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活祭（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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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流血，罪就不得赦免了。
米兰大公、枢机卿、教皇厅国务圣省长官，卡特琳娜•丝佛札红衣主教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晕在金色夕阳下的景物出神。漂亮的金色卷发在红色主教袍下露出几缕，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她依旧美丽，唯有那目光愈发深遂。
身后突然出现的立体影像，映在她圆圆的单边眼镜上，她没有转身：“凯特修女，里海上空的爆炸得到确认了吗？”
“是的，阁下。” 凯特•史考特修女，“钢铁处女”的舰长以立体影像的姿态出现。她回复道：“已经确认是‘SE’的运送飞船。但从现场传回的影像分析，爆炸中并没有回收中的水银弹。”
“兰斯罗特神父呢？”
“ ‘神枪手’和‘狮牙’已前往出事地点调查。” 凯特修女停顿了一下，看着卡特琳娜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走回座位，“需要召回所有人吗？”
“不……暂时不用……” 卡特琳娜的语气听起来显得很疲惫，“先找到兰斯罗特神父为首要……”
“明白。”
立体影像消失后，卡特琳娜一只手支着前额，无奈地叹气。
没有水银弹？被人劫走了？怎么会这样，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马上就可以和帝国建立永久协议……怎么会这样？最有可能的就是“世界公敌”。他们在多年前袭击教廷失败之后就像人间蒸发样销声匿迹，那个人在与亚伯的争斗中失了左臂之后也一直没有找到。虽然与帝国的小磨擦不时发生，但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这些事件与“世界公敌”有关。这次，会是他们吗？还是帝国中的强硬派？
“神枪手”托雷士•伊库斯神父和“狮牙”里昂•迦西亚•德•艾斯杜利亚神父在里海南岸找到了遍体鳞伤的兰斯罗特，同时被解救的还有昏迷不醒的苏珊•阿托比。
为避免异端审问局的介入，他们被安排在卡特琳娜枢机主教所属地区意大昨米兰的圣乔治教会医院。与此同时，威廉•渥特•华兹华斯神父，代号“教授”，造访了躺在病床上的诺亚•兰斯罗特神父。
听完兰斯罗特的陈述，威廉•华兹华斯神父叼着烟斗陷入沉思，半晌才说：“你确定是帕米尔公爵的人？”
“是的，我确定。”兰斯罗特包着半张脸，牙齿还掉了好几颗，用兜不住风的嘴嘟嘟喃喃地说话，他不住地点头。“老师，回收的消息肯定是透出去了。”
威廉•华兹华斯神父看着昔日的学生，沉吟半晌：“我明白了。”他站起身，“诺亚，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老师？”正要离开的威廉•华兹华斯神父被兰斯罗特叫住。
“什么事？”
“苏珊呢？她怎么样了？”兰斯罗特的手无意识地紧紧抓着被单。他很怕，怕听到最不好的消息，已经牺牲了那么多人，够多了，真的够多了。
威廉•华兹华斯神父瞥见兰斯罗特的动作和神情，“你是说那个‘SE’的女孩儿？”
“对，她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乐观。”威廉•华兹华斯神父轻轻摇了摇头，“还在昏迷中。不过你放心，索菲亚医生正在照顾她，她可是这里最好的神经内科医生。”
兰斯罗特看着自己的老师，几缕雪白已爬上鬓角，他心里更加酸楚。
“老师，对不起。我真没用，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死了那么多人，全是我的错……”兰斯罗特哽咽起来，懊恼地捶着头，“如果她也死了，如果她也……我真没用！如果我可以……如果我可以……都怪我！都怪我！”
“诺亚，你冷静点儿！”威廉•华兹华斯神父伸手挡住他，“不是你的错，谁也不会预料到这种事，你不要太自责了。”
“可是……”
威廉•华兹华斯神父无法直视兰斯罗特含泪的双眼，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后者痛苦得将脸埋在被单里拼命压抑着，浑身颤抖。
威廉•华兹华斯神父忍不住叹气。你呀，还是这么容易激动，真是一点儿也没有变。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诺亚，知情人只有这么几个，消息是如何透出去的呢？这已经不是重点了。当下最重要的是找到“水银弹”，绝不能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里。
老师走后，诺亚•兰斯罗特忍着浑身的酸痛，从床上滑下来。他扶着墙好不容易蹭到门口，每走一步，他都疼得倒抽口凉气，浑身像针扎般火烧火燎的刺痛。兰斯罗特一步一挪、走走停停，不时地停下来喘息。
“诺亚，你在干什么？！”
洪钟般的声音在兰斯罗特头顶响起，他“艰难”地抬起半张脸，“狮牙”高大的身影屏障一样遮在身前。
“里昂……”兰斯罗特冲着“狮牙”伸出手，锥心的疼痛瞬间过电般传导至大脑，他脚下一软，身子不听话地向下倒去。
“狮牙”里昂•迦西亚•德•艾斯杜利亚神父一把抄住他软绵绵的身体，“你不老老实实躺着，发什么疯？”
“谢谢……”兰斯罗特抓住里昂的衣袖作为支撑，恳求地望着他，“我想……我想……去看看苏珊……”
“苏珊？”里昂的浓眉拧成一个疙瘩，瞪着兰斯罗特纱包外“仅存”的独眼，“那个跟你一起的女孩儿？”兰斯罗特点头，疼痛已让他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地倒抽凉气。
“真拿你没办法。”里昂像抄小鸡一样架着兰斯罗特向走廊另一头走去。
“艾斯杜利亚神父？您怎么回来了？”站在“重症监护室”大玻璃外面的索菲亚修女看到两人不解地问道，“兰斯罗特神父，您应该好好休息。”
“狮牙”里昂立时换了张满是堆笑的脸，他挠了挠狮鬃般的脑袋，语气和蔼地说：“亲爱的索菲亚，我实在舍不得离开你。”
索菲亚修女细长的灰色眼睛眯得更小了，微笑着：“都快四十岁了，还是没几句正经的。”
“我……我想……看看她……”被“狮牙”夹在腋下的兰斯罗特好不容易让自己的脚落了地，恳切地望着索菲亚。索菲亚闻言看了眼里昂，后者耸耸肩以示无能为力。她只好向后退了一步让出大大的玻璃。兰斯罗特一步一瘸地蹭到跟前，身体上的伤痛刹那被心口的悸痛淹没。
苏珊•阿托比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浑身插满了五颜六色的管子，胸口随着呼吸机黑色皮阀的上上下下而机械地起伏。所有的生命迹像完全显示为仪器屏幕上，那道微微跳动的亮绿色线条。兰斯罗特双手支在玻璃上，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她的情况不太乐观。外伤倒没什么，可是爆炸造成的副压使她的脑部受到了震荡……单纯的□□损伤可以机械化，但是大脑损伤的话……” 索菲亚走到他身旁，轻声说。
“她是为了保护我……”兰斯罗特再也压制不住泪水，无声地哽咽着。他还记得，爆炸前一秒是苏珊把他推出了船舱，而她却……
梗在咽喉的悲伤夺走语言能力，半晌，兰斯罗特才声音嘶哑地问：“她……还能醒过来吗？”
“我不肯定。人的大脑太精密。也许明天，也许下个月，也许几年以后……或许会有奇迹吧。” 兰斯罗特闻言无力地闭上眼睛。
索菲亚双手插进白大褂口袋：“虽然情况并不乐观，您也不用太担心。她的生存意识很强，身体素质也不错。”说着，她转向病人，“兰斯罗特神父……我们应该相信她，她一定能挺过来。”
兰斯罗特擦擦眼睛，心痛地看着床上的苏珊。苏珊，你已经战胜过死神一次……这一次，也不要放弃。是的，我应该相信你，你一定会挺过来的，一定会。
“诺亚，她一定会挺过来的，别太担心了。” “狮牙”里昂说着拍了拍兰斯罗特，后者一个趔趄惨叫一声趴到地上。
“艾斯杜利亚神父，您想对我的病人做什么？兰斯罗特神父，兰斯罗特神父，您没事儿吧？”
“啊，对不起，对不起，手重了，手重了……诺亚，你醒醒，醒醒呀……”
回到教廷的“教授”威廉•华兹华斯神父向卡特琳娜如实汇报了解到的情况。
卡特琳娜听完，视线落在房间的某处，食指无意识地沿着红茶杯的上沿滑动。瓦茨拉夫•哈维尔神父“知信者”和“教授”威廉•华兹华斯神父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房间里静得出奇。
半晌，卡特琳娜才开口道：“哈维尔，您怎么看？”
时间不会对机械化兵产生任何影响，哈维尔还是当年的样子，长长的棕色卷发梳理得蚊丝不乱。他目光平视，语气沉稳：“帕米尔公爵的确是帝国的强硬派没错，四年前的‘圣玛丽号’事件他就在没有知会教廷和帝国的情况下，擅自下令发射飞弹，造成近千人死亡。据说他还动用许多人类作为劳工……他对人类的态度可见一斑。据我们所知，帕米尔公爵一向反对与我们结盟……”
“你的意思是说，很有可能是帕米尔公爵做的？”坐在一旁的威廉•华兹华斯神父抽出嘴里的烟斗插话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毕竟我们没有掌握实据，还是需要调查一下；教廷方面……”
“哥哥那里，我会想办法。” 卡特琳娜已经回复到惯常的干练，“必须找到水银弹，离与帝国面晤的时间还有不到两个月……我不想再节外生枝。”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犀利地环视众人：“召回所有可以参与行动的人，务必要在此之前找到水银弹。”
“明白。”“教授”和“知信者”答应着离开房间。
此时，在意大利的米兰，索菲亚修女和“狮牙”里昂并排走在圣乔治医院的走廊上。
“这次真的要走了？” 索菲亚修女细长的灰眼睛里充满戏谑。
“啊。”里昂挠挠狮鬃样的乱发，无可奈何地答应着，“明天一早返回罗马。”
“是吗？”索菲亚望向天空，如洗的天幕中飘着几片薄絮般的云，“真是个好天气呢。”
里昂转向她柔声道：“索菲亚，今天晚上……”
索菲亚推开他凑近的脸，转身走开：“好好去准备吧，神父。”
“索菲亚……”里昂还不死心，在后面叫着，“连个告别的拥抱都没有吗？”
索菲亚背对着他扬了气手：“多保重，上帝保佑你。”
里昂摇着头，“好吧好吧，我自己去HAPPY，趁现在还有时间。”
让自己的肚子里填满乳牛的小腿肉和番红花风味的茄汁烩肉饭，用米兰最具代表性的葡萄酒溜过缝儿之后，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狮牙”挺着圆鼓鼓的肚子，一步一摇地走在米兰街头。
两旁的店铺灯光明亮，人们三三两两地出入。看着眼前的光景，里昂伸展着自己有些僵硬的上肢在心里念叨。好久没有这么清闲了！啊，不管怎么说，总比呆在监狱里强。
不知是哪家店铺里传来诗人的吟唱：“在纷乱浮华的都市中漫无目的的游走……看着堕落迷茫的人们寻觅着人性中仅存的清灵……忽然一个美丽的女子与你擦肩而过……”
里昂边听边想，这时候要是有个美丽的女子……正思忖间，身边突然飘过淡淡的清香，那是种纯净的海洋气息。他愕然转身，只看到女子大理石雕塑般完美的侧影从身边走过。
难不成，真有神示？你不错，终于显了一次灵。里昂翻着眼看了看天空，快走跟了上去。
女子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身材适中，漂亮的棕红色卷发在光影明暗之间闪动。她手里拿着地图走走停停，应该是位观光客。里昂一直跟着她走到米兰主教教堂前，看到女子在教堂前驻足，心下暗想这是个好机会，于是便快步走上前去。
“米兰主教教堂是世界上最华丽的教堂之一，规模仅次于梵蒂冈的圣彼得大教堂，被马克•吐温称赞为“大理石的诗”。它是米兰的象征，正面融合了哥德、文艺复兴、新古典等多种风格，青铜的大门极为气派，雕刻的主题与宗教和米兰的历史息息相关，正面造型各异的雕像无不展现艺术之精粹……”
里昂用与自己粗壮外表极不相衬的轻柔语气说着，尽可能优雅地转向女子，“小姐，可以冒昧地为您介绍一下吗？”
“您不是已经在介绍了吗？神父。”女子淡淡地笑着，像不经意间旋起的微风，抚过微湿的额头，留下一抹耐人寻味的清凉。
哈利路亚，对我的胃口。里昂笑得有些得意：“哈哈，是在下唐突了。不过，这不能怪我……”
“噢？”女子墨绿色的眼睛不经意地瞥过里昂的双眸，让里昂的心莫名地跳错了几拍。
“如果说怪罪，只能怪小姐实在是美得令人心醉。”里昂含情脉脉地望着女子，一脸的真诚。
“您谬赞了，神父。”
“里昂•艾斯杜利亚，不知是否有荣幸为您导游？”里昂说着，微弯下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夏特爱尔•奈特，”女子微微屈膝还礼：“很高兴认识您，艾斯杜利亚神父。”
“夏特爱尔？非常适合您！如此醉人的女子就该拥有天使的名字！”里昂眸子闪亮，“请您称呼在下‘里昂’。”
“很多人都不喜欢这个名字，”夏特爱尔微笑，“单翼堕天使。”
“如果您会指引堕落的方向，在下情愿跟从。”里昂调情的手段堪称高明，他很自然地拉起夏特爱尔的手，放在唇下轻吻，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反应。
“您说笑了。” 清风抚面般的笑容再次出现在夏特爱尔脸上，清新动人。
月亮升了起来，晕着轻纱般的朦胧，里昂高大的身体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暗影。黑色的影子鬼魅般跟在他身前身后。
参观完教堂，里昂提议去吃点儿东西，夏特爱尔没有拒绝。端上桌的菜式出奇地大，夏特爱尔盯着大得快从盘子里掉出来的牛排直眨眼睛。
“这是意大利里有名的Cotdettaalla MIllanese，绝对要尝一下。”里昂神彩飞扬地介绍着，伸手拿过待者手里的酒，“这道菜一定要与发泡性葡萄酒Oltrepo Pavese Pinot Spumamte一起搭配才有味道。保证让您吃一次就难以忘记。”
“一定会很难忘。” 夏特爱尔微笑着接过里昂递过来的酒杯，“干杯，为相遇。”
“为相遇。”
酒杯碰撞着发出轻响，弦动着异彩的酒液不动的晃动。
走出餐厅时夜已经很深了，四周慢慢陷入沉静，树影婆挲在微凉的夜风中。塞下这么大块的牛排之后，里昂的肚子再也没有多余的空间。他腆着肚子，摇摇晃晃地跟夏特爱尔漫步在月色下的米兰街头。
里昂有些贪婪地嗅着身边清新如海洋的味道。余光中，夏特爱尔的脸泛起微红，薄薄的嘴唇勾勒出优美弧线，说不出的诱人。如此的境遇一定要有个完美的结果才好……
“夏特爱尔小姐……”
“嗯？”
“您觉得米兰怎么样？”
“很好啊，充满着世纪末的凄美婉约和对新世纪的憧憬幻想”，夏特爱尔停步，微扬起头望向无限高远的天际，“人类真是充满幻想的动物。”
“人类？呵呵，说得好像您不是人类似的。”里昂笑着转向夏特爱尔。她的眼睛闪亮，盯着自己很是玩味地看。
“如果说不是人类的话，您的血统似乎更符合这个标准。”
“您什么意思？”里昂的心“图”地跳了几下，知道他兽人血统的人并不多，而这个女人……她这样盯着自己目不转睛，让里昂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您到底是……”，突然，他觉得胸口憋闷，眼前的可人开始模糊起来。他努力摇摇头，却觉得越来越晕。他抬头看夏特爱尔，后者的笑脸慢慢旋转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夏特爱尔在笑，依然是那种清风般的微笑。她一直笑着，看着里昂的脸色一阵白似一阵，看着他的瞳孔骤然缩小，看着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看着他软软地倒在地上，看着他全身开始痉挛在尘土里抽搐。
“你……”里昂口鼻流涎，脸色发青。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艰难地抬起手指向夏特爱尔，“你下毒？”
夏特爱尔垂下眼帘俯视着里昂，表情平静安详得像个天使，“甲氟磷酸异己酯，俗称‘梭曼’。一种被遗忘的神经毒气，可溶于水……”
“酒里？……可为什么？……我们以前并不……认识……”
“那实在太不幸了，AX特遣执行官‘狮牙’先生。”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活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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