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洗礼（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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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目可以增加你的勇气，因为你无法看到危险。
米兰饮用水中毒事件，第一时间传至教庭。
“中毒者已达几千人，而且还有漫延的趋势。凯特修女已经带人抵达并展开相应调查……” 无论如何调整自己的情绪，哈维尔的焦虑仍然映射在眼中。他刻意放缓的语速恰恰证明了内心深处的波澜。
“几千人？！” 哈维尔的话差点儿让威廉神父扔了手里的烟斗。
“立即封闭米兰地下水库通往外界的所有通道。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得到反馈报告？” 卡特琳娜的语气有些沉重，但思路依然清晰。不得不佩服她的镇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件，她还可以保持如此清静的头脑以及准确的判断能力。
“十五分钟以后。”
秒针的每一格移动都是敲打在人心头的重锤，对房间里的人来说，这是种折磨，彻头彻尾的折磨。时间好像在此时完全停顿了一样，缓慢地令人按捺不住地焦灼。空气中漫动着似有似无的冰冷，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暗处窥视着，等待着。
以全息影像出现的凯特修女在十五分三十七秒后出现在房间内。
“已经证实，米兰最大的地下水库受到外来物质的污染，已造成两千七百六十三人死亡，被感染者均出现不同程度的胸闷、缩瞳、流涎、流涕、呼吸困难和全身痉挛等神经性毒剂中毒的症状。污染水质已经取样，具体的污染物还在分析中。”
“神经性毒剂？”听到这个消息，哈维尔和威廉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同时想到了里昂。
还没等他们把话问出口，凯特修女的全息影像，由于接收到外来电子信号而变得模糊起来，“阁下，有坏消息……”
“还有什么坏消息？” 威廉咬着烟斗嘟喃。
“‘圣女’失踪了。”
卡特琳娜没有说话，她双手搓揉着前额，表情没有过多的波澜。可是，不管她多想稳定自己的情绪，都无法抑制住颤抖的指尖。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这么巧？“水银弹”被劫；里昂被害；现在是集体中毒和‘圣女’失踪……这就像是……一局早已布好的棋！
教皇身边的仆役在此时跌跌撞撞地夺门而入：“阁下……阁下……教皇陛下……陛下他……”
“陛下怎么了？”这次，卡特琳娜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陛下他……他昏过去了！”
亚历山卓陷入昏迷后，随着症状的严重，重金属中毒的确诊报告同时出炉。来自各个教区的紧急报告，随即雪片般接踵而来，内容几乎完全一致：各大主教均不同程度出现下肢麻木、头痛、手足颤动等症状，严重得已经卧床不起。
面对连环套般的危机，弗朗西斯科在教庭方面第一次占据了主动。
“从先前的‘水银弹’事件，到米兰的饮用水中毒，现在连陛下都深受其害！不要告诉我这些事完全与那边没有关系！您深藏的秘密，不要以为可以瞒天过海……”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亲爱的哥哥。”卡特琳娜保持着高扬着头的姿势。
“不明白。好，那我说得明白一点儿。不过，我并不认为，您会对公开奈特罗德神父的真实身份感兴趣。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您必须给众人一个合理的解释！如何没有，我不排除采取强硬措施的权力！您最好想清楚，我亲爱的妹妹。”
面对弗朗西斯科的质问，卡特琳娜无从答复，不仅奈特罗德神父的身份是个禁忌，面对这局布好的棋，“AX”完全陷入被动，几乎没有转寰的余地。更何况，在弗朗西斯科的授意下，各教区枢机主教步步相逼，根本不给她调查的时间和机会。作为负责教皇安全的枢机卿，她的确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出于无奈，在托雷士的陪同下，她不得不前往圣玛丽修道院闭门思过。“AX“的全体人员被限制行动，不得离开教廷半步，也不得向外透露任何消息。
短短几周时间，卡特琳娜枢机主教失势，“AX”成员被禁足，威廉神父的活动半径仅限于房间到试验室。同样无所事事的哈维尔神父一大早就被他叫过来看新发明，却等到现在也不见动静。
“这就像是个精心设计的圈套，您说是不是，哈维尔？”威廉神父没有听到哈维尔的回答，抬起头时发现他正盯着窗外的某处出神，“哈维尔？哈维尔！”
哈维尔恍若从梦中惊醒，“啊，什么事，威廉？”
“您在想什么？” 威廉神父点燃烟斗，一边吞云吐雾一边问道。
“没什么……您刚刚说什么？”哈维尔神情略显忧郁。
威廉神父审视着哈维尔，多年相处的经验告诉他，这个一向沉稳的朋友此时忧心的是什么，“您不这么认为吗？这是个圈套，是个精心布好的局。”
圈套？是的，的确如此。如果把前后发生的事件串联起来……这就是个局，而我们，全部都是棋盘上任人摆布的棋子？！可恶！事情怎么可能如此凑巧，对方几乎对我们的一切行动都了如指掌。难道是？
哈维尔回答道：“您是说，我们内部……就算是，我们现在也无能为力。阁下闭门思过，还不知‘AX’下一步会怎么样。最起码就现在而言，我们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可我们最需要的就是时间……与帝国方面的接触只有不到十天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陛下辞世，而阁下又不能接任……那么，我们一直以来所做的努力、不断尝试去改变或融合的一切都将为泡影！我们所信仰的一切也将可能被颠覆。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还可以做些什么？” 威廉神父的情绪有些激动。
“按目前的情况看，阁下接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威廉神父吐出一口烟，“除非……除非陛下现在清醒过来……”
“怎么可能。”哈维尔看着他，无奈地摇摇头。
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重金属中毒就算侥幸活命，其影响也会伴随终生。真不能想像一个半身不遂，神智不清的教皇该如何统领教众。虽然现任教皇跟摆设差不多，可至少还有枢机主教在，可现在……一旦主战派的弗朗西斯科接任教皇之职，不知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在伟大的科学面前，这些家伙不过是遇到双氧水的二氧化锰！！没想到居然会起了这样的化学反应！” 威廉神父猛得一擂桌子，气愤地说道，“如果陛下可以清醒片刻，也许事情会有转机。”
“您是说？”
“你我都知道，新任教皇虽然是由各大主教推选出来的，卸任教皇的意见同样非常重要。当年陛下接任时就是因为先代教皇留有一纸遗言，才使庶出的弗朗西斯科没能得逞……”烟雾中威廉神父的双眸闪着光。
“可我们现在根本无法接近陛下。”哈维尔刚说完这句话，就看见威廉偏着头满脸笑意地打量着自己，他马上明白了威廉的意思，“我的能力？我明白了，这或许是个办法，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我这就去安排。”
这天的夜晚来得似乎异常地晚，天也不够黑沉，依稀在天幕边缘尚存有一缕淡淡的光。病房里只亮着两三支蜡烛，抖动的昏黄火光让房间里充满了鬼魅般的暗影，仿佛是在角落里窥视的双眼正在默默融入黑暗。教皇亚历山卓十八世昏睡在大床里，脸色苍白而憔悴。
眼皮太过沉重，亚历山卓不想睁开。胸口像压着块大石头，每一次呼吸成为一种艰难无比的体力劳动。卡特琳娜姐姐的闭门思过，弗朗西斯科哥哥的急功近利都让他觉得就这么睡过去挺好。
坐在床边的护士正在做针线，她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那香味很淡，却有一种让人忍不住去嗅的吸引力。护士沉浸在这香气中，她一脸享受贪婪地吸着，头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终于无力地垂在胸前，昏昏睡去。
房门无声无息地开启。门外并没有人的身影，难道风可以推动如此沉重的门扉？！
护士丢在地上的针线活儿上突现出一个脚印状的凹陷。紧接着，亚历山卓床上的床单陷入个手掌形的凹坑！
亚历山卓不想动，就这么躺着也不错，不用再面对那些无谓的纷争，在平静中让自己的心接近上主的荣光。除了这些我还能做些什么？该怎样做才能抚慰你波澜起伏的心？亚历山卓正思索间，身边轻微的衣物摩擦声让他瞬间警惕起来。这几天，弗朗西斯科一次又一次地前来“探视”，他选择继续“昏迷”。
“陛下，您听得到吗？陛下？”除了亚历山卓和护士以外房间里居然响起第三者的声音。
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很熟悉，是谁呢？亚历山卓在脑海里搜索记忆。啊，是他，哈维尔。他来干什么呢？是姐姐的情况不太好？还是别的什么？
“陛下，陛下？您听得到吗？在下是哈维尔，我们需要您的帮助，陛下？” 完全透明化后的哈维尔相当于“隐形人”，唯一证明他是个实体的，只有按在床单上的双掌痕迹。
真的是哈维尔。需要我帮助？我还能做些什么？亚历山卓想着，并没有睁开眼睛。
“陛下。”
许是怕惊吓到本已十分虚弱的教皇，哈维尔恢复本体。他低下头突然注意到亚历山卓教皇的眼皮动了一下。就算您想逃避现实也绝对不能是现在，我的陛下，就算是逼也要让您……
“我很抱歉以这种形式晋见，陛下。我知道您听得见，请您听我说，您应该很清楚目前的状况。一旦弗朗西斯科阁下接任教皇之位必定会引发教廷与帝国之间的战争。陛下，我笃信您的仁慈与宽容，所以……请您务必承诺将皇座传给卡特琳娜阁下，陛下……”
我可以承诺什么呢？每个人都觊觎这个位子，还需要我来承诺什么吗？亚历山卓默然。
“陛下……”哈维尔还想再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紧接着异端审问局的马太修士领人推门闯入。来不及透明化的哈维尔环视围上来的众人，不屑地盯着指向自己黑洞洞的枪口。
“AX的特遣执行官居然真的会来‘逼宫’。” 马太修士分开众人走到近前，“您不想解释些什么吗，瓦茨拉夫•哈维尔神父？”
完全透明化的自己怎么样可能被人发现行踪？而且担任警戒的凯特居然没有示警？真的会来？就是说你们事先知道我会来？怎么可能？！
好像可以看穿哈维尔的心，马太修士兴灾乐祸地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是不可能，不是吗，亲爱的哈维尔神父？”
“我只是来探望陛下的。”哈维尔神情自若地答道。
“探望？”马太笑了，天真如孩童般的脸上映衬着灿如晨露的笑容， “那您这探望的范围未免宽广了些……盲目可以增加您的勇气，因为您无法看到危险。”
只见马太修士信步走到沉睡的护士身边，从护士袍里掏出个小小的录音机，将播放钮按了下去。小东西里传出哈维尔的声音：“我很抱歉以这种形式晋见……您应该很清楚目前的状况。一旦弗朗西斯科阁下……”
“还需要再听下去吗？”马太适时停止，他依然挂着纯洁若处子的笑容，“不知道枢机主教阁下听到会做何感想？”
哈维尔平淡的笑容凝结在脸上。他盯着马太，对面齐眉短发下那双狡诈的眼睛足以说明一切。无法言状的懊悔排山倒海般袭来，原来已方的一切行动不过是人家棋盘上的一枚小小棋子！
“如果不想让您的主子为此罪加一等，我劝您还是老老实实地……”马太说着晃了晃手里的伽锁。
哈维尔微闭了眼睛，再睁开时他已经向马太伸出了双手。
有人上前将哈维尔锁好，此时躺在床上的亚历山卓努力睁开眼睛，用微弱的声音试图阻止这一切：“够了……够了……不要……”
马太修士挥手示意众人离开，他走到教皇床前想要扶起他却被推开了。虽然教皇的力量小得可怜，但那绝对是拒绝。马太修士黑着脸站到一旁。
“哈……维尔……”
哈维尔转身刚想要扶起虚弱的教皇。站在床边冷眼旁观的马太趁哈维尔转身背对自己的当口，突然自袖中伸出一把短剑，从后向前洞穿了哈维尔的头！亚历山卓瞪大眼睛呆呆地盯着从哈维尔额前透出的剑尖，落在自己脸上是冰精般银白色的机械粒子。
哈维尔大脑里的机械粒子受到重创，像水一般开始消融，系统的自我保护程序同时启动，哈维尔保持着双手伸手试图搀扶的姿势定在原地！
“你……你做了什么？”亚历山卓已经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您醒的实在不是时候，我尊敬的陛下……您不必如此惊讶，他是刺杀您的凶手，就地正法也属平常……”
“刺杀我？他并没有……”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马太脸上鬼魅般的笑容下揭晓。原来，是我的存在令人如此不安，足以引发罪恶的意念……如果我走了，你们是不是……不会再踏入黑暗？也许值得一试……
亚历山卓微笑，他看着马太，淡淡地说：“信您的人，将获登永远的天乡……”
“那么，恭送陛下……”
昏黄的烛光下闪过一道血红的光弧。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洗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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