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色春秋》迟冬星

104、仗势欺人

　　蝴蝶金簪落在地面发出脆生的响声，雅渔却风声鹤唳，惊得浑身一颤，她抬头看见满脸泪痕却一直笑着文姜，觉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头皮。

　　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坐以待毙，否则，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公主……公主对不起，对不起！”雅渔扑倒在文姜的脚下泣不成声。“都怪我害得你和凌大哥产生误会！…..我只是去给凌大哥送件我前两日为他所制的衣裳，可没想到他看到我生了冻疮的手后，便执意要现在带我出宫。雅渔一直也想出宫，公主是知道的，便跟着凌大哥过来的。可我没想到凌大哥会为此误会公主，雅渔也想解释，可凌大哥不听，公也不想听….！”

　　文姜背过身去，良久没有说活，寝殿中静的仿佛只有烛火跳动的痕迹。雅渔的心也一直悬着，紧着，脑子却是混沌空白一片。

　　直到文姜淡淡的开口： “我知道是凌大哥心疼你，你起来吧！”

　　雅渔微微一愕，公主这是…….不怪责她？

　　惊惶苍白的面色顿时转为有惊无险的喜色，她站起身来，抽噎道：“ 雅渔谢公主不怪责…..”

　　话还未说完，便迎来“啪 ”地一个狠厉的巴掌，打的她扑倒在地。脸上火辣辣的痛感是那么的清晰，雅渔却觉得脑子一阵阵得发懵。她虽然知道自己是踩了文姜的痛脚，可这一巴掌来的还是让她意想不到，想不到这是那个一向对她和颜悦色的文姜公主所为。

　　“雅渔，知道我为什么叫你站起来吗？“文姜缓缓的走到雅渔的身边，居高临下看着正征愣的望着自己的雅渔。“我，就算要打你，也是跟你面对面的！”

　　雅渔的面色时青时白，她当然听懂文姜的意思，可她不甘心，她一想到从前那个天真单纯的像个孩子一般的文姜，那个似乎和自己没什么身份距离的文姜，她就觉还没到那一步。

　　“公主，公主你相信我，不是这样的，是凌大哥她误会了！”雅渔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文姜却蹲下身子，眼神里全是冰冷的戏谑：“装什么小白花？你若再装下去，不是在拿我傻子么，就是要拿你自己当个做戏的笑话了！”

　　她捏紧雅渔的下颌尖细的下颌，狠狠一掷。

　　雅渔觉得自己的脸更火辣起来，文姜的这句话比刚刚那实实在在的一巴掌煽得更叫她疼。

　　直到这一刻，雅渔才彻底明白过来，自己是在做痴心妄想。

　　“看到没有 我不将你给他，他也没办法，你处心积虑，可我一句话还是能让弃你离去！”

　　看着雅渔面若死灰，文姜笑的更如残阳下最妖冶的一簇曼殊沙华。以牙还牙么，她会！

　　雅渔摇头，突然间就声色惧厉起来：“是你以势压人，是你仗势力欺人，我不想进宫，是你逼我进宫。我想离开，是你装傻不应，是你逼我的，是你逼得凌大哥不得不忍痛丢下我的！”

　　说到这儿，雅渔突然由又想到了什么，冷笑了起来“你也不过是出身比我好而已！可那又怎么样？凌大哥她不在乎，他不要你啊，就算你当着天下诸侯公子的面，以大齐公主颜面来逼他 ，他也不打算委曲求全，眼睁睁的看着你，为千夫所指！若不是你运气好，碰到郑国世子一厢情愿，恐怕你齐国公主就要成为世人的笑柄了！”

　　雅渔盯着想要看到她面无表情的脸色变为痛楚崩溃，可文姜却只是淡淡一笑，雅渔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她的眼里就像只被逼疯的兔子，已经失去理智，妄想用言语击倒自己。

　　她靠进雅渔那双狠恶的目光，四目相对间，文姜勾唇一笑 ，“对，你记住，我就是出身比你好！你使出浑身解数只能伤我，我却能一句话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说我仗势欺人，我只恨我自己没有早早地仗势欺人，现在，如你所愿！”

　　“你若是伤我，他还会再多看你一眼吗？”雅渔的声音比起放才的声色惧厉，低了很多。
　　文姜知道，她怕了！

　　“ 不要以为能拿捏住我在乎凌岐风的心意，你之前不还认为我在乎他，就以为我留不下你吗？”

　　雅渔睁大了红的出血的瞳孔，一种来自灵魂的绝望遮掩不住。文姜轻声附在她的耳边道：“放心，我现在还不会杀你。 可你既然说我恶毒，我也实在是不愿意含冤受屈。我都解释不清了，不如…..就坐实了，痛快，又省事。”

　　看着雅渔浑身颤栗不住的身体，文姜笑的极尽妖娆。

　　“杏儿，带她去奚作间。雅渔姑娘既然这么勤快好作，想必奚作间的事，也应该会事必躬亲！”

　　一旁的杏儿早就跃跃欲试的要给她点颜色看看，一听到公主要将她发落到奚作间，杏儿就觉得这比她上去打烂雅渔的嘴，更要大快人心的。

　　奚作间可是齐宫所有的罪奴集中营地，有做不完的脏活累活，有受不完的喝骂和笞刑。吃不饱，睡不足，就连着样的冬天，也没有一床被子，只能睡草铺，里头的都是些苟延残喘的将死之人。

　　雅渔不知道奚作间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寺人将她带出去时，她还抱着一丝侥幸，好在文姜心存顾虑，没有取了自己的性命。

　　翠娘回来时刚好碰到杏儿和一帮寺人，离的远，她只是看到寺人们架着一个人往外走。她吓的脸色一白，往坏了想，还以为是沐阳殿招了刺客，忙小跑着迎上前。

　　等她看清了那帮人架着的是居然是雅渔姑娘，翠娘满脸疑惑，她忙拉住杏儿，焦急地问：“杏儿，雅渔这是……..”

　　杏儿却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翠娘这一问下，她眼泪夺眶而出。“您先去寝殿陪着公主吧，我要随行将雅渔带去奚作间，还要跟孟姑姑交代一声，等回头再告诉你详情。”她抹着眼泪也没等翠娘说话，便追上前面的寺人。

　　翠娘看着杏儿和那帮人的背影，半晌没回过神，这，究竟是发什么了？

　　等她走到公主寝殿时，发现寝殿里黑洞洞的，没有一盏灯是亮着的，寝殿内很静，很静。

　　“公主！”她摸索着走进去，一遍又一遍的喊着文姜，可是殿内没人吱声。她却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啜泣声，虽然那声音极其隐忍，不认真听根本听不到，可她确定那就是公主。她便有些急了，“公主，您别怕，奴婢这就去让人来掌灯。”

　　“翠娘，别点灯！”黑暗中，一个淡淡的声音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翠娘想凭着声音摸到文姜身边，可文姜却没再回她。

　　“公主，御医再过一会儿就会来了，您是不是难受的厉害啊？”

　　“我不看御医，让他回去吧！”文姜淡声回她，那声音里却带着很重的鼻音，一听就是大哭过了。

　　“让他回去，您这还发着烧呢？这要是不给御医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呢！”

　　“就这么病着吧，身上疼着能分走心里的知觉！”文姜喃喃地道，像是再回翠娘，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翠娘听着一阵心疼，她的小公主那么的活泼，那么的开朗。就连每天在睡梦中时，嘴角都是擒着笑的，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翠娘顿时有些手忙脚乱，寝殿太大 ，她因为心急，原本细细的摸索变成有些横冲直撞。她最终绊倒在一个案几上。

　　“诶哟！”翠娘疼地一直嘶着气，仿佛这样能减轻痛楚。

　　屋内突然亮起了一抹昏黄的微光，虽然那抹光在诺大的寝殿内犹如杯水车薪。可随着那抹微光越来越近，她看到了举着火折子的文姜。

　　她的下半长脸都陷在缀着兔毛毛领的斗篷中，那那双通红的眼睛，还是让翠娘看得心中一涩。

　　文姜蹲下身，将火折子递给翠娘。

　　“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她身无波澜的道，眸子里透着坚决。

　　翠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文姜，她虽然担心，却不敢拂逆。她讷讷的结果火折子，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的退了出去。

　　她现在只想等杏儿回来去问清缘由——究竟是什么样的事，能将公主变成这样？

　　翠娘离开后，文姜孤坐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只混沌，发热，还很疼。，疼的快要裂开。

　　她扑在冰凉的地板上，觉得这样能带走身体里的这灼烫。也能让脑子清醒一点，可她刚刚有一点清醒，那个人冷峻的面孔，那个人厌弃他的眼神，那个人伤人的言语，就不停地钻进她的脑子里。

　　他可以不喜欢他，也可以忘记往昔情分，疏冷于他，可是他怎么能这样误会她，这样诬陷她？

　　他怎么可以这样伤自己？

　　“好痛，好痛啊！”她有些迷糊地道，眼睛想睁也睁不开，嘴里却一直在喃喃自语。

　　“姨母，无知哥哥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凌无知，我也不要你了……”

　　“不，不是凌无知，凌无知不见了，那个凌岐风，我不认识…….”

　　乔仁章今天对王城调整了布放禁军将领，他刚出东景门就看到策风站在城门旁的磨着蹄子。便知道凌岐风今日进宫到现在还没出来。便想等他一起出来去吃点夜宵，喝点小酒。

　　可等了快小半个时辰都没看到人，乔仁章便有些无聊的去逗策风：“策风啊，你等急了吧？我也等急了，要不然，咱两先走不等他了！你呢，只要肯载我去君酌楼，我便赏你上等的草料，君酌楼一到晚上那可是车水马龙，这样你在外头吃着好吃的相着肥骓，我在里头喝着佳酿，赏着红袖翻飞，岂不快哉！比在这冷风里等凌岐风强吧？…….”

　　唠了一大堆，他自以为是对牛弹琴，解解闷子。没想到策风还来了脾气，对他哼哧起粗气来。乔仁章被他踹翻过两回，一次是腿，一次胸口，那一次不是疼了大半个月。

　　他可不敢大意，立马装着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背手回到城门口，又静静地等着。

　　他是不想等了，可一想自己都等了这么久了，万一自己前脚刚离开，他就出来了，那不白受罪了！

　　好在，没过多久，他就看见城门内的宫道上出现一个玄衣颀长的身影。漫天的星辰，虽不必满月之光，却也能微微可见一些轮廓。

　　他对凌岐风的步态身形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认定那人就是凌岐风后，便笑吟吟的站在城门口迎接着他。

　　可他今日的步伐似乎行的有些慢，还有些浮，平日的凌岐风可是走起路来都带着风的，乔仁章不由蹙了蹙眉。

　　“岐风！”他快步迎了上去。

　　看见凌岐风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如纸时，乔仁章颇为震惊忙扶着他：“你，..你这是受了内伤？”

　　凌岐风淡淡的摇了摇头，不发一言。

　　乔仁章却更急了，“宫里进了刺客？”

　　“可什么样的刺客能伤到你？”

　　乔仁章越想越不对劲，他一推凌岐风的肩膀，急道：“喂，你倒是说清楚啊？”

　　凌岐风却忽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也跪倒在地。

　　乔仁章吓的不轻，忙大喊着道：“快来人！”

　　东景门的士兵们举着火把小跑上来。看到凌岐风口吐鲜血，均是大惊。

　　“凌将军！凌将军….”

　　凌岐风，看着眼前时而迷糊时而清晰的火把光，耳边是嘈杂不断，喊他的声音。

　　“凌岐风，你清醒点…你究竟怎么回事？”乔仁章扶着他的肩，不停的问他。

　　他的脸在凌岐风的眼里清晰可见时，凌岐风忽然露出一笑，唇角的血还在汨汨而下。

　　“乔大哥，我想睡一觉！”凌岐风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