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魂歌（GL）》西兰柿

3、二章．条件

　　车速很快，在夜间的山路上仿佛是一个白色的幽灵。琪不时注视着后视镜，以防有人跟踪。身旁的贝儿一脸倦容，漫不经心地望向窗外。
　　车到了山顶，琪把车停下，点着了一支烟，她还未来得及将其放入唇间，就已被贝儿狠狠夺去。她将烟扔出窗外，语气平静：“你从不抽烟，也不该抽，这样不像你。”“不像我？”琪看着她，露出微笑，“那要怎样才像我呢？你很了解我吗？”“我当然了解。”她盯着她的双眼，眼神犀利。
　　“四岁上中学，八岁时被哈佛商学院破格录取，十二岁时获得哈佛商学院的硕士学位。十三岁回国，不久便与父亲反目，离家出走，之后被我父亲收留，接受非人训练，成为了一名优秀的职业杀手。没说错什么吧？左嘉琪小姐。”贝儿直直看她，像是恨不得要把她看穿一般。“我没有家，更没有父亲。”琪的微笑渐渐变冷，“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你不该知道的东西的，你不怕……我杀了你么？”“不，你不会的，”贝儿自嘲似地笑笑，“琪，你们都把我想得太简单了……你可以杀我，我同样也有办法杀你，更何况……”她话未说完，就已被琪猛地压在身下，动弹不得。“我说过，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琪的声音竟有些哽咽，贝儿沉默着看着她的脸，冷冷地说道：“我并不爱你。”“是的，你不爱我，我们不曾相爱。”琪的低喃像是自言自语，“我们只是两条寂寞的鱼，在绝望的泥潭里游到了一起。”
　　冰冷刺骨的液体狠狠地砸在了贝儿的脸上，她伸出手抚摸她的脸，柔软冰凉。“你总是这样，勉强勉强……你的身心都已变冷，连眼泪都像寒冰一样……太伤人了。”琪将脸埋在她的黑发间，附在她的耳际低语：“我伤了你么？”“你太危险，我会坠入地狱。”她闭上眼，“可你已经站在地狱边缘了。”琪轻声地笑，那笑声既温柔又恐怖，“我一直都在地狱里等你。”
　　琪推开车门，让刺骨的寒风灌入车内。她轻吻贝儿颤动着的睫毛，将她放开。“你不是问我，你像不像是一具任人摆布的漂亮木偶。”琪从后座抽出一个长方形的纸盒，“就算你是，你也是只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木偶公主。”她打开纸盒，盒内是一套华丽的紫色婚纱，“生日快乐。”贝儿瞥了婚纱一眼，转而猛地将她压在了身下，“你觉得我会高兴吗？”她揪着琪的衣领，粗暴野蛮地吻着她的唇，直到腥甜的血液渗入唇齿之间。她咬破了琪诱人的唇，像一只美丽霸道的野兽。“你欠我的。”她的手指抚过琪的唇，将她温热的血液送入口中。“这不公平，你也欠了我。”琪的嘴角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你打算用什么偿还？”琪的手指滑过贝儿的纤腰，在她的背脊不规矩地游走，“身体吗……”
　　“猜猜看，她们现在在干什么？”红龙举着红外望远镜，笑得贼兮兮。“不知道！”蜘蛛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这种事你一个人做就好了，非得拖上我不可吗？”她闷坐着，一脸不爽。“一个人太无聊嘛，我会觉得孤单寂寞还很冷呢~你忍心吗？”红龙扮委屈，一脸苦相地朝她眨巴眼。“有多远死多远去。”蜘蛛冷哼道。“呜呜……”红龙扁扁嘴，见蜘蛛没有反应，颇感无聊，又自顾自地举起望远镜，不时傻乐几声。
　　天刚露白，琪便睁开了眼。她披上衣服，带着宠溺捏了捏贝儿小巧精致的鼻子。“呜……”贝儿发出了不满的嘟囔声，皱了皱眉。当她伸手准备对她的鼻子再次“袭击”时，只见贝儿突地瞪圆眼睛，一口咬住了她的手指。“……”琪皱眉，看到贝儿得意的模样，更是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该走了。”琪弹了弹被咬痛的手指，握住方向盘。“去哪？”“回去。”琪踩上油门，“他们在等着。”“为什么不逃？”贝儿有些沮丧。“你知道的，我们无处可逃。”琪的眼中闪过凌厉的光，鹰一般的眼神，让她久久不能移开视线。“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贝儿突地笑出声来，不知不觉，满面泪痕。

　　远远的，红龙的爱车横在山路中央。琪把车停下，拨通了他的手机。“等很久了吧。”琪握住贝儿的手，神色平静。“呵呵，不感谢我么。”红龙的笑声飘进耳内。“你可以回去交差了。”琪语气冷淡。“好，说真的我还真怕你要跟我动手，也许我会死的呢~”轻浮的语调，仿佛可以看到他张欠扁的笑脸。“人早晚是要死的，带路吧。”琪按了按喇叭，刺耳的声音在山间回荡。红龙的车几乎与她的同时发动，向山下驶去。

　　“记不记得我教过你什么，一个优秀的杀手是不该有感情的。”影皇漠然地看着坐在他面前的两人，一个是他的掌上明珠，而另一个则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杀人机器”。
　　“我不是什么优秀的杀手，我只是你的杀人工具。”琪平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师父，毫无惧色。
　　“是吗……但不管怎么说，你都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怎样负责。”琪的嘴角扬起笑意。
　　“死。”影皇将这个字说得脆响，他看着贝儿，面无表情。
　　“抱歉，我还不能死，有没有别的选择。”
　　“替我杀掉一个人，杀了他，你不但可以继续和贝儿在一起，还可以继承我的所有财产。”
　　“谁？”
　　“夜帝，左任博。”影皇盯着琪，可他所期待的反应却没有出现，倒是贝儿，不由得怔了一下。
　　“没问题，如果你想见到他的尸体，我可以想办法把它弄出来。”琪冷笑着，“你应该知道，他已经死了吧。”
　　“死了？不是躲起来了么？！”影皇那难以置信的表情扭曲得引人发笑，贝儿似有所悟，不发一语。
　　“五年前他就已作了古。”琪顿了顿，“有录像带为证。”
　　“你杀了他？！”影皇瞪大了眼。
　　“不，很可惜，”琪摇摇头，“不是我。”
　　“是谁杀了他？！”影皇莫名地愤怒起来，音调也提高了。
　　“冥皇蝶。”琪的口中，吐出了令影皇万分恐惧的三个字。
　　“是她！”影皇大叫道，“该死的……我早该知道……混蛋……”影皇瘫倒在沙发里，无力地垂下了头。“条件更改……杀了她，杀了冥皇蝶……”
　　“成交。”琪已经记不起自己五年前十八岁生日的那天早上，收到那盘录像带时的心情，她只知道，杀死冥皇蝶，或是被她杀死，那都是命。
　　“再杀掉她之前，我不想见到你，出去。”影皇低声说着，用手撑着头。
　　琪起身朝贝儿微微一笑，转身推门而出。贝儿起身欲追，却听影皇一声闷喝：“坐下！”他抬起头，脸上堆起古怪的笑容，“不要在死人身上浪费时间。”“您是在说您自己吗？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我的一切都该与您无关了吧。”贝儿同样还予一个古怪的笑容，快步追了出去。“你！！！”影皇又惊又怒，狠捶自己的腿，摇头叹息。
　　“好一个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呀~可惜你算错了棋呢~是吧，师~父~”红龙从暗门里闪出，手中把玩着一把精巧的小刀。“你来做什么。”影皇冷斜他一眼。“你不觉得自己太偏心了么，居然要把全部财产给那姓左的丫头。”红龙笑着，将小刀插入墙内，竟连刀柄都没了进去。“她会死在冥皇蝶手上。”影皇冷哼一声。“万一反是冥皇蝶死在她手上呢？”红龙将双手插入裤兜，耸了耸肩。“杀了冥皇蝶，自然是好，”影皇冷笑起来，“不过她还是会死。”“她为你卖命这么多年，又是个商业奇才，对你应该是如虎添翼才对，你舍得么？”红龙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她一定得死，要怪，就怪她是左任博和那贱人的女儿。”影皇不屑地冷哼。
　　“那么，到时候就交给我来办。”红龙踢踢墙，“包您满意~老板。”
　　“哼，随便你，出去吧，我累了。”

　　“别去，你会死的。”花园里，清晨的空气有些潮湿。贝儿的眼泪沁透了琪的衬衫，她用力地抱着琪，手指几乎陷进了她的肉里。
　　“我早就该死了。”琪轻抚她的黑发，柔声低语。
　　“你必须死在我身边，死在我面前。”贝儿将银质十字架取下，挂在琪的脖子上，“你要答应我，在你死之前把它们亲手交给我。”
　　“我答应你。”
　　“好。”贝儿的脸上此时已满是绝望的泪水，她轻声笑着，笑声凄凉。琪伸出手抹去她脸上的苦涩液体，贝儿捉住她冰凉的手。“琪，你可不可以对我说谎。”
　　“应该可以。”声音低沉。
　　“那么，对我说，说你爱我。”“我爱你。”贝儿在她低沉的嗓音中一步步后退。
　　琪沉默着站在原地，看着她渐渐转身，渐渐离去。
　　笑意渐浓。

　　左家旧宅。琪对从前的事似乎记得特别清楚，尽管她只曾在这间大宅里呆过半年，但这半年的记忆却足以如梦魇一般纠缠她的人生，直至死亡。她熟悉这里的一切，这里是毁掉了她的人生的地方。
　　她的手指抚过沾满灰尘的老旧钢琴，仿佛看见那个穿着棉布白裙的美丽少女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低下头，羞涩而且谨慎。“琪，能不能教我弹钢琴？”泪水不自觉地砸下，在琴键上留下清脆的声响。她缓缓坐下，弹起那首静最喜欢的《花与爱丽丝》。一曲弹罢，她望着窗台上那缺了一角的花瓶，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那年她十三岁，静比她大两岁。命运之神的游戏，从她回到这个家，见到静的那刻开始。首先，命运之神让她疯狂地迷恋上了静，爱上了她那干净的笑容，让人惊艳的美丽长发，以及她那引人遐想的棉布白裙。接着，命运之神又干脆地耍弄了她，静属于琪的父亲，并不属于琪。
　　“她？她只是个奴隶。”当她听到父亲那轻描淡写的介绍时，她的血液凝固了，思维变得迟缓，“奴隶……吗……”
　　夜里，琪经过父亲的房间，房内传来父亲的低吼，狂怒的野兽般，让人胆战心惊。琪附在门上，静细细的哭声传入她的耳内，她皱眉，然后离开。心痛，却是无能为力。
　　从未想过，她是自己此生注定逃不过的劫难，在劫难逃。
　　白天父亲不在家，家中只剩下静和她。百无聊赖的她坐在钢琴前，一遍又一遍地弹着自己喜欢的歌，固执地，优雅地。静远远地看着，将一支支芬芳淡雅的百合，仔细地插在花瓶里。
　　这样的相安无事只持续了一个星期。当静略带颤抖的声音穿过她的耳膜，一切已成定局。她对静的爱已无可救药。她有了仇恨，仇恨父亲，同样仇恨无用的自己。每当静身上那些细密恐怖的伤痕刺痛她那双忧伤的眼睛，每当静眼中那些悲凉茫然的温柔裹紧她那颗脆弱敏感的心，她就会恨，恨自己，恨父亲，更恨命运。
　　那些日子算是快乐的，但只限白天，每到晚上，她和静都会被绝望和恐惧所包围。她的父亲成了两人共同的噩梦，在她的脑海中，父亲的形象渐渐被妖魔化，越发地丑陋。天气好时，她们会一起在花园里散步，她给她讲那些听到的或是经历过的有趣事情。偶尔有蝴蝶飞过，她们会满院子地追逐着蝴蝶，然后神经兮兮地笑成一团。静说她最喜欢紫色的蝴蝶，神秘优雅，并且拥有一对自由的翅膀。琪轻轻地笑，她说每一只蝴蝶都是自由的。
　　“可我不自由。”静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仰头看天，神色复杂。
　　“我会让你自由，你所祈盼的自由。”琪咬着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
　　“没用的，你不懂……我所背负的罪为我上了厚重的枷锁，缚住了我的翅膀……除非我死了，否则我将永远都得不到自由……”静轻声说着，伸出手，让阳光透过她指尖的缝隙，“自由……”她喃喃，“也许真的需要用生命来交换吧……”
　　“如果真的只有这么做才能让你获得自由，就请你……将这个权力交给我吧。”琪在她身后那片阴影里，绞紧了手指。
　　“嗯，如果我一直都无法获得自由，”她转过身微笑，“就请你杀了我，让我死在你怀里。”琪点点头，温暖的阳光曛得她落下泪来。
　　她还清楚地记得那个温暖的午后的每一个细节，阳光懒懒地洒进房间，窗台上插满百合的白瓷花瓶在阳光下柔和甜美，仿佛四周的一切都融化在了幸福之中。她静静地弹着钢琴，弹那首《花与爱丽丝》。而一旁的静，则笑容满面地注视着她，注视着遥不可及的未来。当她的手指按下最后一个音符，静抱紧了她，一切难以言喻的感情倾泻而出，如洪水猛兽般，冲垮了她们的理智，和小心翼翼的感情。
　　琪深知，从那时起，她就已经放弃了自己。

　　琪悠悠地站起来，又猛地跌坐在地上。她全身无力，意识也变得模糊。
　　“琴键上有……”在她合上眼的瞬间，仿佛看到蝴蝶飞舞。
　　“你终于回来了……”一个纤瘦的身影向她走来，轻跪在她的身旁，俯下身，将脸埋在她温热的怀中。松软的长发散在她的胸前，像是黑色的海草，将她慢慢捆紧，让她无法呼吸。
　　“琪，能不能再为我弹一曲……”空旷的宅子里，气氛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