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色春秋》迟冬星

138、第138章

　　月辉清冷，凤绾站在门外已经很久了。

　　费伷劝她：“夫人，已经这个时辰了，您还是先回去用了晚膳吧！”

　　凤绾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站在这儿也无济于事，可若是回她的寝殿，她一样坐卧难安，倒不如在这儿守着。

　　庑廊下有人打着两盏灯越行越近，待凤绾看清楚来人时，她连忙迎上去，“母后，您来啦！”

　　“哼！我这儿子回来了，也不见给我请安，连个知会我的人都没有，我再不来，都怕他忘了还有我这个母后了！”王后的面色冷沉，身后跟着的一帮宫女似乎也比往日更小心翼翼。

　　“太子他......”凤绾语言又止，本是想帮承褚说两句好话，可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听到太子回来了，忙欢喜的来找他，谁知道他看也没看见自己似得，脸色铁青的直奔自己的寝殿，然后再也没出来，连贴身伺候的费伷进去了也被骂了“滚出去”。

　　“他人呢？”王后冷声问道。

　　“在寝殿里！”凤绾怕王后进去后责难承褚，又补充道：“他回来后心情很不好，到现在也没出来。看着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凤绾也从未见过太子这样不好！”

　　从前的承褚无论何时都是骄傲的，如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挫败感，凤绾看了也不禁为他难过，他却不需要自己，自己便什么也不能为他做。

　　王后听了面上的厉色果然散了，她望向太子寝殿的方向目露心疼之色。

　　“好在母后您来了，您快劝劝他吧，他回来到现在也没用膳！”凤绾这样说，不经意间也就抬了王后在太子那儿的份量，王后心舒了些。

　　“嗯！他既然心情不好，一定情有可原。你在这儿守着也无济于事，早些会去休息吧！”

　　“诺！”凤绾便告退了，她无能为力，母后若是能将太子开解好，她也就不那么无措了。

　　王后让殊玉和众宫女留在外头，自己只身一人进了太子寝殿。她走近内殿，烛光摇曳间，她一眼就看到半躺榻上的承褚。

　　“褚儿，你睡了吗？”王后以为他累了，睡了，因而问的小心翼翼，怕打搅了疲劳困倦的儿子。

　　承褚听了，闭上了眼睛，假装睡了。他不想见任何人，心中已经一片荒芜，哪还有半点心情来应付别的。

　　王后走近了，看着紧闭着双眼的儿子的确是面色憔悴，王后有些心疼，若不是担心他知道郑国退亲一事会沉不住气，她也不舍得派他去陈国的。他一向宠爱他那个妹妹，王后看在眼里，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这么些年来，自己都不知道告诫过他多少次，让他不要跟文姜亲近，他开始还能阳奉阴违，后来干脆将她的话抛之脑后，变本加厉。

　　也许真是血浓于水吧！

　　想到这儿，她重重地叹了口气。伸手去摸儿子的脸庞，却摸到一片湿润，还是温热的。王后心中一惊，“褚儿！....你怎么......怎么哭了！”

　　承褚睁开眼睛，周围烛光昏暗，望向房梁的视线方向只有一片黑暗。

　　见儿子睁开了眼，王后激动扶着他的肩道：“褚儿，这是为什么呀？”

　　承褚却望着那片黑暗，眼神空洞，沉默不语。

　　“你此去究竟发什么了何事？天大的事你只管跟母后说说，没有什么事是母后不能为你解决的。”

　　王后心疼的几乎也要哭了去，她的儿子啊，自八岁起就再也没有哭过。他是大齐的太子，他骄傲，他高贵，他也是个铮铮男儿，如今...... 这些泪水让她的心都跟着碎了。

　　承褚忽然苦笑着，眼眶止不住的酸涩，他摇头绝望道：“母后，母后！孩儿说不出来，孩儿说出来，母后也解决不了！老天爷解决不了.......不，不对，就是老天爷他耍了我！”

　　为什么叫文姜做他的妹妹，为什么叫他喜欢上自己的亲妹妹！

　　他不会对自己的亲妹妹做什么，只要看着她就好，再退一步，她若是嫁给郑国世子，让他割肉他也认命了。可为什么是嫁给凌岐风？

　　凌岐风有什么？凌岐风这样的人都有资格得到她，他却不行，唯独他不行！

　　“褚儿，你跟母后说，母后解决不了的，母后去求你父王！”她拉着儿子的胳膊，语气里带着哀求，求他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能看到这样倾颓的儿子。

　　承褚抽出了手，侧过身去，背对着母亲。“母后，你让睡一觉......睡一觉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他的声音异常地平静。

　　王后抹了抹眼泪，“好，你好好睡一觉！”王后轻身道。她看着儿子的背影半晌，而后才离开了。

　　儿子不愿意说，必然有他的原因，她再问下去，便是给儿子折磨。

　　见费伷时，王后一脸肃容，“你去，将这次随太子出陈的亲卫给我找来！”

　　费伷应诺后匆匆离去，不到一炷香的功父，费伷便领着人来见了王后。

　　“此次出陈，太子究竟出了何事？”

　　亲卫摸了摸后脑勺，不知王后所指，太子出了何事？太子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太子......一切如常，若说..有何异处的，那便是回来时赶了些，不知王后是指.....？”

　　“这次出陈的详细经过，你给我一五一十，事无巨细的好好说来。”王后急噪道，连着声音都尖厉了些。

　　亲卫被王后的反应吓的一惊，忙应诺。

　　“我们等随太子出陈，第九日才到陈都，陈侯亲自接迎，原本陈侯是安排太子进陈宫入住的，但太子婉拒了。宋燕鲁卫晋也都派了使臣送丧，太子便同使臣们一同落住在陈都的驿馆。可才到第二日，太子突然去跟陈侯告辞，说有要事急着归齐。与陈侯交代了后，我等便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太子似乎真的有很急的事，就算到夜里也不投宿，期间一直赶路，少有休息的时候。用了五天的时间便到了齐都。”

　　亲卫说着又想起了一个印象深刻的事情，忙接着道：“今日到齐都时，路过城里的一家酒楼，弟兄本想进去讨杯水喝的。谁料里头有位游士在说游，说了.........一些糟污不堪的话，叫太子听了去，太子一怒之下，便挽弓一箭要了那人的命！”

　　他可不敢说那游士说国的话，可偏偏王后听到这里就沉声细问他，“说了什么？”

　　“说.....说.....”亲卫嗫嚅着，想着这是大不敬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王后却不耐烦，拍案厉声道：“说了什么？”

　　亲卫吓得一哆嗦，陡然跪了下了：“说郑国退亲，是因为文姜公主是倾国祸水，说大王用女儿来挟制姻亲之国，还说咱们宣姜公主，在卫国祸国殃民！”亲卫说完魂都没了，脑中一片空白。

　　“的确该死，君主家事，容得这种人胡编乱造，造谣生事！”王后听了也很忿忿，倒不是说为两个公主抱不平，只是被一些卑贱之人妄自大王的事，她也有种被欺辱了的感觉。

　　可.这事虽然惹了褚儿生气，但也不至于叫那副心神俱灭的模样。

　　“你继续说来！”

　　亲卫便继续道：“巧的狠，太子在酒楼里收拾完那个游士，碰到了文姜公主和乔统领。然后便带着文姜公主一道回宫，途中太子进了马车与公主说了一会儿话，而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太子下了马车，突然一个人骑着马，飞快的先回宫了！”

　　“太子下车时，心情如何？”王后突然对亲卫这最后一段话警觉起来。

　　“似乎....脸色不大好，走得时候带着怒气。”

　　是了，一定是那丫头跟褚儿他说了什么，他才会反应失常的。可那丫头究竟跟褚儿说了什么，会让他如此痛苦。

　　王后皱着眉凝神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来。良久，她才让亲卫退了去。王后走到屋外，殊玉忙为她披上了一件黑色的斗篷。

　　“随我去沐阳殿！”她最后决定亲自去问问那丫头。

　　殊玉听了实在意外，王后极少去沐阳殿，这是.....发生了什么?

　　可见王后一副要去兴师问罪的模样，她觉得有些不妥。

　　“王后，这都已经人定之时了,沐阳殿那边恐怕早就歇下了，王后这会儿去沐阳殿未免显得兴师动众,传到大王哪儿去，恐惹大王不悦！”

　　“传到大王那儿又如何？我不过是去问她几句话罢了,还问不得了？”王后听了气恼道。可她话一说完便犹豫了。

　　褚儿既然不愿跟自己说道此事，那此事便不好声张，自己这时候过去折腾一趟，确实动静大了些。

　　她又想起这些天来，大王都对自己淡淡的，即便自己一日三餐都去送膳，去温言软语的讨好，大王也不愿意跟她多说两句。她知道是上次提议让文姜与天子结亲的事惹得大王不悦。可都已经这么多天了，自己该认不是的话也说了，低声下气事也做了，大王却为了女儿对自己如此冷硬如石头。

　　想到这她更气闷心堵，却最终还是沉声道，“回金华殿！”

　　莅日，王后晨起时便起了，但为了不显得那么刻意，特地等到日上三竿时才去沐阳殿。可到了沐阳殿，却被沐阳殿的宫人告知公主一早便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