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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晕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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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一瞧,看一看嘞,又脆又香的猫耳朵!”
热闹的庙市人头攒动,嘈杂之声不绝于耳。
秦娇娇站在一个油炸猫耳朵的小摊边,眼巴巴地望着油锅。
黄橙橙油锅里白色的猫耳朵浮上浮下,在网漏的翻搅中,逐渐变成诱人的金黄色,锅里传出的香味勾得人心痒痒,光是闻上一闻,便已经能想象出那小耳朵的酥脆。
大姐秦娇花却等得极不耐烦,青葱般的手紧紧捏着帕子,差点没将手里的帕子揉烂。
秦娇花伸长了脖子往人堆里望,远远地,瞧见李朗一行人来了,她眼珠子转了转,拉着秦娇美走到一边道:“二妹三妹,我先去庙里祈福了,稍后你们自己乘马车回去,不必再等我。”
秦娇美看了一眼专注盯着油锅的秦娇娇,喊了一句“三妹”,奈何此处人太多,秦娇娇根本没听见,秦娇美只好拉着大姐的手劝阻道:“二姐,你一人在外行走,怕是不大安全罢?还是再等等三妹,我们和你一道去。”
“没事,你照顾好三妹便是。”秦娇花火急火燎地往外望,嫌自家二妹太啰嗦,“怕什么,母亲今晚也和孙夫人去庙里了,兴许我能碰上她们呢,我坐母亲的马车回来便是。”
在秦娇美心中,父母是最高权威的存在,“母亲”二字于她来说,比用尚方宝剑还管用,大凡秦娇美有反抗之心时,秦娇花便举起张氏的大旗,每每都能训得秦娇美服服帖帖。
秦娇美顿时神色一僵。
秦娇花又开始威逼利诱:“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大姐了?好好看住三妹,下个月送你一件首饰。”
言毕,秦娇花甩开了秦娇美的手。
还未等老实巴交的秦娇美反应过来,秦娇花便一个华丽丽的闪身,紫色的身影如水滴,连个浪花都没起,瞬间消失在人群中。
等到秦娇娇拿到刚出炉的一包猫耳朵,才发现她大姐已经不见了,又听闻秦娇花不顾劝阻孤身跑去庙里,秦娇娇顿时惊叫:“什么?今日夜间如此喧闹,大姐一人在外,怕是不大妥当罢!”
“是啊,三妹,我根本拦不住她啊……”
秦娇娇气归气,但不会随意迁怒他人,拉着秦娇美的手,秦娇娇安慰道:“二姐,不怪你,咱们去追她罢。”
秦娇花生性狡猾,谁都看不住她。即便是秦娇娇没有去买猫耳朵,秦娇花想要趁机逃跑,凭秦娇娇的能耐和妹妹的身份,也是拦不住她的。
秦娇娇心道,大姐该不会真的去会那个李朗了罢?
“咱们先去庙里看看。”秦娇娇想了片刻,下定决心。
“唉,你这大姐怎么回事,真是担心死我了……”秦娇美也同意去寻庙里,万一大姐出个什么事,不仅张氏那里不好交代,她也会内疚一辈子。
庙市是近一个月整个青州城最红火热闹的一天,宽大的街道中车水马龙,两侧商贩更是挤得满当当,不仅有兜售各色物品的小贩,还有算命的先生、看病的神婆神医和打铁磨剪刀的匠人,就连收破烂的都有,前一处是摆了一座戏台唱戏,再走过半条街,路中央竟又唱又跳地走来杂耍队伍。
人太多了极容易走散,秦娇娇眼珠子都看不过来了,道:“二姐,咱们得拉着手,不然……”
没想到话音一落,秦娇娇才发现,自己竟拉了个空。
她蓦地转过身,身旁到处都是人,缝隙里,又有一队花花绿绿杂耍的艺人挤了过来,秦娇娇脑子一炸,顿时懵了,推开两个踩高跷的杂耍艺人,跳起来大声叫道:“二姐!”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哪里还有二姐的身影?
秦娇娇根本没时间担心自己的安危,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禁想:现下大姐跑了不算,这回二姐也丢了,她真是倒霉到极点!
秦娇娇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好不容易走到一处台阶上,仍是寻不着秦娇美。
“怎么可能!人方才明明还在!”二姐分明走在她后面,如何会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娇娇心中大急,继续往人堆里钻来钻去,将近寻了半条街,都没看见秦娇美半片衣角。
“不行,不行……”秦娇娇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这般无头苍蝇地找下去,无异于大海捞针。
再寻不见,不管如何,先去衙门报案再说。
秦娇娇推开前面的妇人,正准备再扎进人堆时,她的手臂忽地被人一拉。
“你在找人么?”后背传来熟悉的男子之声。
由于对方力道太大,秦娇娇又着急往前扑,二人力量对冲,她直接反身转了个圈,整个人被甩飞了出去。
那人始料未及秦娇娇身体如此轻盈,眼看秦娇娇要摔个狗啃泥,他急忙又加大力道,将秦娇娇往自己方向一揽,于是乎,秦娇娇整个人又往后一转,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伴随着“哎哟”一声大叫,秦娇娇鼻尖一痛,直接撞上了他硬邦邦的胸膛。
不是胸肌,是排骨。
秦娇娇可以肯定。
就在秦娇娇呼痛时,鼻子也不甘寂寞,她只觉鼻管里一股热流汹涌而下,刷的一下喷了出来。
此时,男子左手抱着她,右手还拉着她的手臂,姿势十分古怪,但二人均未在状态,正男子正处于蒙圈状态,秦娇娇突然一声尖叫,差点扎破他的耳膜:“血!我流血了!”
懒蛋少爷顺着声音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白色衣襟上多出几点血色梅花,而罪魁祸首秦娇娇模样更可怕,鼻子和嘴唇上都是血,一副凶残的女鬼模样。
“对不起啊,对不起!”秦娇娇瞪圆了眼睛,懒蛋少爷的衣裳可是绸的啊,写一百幅字她都赔不起,她顿时紧张得不行,连帕子都忘记掏。
懒蛋少爷看着她脸上的血,恶心头晕一齐上头,脚下忍不住一个踉跄,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
“帕子!”
秦娇娇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掏出帕子,她看着手里的帕子,忽地像是想起什么,又赶紧将它收了回去。
懒蛋少爷几乎不敢再看她,捂着眼睛道:“还不快些……擦干净!”
“这帕子是珍贵之物,我不能擦!”
帕子上还临摹着温潮的字,她怎能随意玷污?
秦娇娇宝贝这帕子不行,她宁愿拿衣服擦血,也不能玷污了温潮清清白白的字。
秦娇娇撕了半天袖子,半天没撕下来一片布条,她破罐子破摔,准备拿袖子擦了:“你可有帕子借给我么?不然我就用衣裳了。”
“都这个时候你……”懒蛋少爷眯着眼睛,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只见眼前小少女嘴上的血都快流到下巴上了,竟然还大言不惭不肯用帕子。
他感觉头越来越晕了,连胃都开始翻滚起来。
这厢秦娇娇还在犯傻,幸亏懒蛋少爷神智犹存,他从袖中掏出帕子,往秦娇娇脸上一甩:“擦干净后赶紧给我扔了!”
秦娇娇如蒙大赦,感激地将帕子拿来擦脸,又撕了帕子两角,笑嘻嘻地堵上了鼻子。
听着秦娇娇撕帕子的声音,懒蛋少爷倒吸一口凉气,他方才忘了,这帕子是他表妹送的,表妹还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乱扔,没想到就这么被秦娇娇白白撕了。
算了算了,先不管帕子之事,只要秦娇娇赶紧擦干净血迹就行!
“对不住啦,我拉着你过去,大少爷您可慢点走呗。”
懒蛋少爷晕成这样,自是没法好好走路,秦娇娇拉着他的衣袖,将人带到街头一角。
懒蛋少爷靠在墙上,吸了两口气,感觉自己终于舒服了点儿,闭眼问道:“你好了没?”
他问好了没的意思是,秦娇娇是否将脸上的血迹仔细擦干净。
“好了好了……”秦娇娇急急忙忙将鼻子里的布团扔掉,又换了两条干净的布团塞着,心道,大男人竟然见血就晕,这是个什么毛病?
懒蛋少爷这才睁眼看她:“我衣裳上的血如何是好?”他不可能不低头吧。
“呃……”秦娇娇看着他胸口那几滴血,想了想,一脸舍不得地从袖子里掏出帕子,伸手往他衣襟上塞好。这会儿血迹干了,也不怕沾到帕子上。
“我将血迹挡起来,你不小心低头也看不见了,”秦娇娇挠了挠头,“对了,你得记得还我的帕子。”
“这帕子到底是什么金尊玉贵的物件儿,值得你这般细心呵护。”懒蛋少爷整张脸都被气黑了,看来秦娇娇这位撕帕子狂魔,只把自己的东西当东西,别人的东西便不是东西了。
熟料秦娇娇抬起下巴,眼睛里像是藏着几颗星星,一脸认真道:“这帕子上的字可不是普通字儿,今儿才绣好的,可不能弄脏了。”
她鼻子里还塞着布团,说话有浓重的鼻音,布团随着她说话一抖一抖的,那副蠢模样好笑死了。
懒蛋少爷实在忍不住,“噗嗤”一笑。
秦娇娇见他露出嘲讽之色,不禁怒道:“你笑什么笑,你好歹是个男人,怎的见血就晕,丢不丢人呢。”
懒蛋少爷被戳到痛处,气得嘴角一扯,冷笑道:“我好心好意告诉你姐姐的消息,你却恩将仇报,罢了,我不管你了,你自己慢慢找她罢。”
言毕,他转身作势便走。
“少爷!”秦娇娇马上换了语气,拽着他的袖子往回拉,讨好笑道:“方才是我不对,少爷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告诉我二姐去哪了?”
秦娇娇身为一家最小的孩子,为了应付张氏和秦娇花,自小嘴便巧,还练出了炉火纯青的哄人功夫。
如今二姐不知去向,哄这位少爷几句,又不会掉肉。懒蛋少爷能住在王家,证明他与王家交情匪浅,秦娇娇自然选择相信他。
“嗯。”懒蛋少爷被马屁拍得通体舒畅,眼睛扫了扫一脸讪笑的秦娇娇,“算你识相,随我来罢……你离我远点,莫再将血弄到我身上。”
他一脸嫌弃躲开秦娇娇的恭维,重重地一甩袖子。
秦娇娇腹诽:“变态还穷讲究。”
二人这回吸取经验,游走在人群外侧,懒蛋少爷走在前,秦娇娇跟在一步距离之后。
他身形颀长,广袖薄衫,姿势翩翩,看起来潇洒极了,看着他的背影,秦娇娇回想起方才二人古怪姿势,心里感觉怪怪的,不是个滋味儿。
“不就是不小心扑了过去么……没事,他是喜好龙阳的变态,我有什么好害怕的?”秦娇娇在心里自我宽慰。
一想到此人的怪癖,秦娇娇便有了底气,此人不喜欢女人,更不把女人当女人,她和他稍微接触,又有什么不当呢?
二人穿过半条街,秦娇娇眼睛尖,远远地瞧见秦娇美坐在街角的石凳上,旁边站着与懒蛋少爷同行的一名男子。
“二姐!”秦娇娇一见着秦娇美,火急火燎地奔过去。
看她灵活的身形,懒蛋少爷抬了抬眼皮,嗤道:“人轻得要命,没想到跑得还挺快。”
今儿早晨,他被秦娇娇骂了句变态,本想追上前去问个清楚,熟料小丫鬟一转眼便没了影子,让寻了半天都寻不到。后来,他又返回书阁,直到看见那本龙阳画册时,才终于明白前因后果。
这,绝对是个误会!
这位王家的王小姐平日没什么爱好,自小喜欢看小本子,她看的还不是一般的本子,而是龙阳本子和龙阳画册,二楼里更是藏了好几架书架。这本龙阳画册到底是如何跑到一楼,懒蛋少爷便无从得知了。
他气愤此书随意摆放的同时,更因秦娇娇随便误会人恼羞成怒,一想到那句“变态”,懒蛋少爷便觉得牙疼。
任谁被当做变态,都会觉得不大爽,更何况是一个取向正常的男人。
“三妹,我没事,只不过不小心被踩了脚,还要多谢温公子和孙公子。”秦娇美拉着秦娇娇的手,柔声柔气地说道。
秦娇美被路人踩了一脚,不小心摔倒在地,还好路过的懒蛋少爷和孙兴将她从人群里救下,将她带到一旁休息。
秦娇娇得知事情始末,看懒蛋少爷顺眼不少,嘴上客客气气道:“多谢孙公子、温公子。”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二位姑娘没事便好。”孙兴笑道。
孙兴看起来大约十八.九岁年纪,身材壮实,长相周正,一看便是个正经人。
懒蛋少爷抱着双手,嘴突然毒了起来:“客套免了,你别再恩将仇报就行。”比如流鼻血,自杀式喷血之类。
秦娇娇撇了撇嘴角。
“二姐,你的脚受了伤,咱们还是赶紧回家,给你找些药抹一抹。”秦娇娇将秦娇美扶起,还好此处离出口不远,王家的马车就停那里。
秦娇美皱起眉头,说道:“三妹,你大姐去庙里了,我不放心她。”
秦娇娇的头又开始疼了:“那我先送你去马车休息,我去庙里找她。”
“你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七日后可是太和书院考试,你不能有事……”秦娇美内心天人交战,此处人山人海,秦娇花让人不省心就算了,秦娇娇更是年纪小,若有个什么闪失,她死一万次都不够。
“她竟然参加过女科考?”懒蛋少爷低声疑惑道,“就她这副傻愣呆的模样,能考出个什么花头?”
秦娇娇白了她一眼,劝解道:“二姐你放心,我又不糊涂,不会出事的。”
两姐妹拉拉扯扯半天,为是否去庙里争执不休,懒蛋少爷听得烦了,突然道:“不必如此纠结,我陪她去便是,我是王家的表少爷,你们总信得过我罢?”
秦娇美还不知晨间懒蛋少爷和秦娇娇之事,但方才听孙兴提及懒蛋少爷的身份,对于王家的表少爷,秦娇美自是十分信赖的。
她们秦家也是王家的表亲呢,如此看来,她们和温公子算是拐着弯儿的亲戚了。
但,秦娇美为了稳妥起见,还是问道:“可否请教温公子名讳?”
懒蛋少爷神色淡淡:“温某单名一个汐字。”
秦娇美神色柔和许多,盈盈一礼:“此事便麻烦温表兄了,改日必将亲自道谢。”
温汐不耐烦地拂了拂衣袖,转身抬脚就走。
今日倒霉被骂不说,还惹了一身腥,谁让秦娇娇即将参加太和书院的考试,算了,他送佛就送到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