子，手指扬起的姿势优美，轻纱和发丝都随风舞动着，令仙女鲜活的跃然纸上。

　　“知道你一向画得好，可很久没见你画了，这一副云中君布雨图也着实叫王兄想抚掌赞叹一番。”

　　文姜仰首看到承储正笑意盈盈的站在她的身后，她看着他，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就连承储也被她这复杂莫名的眼神看的不自在。

　　“文姜为何一直看着王兄？”承储微笑着问她。

　　她这才收回了目光，放下笔站起身来，也展开一笑问他道：“凤绾没和你一同来吗？”

　　承储的笑容微微一僵，很快又恢复如常。“她这几日去母后那儿去的勤，中午应该是留在金华殿用膳了！”

　　文姜没再多问，她走到殿外，喊杏儿招呼侍婢们传膳，回殿便坐在了食案上。承储看她的脸色泛着青白，想到杏儿说她这两日寝食难安，犹豫了一会儿，他才坐到她的身边问道：“近来可是有忧心之事？”

　　文姜对上他殷切的目光，微微一笑，道：“确有忧心之事！”

　　“因何？”

　　文姜却不急着说，她顺手倒了杯茶递给他，岔开话题道：“王兄不如跟我说说此次出陈的趣事？”

　　趣事？他倒是记不得，听闻她被退婚，受到折辱的事，他哪里还能留心什么趣事！想到这儿，他突然道：“文姜可是因为流言蜚语，人言可畏而忧心？”

　　文姜没有说话，在承储看来，没有否认便是这个缘由了，他重重的一锤食案，忿忿道：“这个郑忽！”

　　文姜记得上次与他发生争执的时候，已经向他解释过公子忽是一片好意了，可他似乎听不进去。

　　这时，六个侍婢们端着香热的菜肴依次而入。突然的，传来一阵陶器落地的碎裂声，两人的目光都被这声响吸引过去，可目光刚挪过去，又一个侍婢手中的菜肴‘不小心落地’。这阵动静引的众侍婢们纷纷惊惶，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该如何应对。那两个砸了手中食物的侍婢连忙跪下，“奴该死，请公主赐罪！”

　　一旁恐受牵连的几个侍婢也连忙跪成一排，那砸了食物的侍婢，悄悄抬头瞟向了太子。承褚已然是皱了眉，“文姜，你宫中的这些侍婢连食都端不稳，留着何用？”

　　文姜笑了笑，走到那群侍婢面前，道：“王兄说的极是，你等自去内廷领了发落，不必在回来了！”

　　那群侍婢突然征了一怔，面面相觑，有些不知该如何自处的感觉，反倒是害怕的反应不曾有过。

　　“还不快滚！”承褚已是不耐。

　　“诺！”众侍婢伏地叩首后，纷纷离去。

　　众侍婢离开后，承褚转了和煦的笑容，“文姜不必扫兴，不如今日换换口味，尝尝我褚华宫庖厨的手艺！”承褚知道她这两日心情不佳，极其留意她的情绪，怕有一丝不好又惹得她不快。

　　“也好，说起来王兄还不曾请我去你宫里用过膳呢？”

　　见她笑着答应，承褚也舒眉一笑，喊了他的跟从进来，吩咐了几句。

　　片刻功夫后，褚华宫来了一大波人，庖厨加宫婢约莫十来个。一进沐阳殿，庖厨们纷纷去厨房，宫婢们皆整齐有秩序的前来面见文姜。

　　看着眼前的一众侍婢，文姜砸了砸舌头，“王兄这是……”

　　“你这宫里的，我见着机敏灵活的可用之人也不多，便是连个碗都能端砸，还能指望做些什么？等着内廷给你再拨一批伺候的，也不定是些什么货色，我干脆从我宫里调了一批，都是懂事机灵的，那庖厨你也不用送还给我了，就留在你殿里，他们是我在外头买下的，会的手艺花样甚多，想来总有些功夫能让文姜满意的！”

　　他对她事事体贴，文姜颇有些感动，“文姜谢过王兄！”

　　“你我之间说这些？”他佯装愠怒的语气，其实眉目之间全是笑意。

　　半个时辰的功夫，一道道美味佳肴上了食案。这桌上的菜式承褚几乎都尝试过，因而他一边为她夹菜，一边笑容温和的给她讲这些菜肴来源，涉及到一些民风民俗，因而越讲越远，两人的笑声越来越大，言笑晏晏中吃完了这餐膳，像是早把前几天发生的不快给忘记了。

　　凤绾下午无事，便来沐阳殿找文姜闲谈。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文姜卧着榻上睡的沉沉，而太子就坐在她的榻旁，一顺不顺的看着她，唇角的笑意显得安谧而满足。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好像看了很久。那一瞬间，凤绾的心仿佛是被利爪狠狠的抓了一把。

　　饶是这人是他的妹妹，她也不可遏制的嫉妒了。他也有这般温柔的一面，却不曾给过自己，纵使帐中旖旎的时候，他也不曾用过这般深情的眼神看过自己。

　　凤绾直是站了很久，望了很久，承褚才发现她的存在。他看到她时，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的恢复如常。

　　承褚脚步很轻的朝她走来，拉着她去了外殿说话。

　　“她似乎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别吵醒了她！”承褚小声道。

　　凤绾勉强笑了笑，“我若是有你这样体贴的王兄，当初说什么也不愿嫁出来了！”

　　承褚听了这话表情说不出的奇怪，面色僵硬了半晌，才道：“太子夫人难不成，在跟我妹妹争风吃醋！”承褚说这话时俨然是调侃的语气。

　　凤绾掩嘴一笑，“太子可不值妾吃醋！”她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你不是有事出宫了吗？”

　　“嗯！本来是打算亲自跑一趟的，后来知道父王派了别的人去！ ”他撒谎撒的毫不心虚。

　　凤绾也就没再细问，她伸头探了探，内殿还是没什么动静，脸上有些失望。“我好些时候没来找她了，谁知道今日特地来一趟，不赶巧，她睡着了！”

　　“没事，让她多睡一会儿，我们晚上留在这儿用晚膳！”承褚很是愉快地道。

　　“你说的倒干脆，主人家还没有留你用晚膳呢！”凤绾嘲笑他道。

　　“她自该同意的，她近来心情不好，胃口不佳，我还送了几个庖厨给她呢？咱们在这儿多吃几餐又如何？”承褚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自信的模样。

　　凤绾听到他说文姜心情不好，有些不明所以，“心情不好，这是为何？”

　　承褚叹了口气，面色突然凝重几分，他转身坐在榻上忧心道：“还不是因为郑国太子退婚，临淄城污言秽语传的沸沸扬扬！”

　　凤绾觉得奇怪，郑太子退婚，必是传的满城风言风语不假，可依她对文姜的了解，文姜何曾惧怕这些，况她能嫁给凌将军，算是得偿所愿，皆大欢喜才对，。又怎会为了一些传言忧扰。

　　她正要说些什么，突然有人喊她：“凤绾！”是刚刚睡醒的声音，显得涩哑。

　　两人偏头便看到文姜揉着睡眼往他们走来。

　　“你都睡到日落西山了，总算是醒了！”凤绾笑着打趣道。

　　文姜总算清醒一些，坐在凤绾身旁，嗔怪道：“我中午喊你和王兄一起过来用午膳，你也没来！”

　　凤绾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承褚，那一眼似乎能洞察人心，承褚被看得有些尴尬，目光避开了她的眼神。

　　凤绾也没再看他，笑着对文姜道：“我这不也是来了吗，晚上在你这儿用膳，你可愿意？”

　　文姜白了她一眼，“我会说不愿吗？自是求之不得呀！”

　　沐阳殿的宫人被打发了一批，这个消息送到王后那里已经是晚上了。天香亲自来禀的，因为此事牵扯了太子，她慎重了几分。

　　“这丫头居然敢拿我儿做护身符，真是心机叵测。我看她躲得过初一，焉能躲得过十五吗？”王后气极，恨不得冲到沐阳殿直接掐死那人。

　　天香依然冷静：“侍婢里的人被换成了太子的人，我们插不进人手，不如就收买太子的人，这样一来，说不定是个转机。文姜公主自以身边的人没了威胁，可能会放松警惕！”

　　“不可，不要打他的人的主意！”王后想也不想的否定，她不想让太子知道她在背后做的这些事。

　　“可她身边似有高手保护，现在明枪暗箭似乎都无路可通！”

　　“总有机会的！”王后捏着额头，语气疲惫道。她招手唤来了殊玉，“太子可回褚华宫了？”

　　“已经回了！”

　　“那就立刻让他们过来！”桌案被她拍的一震。

　　殊玉立刻应诺，快步走了出去。

　　不过片刻功夫，人便被请来了，王后坐在主榻上，怒容不曾松缓过。

　　“你们给我跪下！”她怒声道。

　　站在她面前的两人，态度截然不同，凤绾垂眉敛目的跪下了，承褚却是站的笔直，不以为意道：“母亲深夜让儿来此，不知因何动怒？”

　　“因何动怒？我记得我跟你们说过不下百遍了，让你离沐阳殿那东西远点儿！”王后眯眸，咬牙恨恨道。

　　承褚听着母亲的话，觉得实在不舒服。非但不顺承，反倒强硬道：“母亲此言太过，文姜是孩儿的妹妹，凭何让让儿疏远自己的亲人！”

　　凤绾听到承褚如此叛逆，担心王后大罚他，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却被承褚抖开了。

　　王后却是怒极反笑，“亲人，你拿她当亲人？”

　　“母亲若是没个理由，便莫再做此种无理取闹的要求。儿与文姜亲近实属情理之中，母亲若因自己不喜便逼儿疏远她，那不如论到父王那儿，辨个错对！”

　　“你…..孽子！”王后气的几乎一口气要上不来。

　　“儿明日还约了文姜去宫外游湖，需有精神早起，这便回去休息了！”他看也不再看王后，转身扬长而去。

　　凤绾看着王后气的铁青的脸，觉得太子有些过头。“母后，且让凤绾相劝太子！”她说完，也不等王后反应，便起身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