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珣》思且荣华

3、第 3 章

　　谢珣送我回学校的那天，下着小雨。

　　出门前谢珣替我穿好衣服，把粉色皮鞋摆在玄关处，站在门口朝我挥了挥手招呼我过来。

　　我从房间里出来，走到他面前。他朝我露出一个微笑，嗯，很好看。我看见他蹲下身子替我穿好鞋子，摸了摸我的小腿，滑过我白色的丝袜，他的指尖很冷，不过我不在乎。

　　我低下头看着他黑色的头发，有点儿硬，不过打理的很好看，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干净而明亮。

　　谢珣站起身，和我说:"今个去学校以后乖乖的，下午我来接你回家。"说完后打开了门去取车。

　　我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

　　我坐在车上，看着疾驰而去的车子，车窗外的天色阴沉沉的，真是令人悲惨的一天啊，我仍然要忍受这种坏天气，没有太阳，日复一日的毛毛雨夹杂着间歇的大雨，没完没了的让人看了就生厌。

　　越靠近学校附近，这种感觉也越难受，这种鲜活的青春少年少女的人气感，总让人觉得格格不入。

　　谢珣把车停在新门口，我下了车背着我的粉色小书包走进了校门。路上我遇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好像是我们班上的人吧，其中一个圆脸小姑娘走到我身旁。好奇地问我:"小暖，你这几天怎么没来上学呀？"

　　我闷闷地回答道:"身体不舒服，休息了几天。"

　　她还想说些什么，我不想再听她叽叽喳喳的声音加快速度朝教室走去。她怎么这么吵？这么烦？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

　　当我意识到这种情绪时我觉得有些害怕，我什么时候这么容易生气了？我怎么能有这种想法？这不太像我，我不应该这样的，怀抱着这种想法我踏入了教室。

　　可能是离上课时间还太早，教室里面只有零散的几个人。有些我认识，有些我不认识，还有几个我好像从未见过。他们看见门口的我就好像没看见一样，依然漠视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我握紧了书包背带走到了我的座位，又是同样的一天，多久了呢？好像有几个月了吧，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在那次事故以后吧，打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我都快忘了曾经的我是什么样子了，好像是一个正值妙龄的少女，她纯洁又美好，成绩优秀，又有礼貌，是那种学校里的乖乖好学生，大家都喜欢的那种人，可惜我并不喜欢曾经的那个人。

　　所以，我变了。

　　我擦了擦凳子坐了下去，把书从书包里拿出来摆在桌子上，我抬头望着黑板，上面写着一天的课表，白色的粉笔字停留在黑板上看起来很呆板无趣。我按下书角的卷边，心里想着又是一个无聊的上午。

　　我坐在座位上发呆，因为我实在不知道我应该做些什么，坐在后面的男生捅了捅我，递给了我一张纸条。

　　我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你还好吗？阿暖。"

　　我抬头看向他，他和我隔了一排座位，他还维持着撑起身子的姿势，他长得可真好看，他有一双褐色的眼眸，黑色的短发，宽厚的肩膀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校服很干净，还有一股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我想，他一定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一个爱干净的妈妈。

　　我朝他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嗯，我很好。"

　　他又对我说:"阿暖，没关系的，你会走出来的。"

　　你瞧，所有人的第一句话，先是问我好不好，然后又和我说那次事故和你没关系的，你不要自责，你会好的。

　　在这短短一个月中我都不知道向多少人说过，嗯，我很好，我会好的，不要担心我。这种话，重复太多次说的我都麻木了，我甚至都可以毫无犹豫的回答道:"我很好，谢谢"

　　我和他再也没话可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起码现在我应该感谢我的班主任把我从这种压抑的氛围中解救出来，天知道我多想逃离这一切。

　　"暖暖，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我听到这话后果断地抽身离开，我真是受够了他们这种无谓的关心了，当然我不会表现出来。我走后，我听见身后的几个男生依然在说着我，不过我不在乎。

　　"孟凡，你还喜欢暖啊？"其中有一个男生问道。

　　被叫做孟凡的男生点了点头，好像有些害羞，他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他身边的男孩还想说些什么，发现并没有想象中有意思也住了口，只不过依然嘴里嘟囔着什么:"什么啊……还真当她是以前的暖……"

　　我们的谈话是这样开始的。

　　"你好吗？暖。"

　　"我很好，您呢？"我抽出椅子很自然地坐了下来。

　　"我也很好，我们来谈谈你吧，你这几天好像并没有来学校。"她把头发挽到耳后，带着一些善意看着我，就好像许多人最初看我那样。

　　哦，他们最初都在想这个可怜的少女，父母都走了，一无所有了我该对她好一点，更何况她还是一个这么乖的孩子。
　　如今，不过短短几个月过去了，他们的观念转变的太快了，哦，果然是没有父母的孩子，没了父母以后堕落的速度简直就一发不可收拾，哦，谁也救不了她。

　　"你最近睡得还好吗？"她又问。我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人，是我们的班主任，也是唯一一个至今还关心我的人。

　　"很好。"我很给面子的笑了笑，好像一切都很好，很平静的样子。

　　"还会做噩梦吗？"

　　噩梦？我想了想，梦，好像已经很久不做了。我最后一个梦我梦见他们——我的父母。那个梦的开始很甜蜜，美好的快要把我融化了，像我喜欢吃的蜜饯一样。我梦见我和我的父母出去野餐，那是在春天，我穿着我最喜欢的花色小裙子，涂上了亮色的唇膏。我站在全身镜前转了个圈然后蹦蹦跳跳的走出了房门。

　　我问母亲:"我好看吗？"

　　母亲摸了摸我的头，温柔的对我说:"很美。"
　　我挽着父母的手，很开心地出门……然后呢？可能我本就是一个胆小的人，我没勇气再继续往下想下去，爸爸对我说:"小暖，好好活下去。"

　　他说话的时候我总想对他说，爸爸我不行的，我一个人真的不行的，我需要你们。每当我想说出这句话时，我感觉有水淹没了我，包围着我，我说不出话来，我只能呆呆地看着前方。

　　蓝色，湛蓝色的湖水，如果我是在一个幸福的日子里看见它我一定会惊讶于它的美丽，可现在我只觉得它像一个深渊吞噬着我，我被它拖进了漩涡，然后……梦醒了。

　　我笑着对她说:"没有，很久不做噩梦了。"

　　她也朝我笑了笑，说道:"哦，是吗，那就好。不过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这几天去哪了？"

　　她的手撑着下巴，我抬头看过去那双手很纤细，可以这么形容吧。修长、骨节分明、这本应该是一双很好看的手，她的骨相很美，可惜她老了，手上皱皱巴巴的纹路一点都不好看，还有点黄。我有些阴暗的猜想她是不是因为丈夫对她对她不好才把自己倒腾成这幅模样。

　　我一边打量着一边回答她:"哦，去了一个朋友家里住了几天就回来了。"

　　她听见我的回答并不是奇怪，因为类似的话这段时间以来我都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我听见她又问。

　　"哦，这样呀。那能不能告诉我你朋友的具体住址呢？我们很担心你……"

　　我没等她说完话，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我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不过是那些关心我的话而已。我果断地说:"不行，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说完我把椅子放回原位头也不回的走了，好吧我是很感谢她把我从那群男生的讨论中拯救出来，可是这并不意味着我要听她没完没了的唠叨。我觉得她把这份唠叨放在她丈夫身上可能更有效。

　　"张老师，你还不放弃暖吗？她可是彻底没救了……"

　　"谁说不是呢……哎。"

　　回到教室的路上我又想起那群人对我的讨论，细细想来，我现在声名狼藉，却依然不可一世，而且还有一些奇特的跃跃欲试。就好像我跳出了一个囚笼，走向了一个未知的领域。当我还有一个完美的家室，优越的成绩，美丽的容貌时我以为我有了全世界，现在，当某一样东西破碎的时候，众人都觉得你跌落神坛可以任人丢弃了。

　　我又看见了那群男生，他们依然在讨论我，我站在后门看着那群人，可以称之为人的东西在肆无忌惮地评论我，他们说着我的坏话，说我这段时间天天翘课，好几天都不来上学，说我死了父母以后天天和不同男人走在一起，说我顶撞老师，总是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我听着听着很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伤心与难过。我只觉得他们在讨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但是我很讨厌他们这幅高高在上批判人的嘴脸，毕竟谁也不比谁高贵不是吗？

　　我走进他们，朝他们笑了笑说:"你瞧，你们像不像那地上的淤泥，被雨水打散一样的腐烂不堪，我看你们都觉得真脏呀。"

　　抬头的黑脸男生有些生气，怒视着我。我毫不畏惧地看着他，他能把我怎么样？总不会有比现在更难过的事情发生了吧。那个叫孟凡的男生拦住了他，孟凡说:"旺洋，算了，小暖说着玩的。"

　　黑脸男生惺惺退了回去，没有再看我。我抬起腿跨过他的身子，压根就不想离他，一个只会在背地里说人坏话的人就像暗沟里的老鼠，他渴望得到玫瑰，只可惜他那一身污垢沾上玫瑰总是难看的。

　　我回到座位后，听着老师上着那些我早就不知道听过多少遍的课有些无聊，我侧过头看着窗户外面，阳光正好，那些上着体育课的男生穿着球衣正在打篮球，很阳光，很帅气。我突然想到谢珣，他在这个年龄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年轻，充满活力，让人迷醉呢。

　　我掏出手机，给他发了个短信。

　　"我想你了，谢珣。"

作者有话说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写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