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女神 II》黑桃心

9、九

　　第二天清晨。
　　晨光金色灿烂，均匀地铺散在人行道上。道路两旁的枫树已渐渐变得如火焰般通红耀眼，美丽妖艳。早晨的风出奇地大，片片树叶凌乱地飞舞在蔚蓝的天空中，如蝴蝶般优雅地飘舞着。
　　她又想到自己那对如蝴蝶般轻盈美丽的蓝翅膀，在星光下曾闪过点点晶莹的银光……可是那个美丽的梦已经碎了，一切都结束了。
　　阳光出奇地清冷，丝丝冰凉的秋风扫过，晚月把外套又拉紧了些。
　　她不会有事的……
　　她不是一直都想做一个普通人吗？现在她再也不是精灵公主了，她的愿望实现了，她应该开心才是……至于太阳系那边，只要她死不承认，他们似乎也不会把她怎样……
　　对！她现在是个普通人，她的生活又会像之前那样平静无波……
　　晚月慢慢地向校园的方向走去，努力想让自己感觉开心舒畅些——
　　可是她的笑容很快地在她的脸上消逝了！
　　她的快乐很快地破灭了！
　　瑟恩空的身躯斜靠在校园入口的一棵树干上，墨黑如夜的双眸紧锁住站在秋风中的晚月，黑色的短发在秋风中不断飞舞着。
　　路过的女生们好奇地打量着他，含糊低语着不知道在说什么，仿佛是惊讶又仿佛是仰慕。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晚月努力压住心中翻滚的情绪，远远地望着他问道，声音平板淡漠。
　　“我是来这里‘上学’的。”瑟恩空的语气淡漠得没有任何情绪，修长的身躯站直了起来，他渐渐地向晚月走去，“母后吩咐我一起和你返回地球，你不会让我一个人在地球上乱走吧？”
　　想到了那个华丽的宫殿，晚月的心中一窒。
　　“为什么不可以？我从未答应过做那个什么任务，我凭什么不能把你丢在这里？”她瞪大了双眸，嗓音激动，引来了路人好奇的目光，“你去哪里都可以，我不想看见你。”
　　“你疯了？！”见她如此激动地大喊着，他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嗓音低沉，“你这样大喊大叫，难道要把你我的身份暴露给这些人吗？！”
　　“是又怎么样？”晚月的肩膀火辣辣地痛着，可她却淡淡一笑，“我不在乎我是什么，也不在乎其他人怎么去想我。这一切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即使太阳系皇族的——唔、唔！”
　　还未等晚月说完，瑟恩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紧抿着双唇，双眸异常地漆黑，瞳孔中荡漾着磅礴的怒气。
　　晚月已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她现在唯一想做的——
　　就是摆脱这些人的纠缠！
　　唯独一次，她要尝试着去改变自己的命运，尝试着去挣扎！
　　可瑟恩空却凉凉地笑了，嗓音低沉，“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在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像一具只会流泪的木娃娃一样，那么的悲伤——”
　　他的手离开了晚月的嘴，拉着她向校园内走去。
　　可晚月却没有挣扎，静静地听着他说着，脚步凌乱踉跄地随着他的脚步向熙攘的校园内走去。
　　“第二次见面，你病卧在床，可语气却还蛮随和的，”他的嘴角有淡淡的笑容，黑暗的眼眸中满是一片沉黯的深邃，“可你每次见到母后，都是那么出奇的冷漠。现在甚至连见到我都是出奇的愤怒——”
　　他转头笑看着她，“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做公主。如果是普通的女孩子的话，遇到像你这样的事情会开心的昏过去。可你，或悲伤，或愤怒，或虚弱，眼底总是有一种恐惧。”
　　“你怕什么？”
　　晚月霍然抬头，惊愕地望着他。
　　这个人，只见过她三面，却已把她看得如此透彻。原来这是皇族的另一点可怕之处，她原来都未曾发觉到的。
　　他是那么地像拓修。
　　既帅气又冷漠，就像晚月第一次见到拓修时，他曾留给她一个冷冰冰的背影——可是他，却有一种拓修没有的稳重和淡定，他的一切都让晚月的心散开淡淡的疼痛。
　　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如此复杂，她其实只是单单地怕、怕一切悲剧在她眼前重演——怕他这个人。
　　她渐渐复杂的情绪已经在告诉她——无论她怎样挣扎都无法逃开这一团团的命运了。
　　那就……随波逐流吗？
　　“走吧。”晚月甩开了抓住她手腕的手，轻推了他一把，“我要迟到了，别连累我。”
　　心底淡淡的疼痛与混杂凌乱的思绪让她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她已不想再挣脱她是星星公主的事实，也不想在抱有能成为普通人的梦想——可她却依然不想接受这一切。
　　*** ***
　　“铃——铃——”
　　上课铃声催命似地响了起来，晚月急急地在混乱的走廊内奔跑着，飞速冲进依然嘈杂的教室。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可却带着丝丝凄凉。
　　可就在她踏入教室的那一刹那间——
　　原本热闹的教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静得只能听到秋风的“呼呼”声。
　　同学们如针尖般锐利的眸光齐刷刷地向她射来！
　　她略微疑惑、略微震惊又略微恐惧地望着眼前的景象，随后诡异地扭头看了看她身后——果然！是瑟恩空！
　　甚至连博比都不可思议地注视着晚月身后的他。
　　见到众人的眸光一直停留在瑟恩空的身上，惊觉班主任很快就要来到教室点名，晚月急匆匆地向她的座位走去，不再理睬众人的尖锐的目光——
　　可那整齐的、充满敌意的目光却一直跟着她。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瑟恩空也一屁股坐在她的身旁。
　　“你干嘛跟着我？”晚月有些恼怒地瞪着他。
　　“不跟着你怎么办？我谁都不认识。”瑟恩空答得理所当然，晚月一时语塞，不知该怎样反击。

　　同学们渐渐议论了起来。
　　声音很小。
　　可却很快地像是炸弹一般在安静的教室内爆炸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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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天啊！‘帝王’竟然又回来了！”
　　“他的眼睛怎么变成黑的了？不过还是好帅啊！”
　　“就是，比以前还要帅许多！”
　　“可他怎么又和那个晚月在一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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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月无奈地撇过头去看窗外的枫叶，可却听到身后的艾娜正“呵呵”偷笑着。
　　“艾娜，怎么连你都八卦起来了啊？”晚月有些愠怒地转身，双眸瞪得滚圆。
　　“没有、没有。”艾娜急忙否认，强忍住笑意，“只是瑟恩空的出现比去年的拓修还要更惊天动地些。这可真是太有趣了，大家都以为他是拓修呢！看来晚月啊，你又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了。”
　　“唉……”她长叹了口气，无奈地望了望身旁的瑟恩空，眸光很快地又回到了艾娜的身上，“那个少女，住在你家没问题吧？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安置她了。”
　　“没问题。我家多了个人，又热闹了些。”艾娜微笑着回答，“不过说起来，她长得还是真的很像你。上次我的母亲见到她，问她你是不是又在我家睡，还好我含糊瞒过去了。”
　　“她……长的像我吗？”
　　晚月惊奇地问着，心底突然浮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与恐惧；可能是她太敏感了吧！可是她记得阿莫若告诉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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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宙中，除了星系的统治者、精灵、天使和神诋们以外，是没有其他生物可以长得如此像人类的。”
　　……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这个在她心中忽隐忽现的谜踢她一直都没有时间去注意，难道……又有什么要开始了吗……？
　　“你有时间来我家看一下就好了。”艾娜轻轻答道，警觉发现站在教室前方点名的班主任已经注意起她和晚月两人。
　　“哦——”晚月自下点了点头。
　　“晚月——艾娜——！”果然，晚月话音未落，班主任那如雄师般的怒吼像是猛雷一样在晚月与艾娜两人的头顶响起，“你们两个人给我站起来——”
　　晚月一惊，和艾娜“霍”地一下站起身来！
　　教室内满是细细的讥笑声，同学们望着她们两人指指点点。
　　“——出去！到教室外面站着，直到你们谈完了为止！”
　　晚月尴尬地一怔，咬了咬下唇，瞥了一眼表情淡然的瑟恩空，再瞥了一眼和她一样尴尬失措的艾娜，缓缓地向教室出口挪动着脚步……

　　教室中的讥笑与议论声渐渐地大了起来。
　　班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介绍起瑟恩空来。
　　可他却仿佛不经意地又仿佛特意地斜瞥着教室门口那缓缓被掩上的门，嘴角渐渐扬起，扯出一抹淡淡的、近乎诡谲的笑容。
　　……这个晚月身后的故事，一定很有趣很有趣。
　　*** ***
　　走廊内。
　　透明的玻璃反射着点点闪亮的金光，红彤彤如火舌般的枫叶在窗外肆意摇摆着。蔚蓝的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丝丝秋风把一朵又一朵洁白的云彩吹得似乎在摇晃般。
　　上课铃响时的忙碌早已消失不见。
　　走廊里空荡荡的，寂静得只有秋风扫过的声音。
　　艾娜与晚月两人贴墙并肩站着，一脸的无奈与久久未褪的尴尬。
　　“唉……我们在上课的时候真的要少说些话了。”艾娜贴着墙壁，小声地咕哝着。
　　“是呀。”晚月轻点了点头。

　　“吱呀——”一声，教室的门猛地被推开了，随着一声响亮“砰——”声，教室的门又再次被狠狠地甩上。
　　艾娜和晚月两人怔怔地望着向她们两人大步走来的博比，教室门与门框的撞击声依然隐隐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内，晚月的眸光突然变得呆泄了起来。
　　出奇地，博比没有看艾娜一眼，而是径直走到晚月面前。
　　死死地瞪着她的双眸。
　　晚月的身躯紧紧地贴住冰冷的墙壁，有些惊愕又有些惧怕地望着博比；那沉重的眸光与压力似乎要把她的心压碎了。
　　她微微侧过头去，望见窗外的红叶正在无声地飘落。
　　“你那天果然在和我开玩笑。”博比嗓音冷硬地开口了，他嗓音中的平板竟让晚月微微怔住了；他的双眸幽暗漆黑，直视着晚月，“拓修没死。”
　　晚月的心猛地一颤！
　　她避开他的眸光，轻轻地开口：“你怎么出来的？”
　　“他还活着，他今天就已经回来了！”
　　博比的嗓音变得激动起来，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
　　晚月沉默。
　　原来博比也和自己一样，竟认为拓修还活着。可她原认为，若是将残酷的事实摆在他的眼前，他就一定会从黑暗的悲伤中醒来……
　　——可当博比见到了与拓修相像的瑟恩空时，他竟然陷入了更深的悲伤，而却没有像她一样突然间醒来……
　　她的心底一阵锥心的痛！
　　“……是。拓修他回来了。”晚月强忍住喉咙中翻滚着的颤抖，勉强挤出一丝调皮而又抱歉的微笑，“对不起，我那天只是一时兴起，和你开了个玩笑，没想到你那么生气……”
　　“……对不起……”
　　她又低低地重复了一遍。
　　走廊里出奇地寂静。
　　如果骗他能够让他心里好受一点，她就会一直骗下去，让他开心；也许只有那样，他心中的伤口才会一点一点地愈合起来。

　　博比突然安静了下来。
　　异常地安静。
　　艾娜站在一旁，默默地望着他们两人，心中满是浓郁的不安！安静下来的博比，就仿佛随时会爆发的炸弹一样，比大吵大叫的他还要更恐怖几百倍！
　　“你骗我！”博比突然颤抖着叫了起来，肩膀不停地晃动着，“你骗我的……”
　　“……”
　　“……拓修已经死了是不是？”他的嗓音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如走廊内的回音般平静，“你从未和我开过玩笑……”
　　“我——”晚月的脊背绷得僵直疼痛，她艰涩地开口解释，可却被博比打断了！
　　“现在的那个所谓的‘拓修’，根本就是假的！你为什么要带一个假拓修给我……难道就是为了骗我说拓修没有死吗？晚月，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为什么？！”博比突然猛地抓住晚月的肩膀，死死地、紧紧地抓住她！那火烙般的疼痛把她的双肩烧得热辣辣的！
　　晚月惊痛地望着他眼中的黑暗，就像是海浪一样，不断地拍打着他的瞳孔，墨黑墨黑，浓稠的、窒息的黑暗！泪水在他的眼眶中不停地滚动着，颤动着，抖动着，可却久久没有滚落！
　　她知道他有多痛！就像她一样，发疯般的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发疯般的希望他很快就会醒来——可当事实出现在他眼前以后，他就像她一样，惊痛地醒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
　　晚月不停地向他道歉，她已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心中蔓延开浓浓的冰凉泪意，仿佛拓修已经成了她心中最深的疤痕，虽然已经渐渐地愈合，但每一次触碰，就会有脓血不断流出……
　　“是我该说对不起……那天、那天我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我曾说你是杀死拓修的郐子手、说你是带走他的恶魔！”博比一喘不喘地急促说着，眼底又是泪意又是歉意，瞳孔黑暗混乱，“我对不起你！其实你说过的所有的话，都是想让我少伤心点……可我却从未领情、还那样骂你——”
　　“其实这个世界上，最痛的人是你才对！”
　　博比模模糊糊地喊着，竟一头栽进晚月的肩窝哭了起来！
　　泪水从他的眼中狂泄了出来，他不停地哭着，身躯不停地颤抖着，心底是一丝丝撕扯般的疼痛；像是要把所有的痛、所有的泪都宣泄出来一样，他倚靠在晚月的肩上疯狂地大哭着——
　　望着哭泣中的博比，她的心突然也隐隐地痛了起来！
　　冰冷泪在她的眼眶中不停地打转，濡湿了她的睫毛……

　　空荡无声的走廊中。
　　点点金光与红色的枫叶在窗外颤抖着。
　　艾娜静静地拥住晚月，喉咙哽咽着，就像是在拓修死去那天时，她就这样静静地拥着她，希望能让她好一点、希望能让她少伤心一点……
　　“哗啦——！”
　　教室的大门被猛地推开，班主任震怒地走出——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
　　见到眼前的景象，她的怒吼声嘎然而止，呆愣地望着哭泣中的晚月与博比。
　　“嚓、嚓、嚓……——”
　　急促的脚步声渐渐从教室内传来，瑟恩空突然推开挡在门口的班主任，一把从艾娜的怀中抓出晚月——
　　“你——瑟恩空同学，你认为你在干什么？！上课擅自离开教室，随随便便……”
　　瑟恩空死死地抓住晚月，没有偏头去看盛怒的班主任一眼，双眸直视着晚月的，紧抿的双唇挤出几个生硬的字：
　　“跟我走！”
　　“——？”
　　晚月还未从方才的悲痛里醒来，眼神恍惚黑暗地望了望他，软绵绵的身躯任由着他拖着她离开了走廊，留下惊呆的班主任愤怒地站在原地，留下哭泣的博比与安静的艾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