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lsa）魔镜奇缘》岭南野姥

1、初见

　　（Arendelle王国，1835年，Elsa3岁）
　　Elsa第一次见到Jack Frost的时候，她3岁。
　　3岁的孩子看起来很小，但他们已经能做很多事情了，Elsa能做的比普通的孩子更多。她可以不靠佣人的帮助，自己穿衣服、整理床铺并摆放玩具，能在人前姿态大方、话语清晰的念报纸，还能在父母皆忙的时候照料妹妹Anna，逗她开心。这一切都表明，Elsa从小就表现出了一个合格王储必备的素质：聪明能干，自律负责，稳重……
　　好吧，稳重可能不是她的强项。
　　“我没有欺负Anna！”Elsa义愤填膺的道，“我在跟她玩！”
　　安静。
　　“好吧。”Elsa嘟嘟嘴，一副不甘不愿的表情：“我错了，不该把雪花放到她鼻子上。”
　　“可是……”片刻她又抬起头，脸蛋红红的，大大的蓝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Anna喜欢！她笑了！”
　　“咕咕啊……呱！”墙外一只乌鸦振翅飞走，枯枝一阵颤动，附着的雪簌簌落下。
　　“我还是好孩子，”Elsa肯定的点头，接着又有些不确定的问：“对嘛？”
　　“Elsa？”
　　身后传来母亲的呼唤，随即响起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王后Iduna走过来，从后面抱起Elsa：“哦，亲爱的，你又在跟雪人说话了？”
　　“他叫Olaf，”Elsa认真的告诉她，“他是我的朋友。等Anna长大了，我们一起玩。”
　　王后温柔的笑了笑，拍拍她的头：“亲爱的，雪人是不会说话的。等Anna长大了，你们就能一起玩了。但是你不能把再把雪花堆到她床上了哦，Anna会生病的。”
　　“对不起……”Elsa垂头丧气的，又小声说：“Anna快点长大就好了。”
　　身为Arendelle唯一的公主，Elsa过着优渥的生活，但她也很寂寞，因为整个王宫里只有她一个孩子。大人们会说她聪明漂亮又可爱，是个棒棒哒小公主，他们会拍她的头，对她笑，但不会跟她玩；他们不会陪她堆积木，不会陪她堆雪人，更不会陪她溜冰。他们会说，夏天不能溜冰，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但他们不知道，她一脚踏下就能让地面结冰，五指一挥就能让天空下雪——她天生制造冰雪的能力，只有父母知晓，而父母从来不让她告诉别人。
　　Elsa是人见人爱的公主没错，可她也很寂寞。
　　王后回到卧室，轻柔的将她放在粉蓝色的儿童床上，亲亲她的额头：“下次不要坐在雪地里了，Elsa，小心JackFrost咬你的鼻子哦。”
　　Elsa稚气的皱起小眉毛：“Jack Frost是谁？”
　　Iduna顺势坐下来：“他啊，是一个大自然的精灵。秋天的时候，他会把树叶涂成金色的，它们就落下来了；冬天的时候，就会在窗子上用冰霜画画。”
　　“真的吗？”Elsa的蓝眼睛兴奋得闪闪发亮，“他也能放出雪花吗？”
　　“当然，他是冬天的精灵啊，”王后亲了亲她的额头，“但是他很喜欢恶作剧哦。如果冬天你在外面不带围巾的话，他就会来咬你的鼻子和指头，然后你就会冻伤了。所以下次不要再坐在雪地里了，亲爱的。”
　　“我不怕冷！”Elsa有些激动的反驳，“这个Jack，他是什么样子的？我能见他吗？”
　　Iduna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我也不知道……传说他是个胡子长长的老头，头发像雪一样白，一口气就能吹出带雪的北风来。”
　　她矮下身子亲亲Elsa的额头：“好了，亲爱的，该睡觉了。已经很晚了哦。”
　　Elsa的大眼睛里明显写着不情愿，但还是很乖的点头：“好。妈妈晚安。”
　　王后吹灭烛火：“晚安，亲爱的。”
　　她的脚步声消失后几分钟，Elsa悄悄睁开眼睛。今晚月亮又大又圆，反射着窗外的雪光，所以卧室里并不黑暗。小公主蹑手蹑脚的滑下床，厚厚的羊毛地毯掩住了脚步声。她手脚并用爬到窗台上，胖胖的小手一点，就在玻璃上划出了一道霜花。Elsa画出一个大圆圈，里面点上两点，下面一条弧线，再上下胡乱画出一道道曲线，最后画出了一个非常具有抽象派特征的白胡子老人。
　　“Jack！”Elsa指着霜画咯咯直笑，又挥挥手，“你好呀，Jack！”
　　“你也好呀，”身后响起低沉磁性的男声，语气中微带些讽刺意味，“不过你确定画的是我吗？看起来更像North。”
　　“哈……啊！”Elsa吓得从窗台上摔了下来。
　　“噢！”男声听起来很惊讶，很担忧，“Elsa，Elsa？你没事吧？”
　　Elsa揉着屁股站了起来，幸亏地毯厚实，她才没有摔伤。公主在卧室里四处打量，警惕而小声的问：“你是谁！”
　　“我是JackFrost，”那人立即答道，语气暖了很多，“真正的，Jack Frost。”
　　“你在哪里？”Elsa趴下往床底看，“为什么我看不见你？你是鬼吗？”
　　“呃，那要看你对鬼魂的定义是什么了。”他声音里带着笑意，随即又道：“嘿Elsa，看这儿，我在这里。”
　　Elsa顺着声源找过去，就在墙上的镜子里看见一个白发少年，唇角斜斜的笑着，一双漂亮的冰蓝色眼睛柔和的看着她。他右手握着一根长长的、发白的木杖，顶端弯曲成一个弯弯的C字形；上身套着件奇怪的蓝色衬衣，松垮垮的，前面口袋藏着手，后面还连着帽子；瘦长的腿上裹着棕褐色的紧身裤，底下光着对脚丫子。
　　小公主有些失望：“你不是Jack Frost。”
　　“哎？”他有些夸张的瞪大眼睛，“我怎么会不是JackFrost呢？我就是Jack，Jack就是我啊。”
　　“你不老，你没有胡子，”Elsa指着他的下巴，然后他的脚，“而且你不穿鞋。”
　　“谁跟你说我老的？”少年露出一副极受冒犯的表情，“我才300多岁……呃，好吧，”他挠了挠头发，“可能是年纪大了点。但我不老，一点都不老！”
　　Elsa很困惑：“年纪大不就是老了吗？”
　　“不是……”少年跳脚，想想又朝她弯腰，指了指自己的脸，“Elsa，我看起来老吗？”
　　公主诚实的摇头，问道：“你真的是Jack Frost吗？”
　　“当然！”少年用力的点头，“鞋子不是问题，我就是……哦算了，跟你说不清楚。”他有些懊恼的抓抓脖子，快速往身后瞥了一眼，又看回来。他想了想，将木杖放在脚下，蹲下来，举起手像是包着东西的样子，笑得有些神秘：“我真的是Jack Frost。你不信？看好喽……”
　　他往手心吹了一口气，随即慢慢摊开手掌。一个雪团凭空浮现在空气中，透出极浅的冰蓝色光泽。Elsa张大了嘴，蓝色大眼睛里映出雪团的影子，声音很轻，听起来像是在抽气一样：“JackFrost！”
　　Jack笑了，看上去对Elsa的表现很满意。他又合上手，聚精会神的闭了下眼睛，随即摊开，雪团就变成了一只白白的小兔子，耳朵还一抖一抖的，在他手上转来转去的追逐自己的尾巴。Elsa惊喜的叫了一声，不由得伸手去摸那可爱的小兔子，却只碰到了冰冷的镜面。
　　“噢。”Elsa失望极了，“我碰不到它。”
　　她指尖触到镜面时，Jack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接着又笑得更灿烂起来，只是眼神却不太对，像是一个粉刷亮丽的墙面上打开了一闪黑黢黢的破败的木窗。Elsa看不懂，只是觉得眼前的少年笑得有些假，不像看上去那么开心。她有些小心的退了一步，而这也让Jack回过神来：“嘿，Elsa，别怕。”
　　他的声音温柔又宠溺，使小公主放下了戒心。Jack看着她笑：“没关系，你也可以做出小兔子来的。你可比我厉害多了。”
　　“真的吗？”Elsa恢复了希望，“我也可以吗？”
　　“当然，”Jack伸出手，摁在镜面上，“我教你。”

　　（Arendelle王国，1840年，Elsa8岁）
　　成长，有时不过是一夜之间的事。
　　“Elsa？”门外又传来欢快的轻敲声，Anna语气中充满盼望，“你想堆个雪人吗？”
　　她凑近锁孔，稚气又活泼的邀请：“我们不一定要玩雪人哦……”
　　门后响起Elsa烦闷的声音：“走开，Anna。”
　　Anna默了片刻，失落的语气极为明显：“好吧……再见……”
　　听到她远去的脚步声，Elsa几乎要跳下床去把门拉开。她强忍住了，试图把注意力放回到书本上，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两姐妹卧室分开后，父母在她房间里堆满了玩具和书本——壁炉上方摆着精巧的帆船模型，床帏是她最喜欢的蓝色雪花纹布料，书柜里塞满了书本，从伊利亚特到莎士比亚，从几何原本到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只要她表现出了兴趣，父亲都会寻来给她。
　　她知道这是父母补偿自己的一种方式，他们从不放松对她的要求，该给她的关爱却也从未吝啬。王后特地问过她还想要什么，Elsa想了想，只要了一面大镜子。
　　片刻，她躁郁的放下书，走到窗前跪坐下来。外面是冬天，到处白雪皑皑，大地银装素裹，是她最爱的季节。雪看起来很厚很软，Elsa小手搭在窗棂上，感受那清新而舒适的冷意。窗上映出女童圆圆的脸，大大的蓝眼睛里充满了对外界的渴盼。她不自觉靠过去，鼻尖几乎触到玻璃，底下却突然窜起冰花，触手之处结满霜华。
　　Elsa倒抽一口气，狼狈又有些恐惧的退开。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明明没想着要召唤冰雪的，怎么会……
　　她匆匆爬下窗台，跑到床头柜边上，将手套戴上，默念：“隐藏力量，不要感受，不要让人知道……”幸好刚才没有开门，幸好让Anna离开了，幸好……
　　恐惧如冰凌一般肆虐，Elsa的心被刺得密密麻麻的疼痛，如同被针毡裹住一样喘不过气来。她看着白色的手套，想起高大的父亲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郑重其事的告诫：“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的能力，Elsa，因为你的能力很美丽，但也很危险。人们害怕未知的事物，他们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能会害怕你，可能会想用你的力量做不好的事情，可能会伤害你。总有一天你要成为女王，我和妈妈不能一直在你身边，你要学会控制力量，要学会保护自己。”
　　“可是爸爸，如果我不能控制怎么办？”这是她当时小声的回答。
　　“没事的，亲爱的，我们相信你。”王后如是说，而国王则对她鼓励的点头。
　　可Elsa现在就在怀疑了，如果她一直不能控制住怎么办？如果她不小心伤害了Anna或父母怎么办？她是不是永远都不能出去了？她是不是永远都不能接触别人了？Elsa的抬起头，正好看到书架中间最显眼的一本书，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因为被翻动太多而显得陈旧。
　　“嘿，Elsa！”
　　Jack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充满活力，Elsa唬得一跳，回头就见他斜倚在镜边，木杖扛在肩上，看起来轻松自在又无忧无虑：“今天玩什么？”
　　她瞪大眼睛：“Jack。”
　　少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Elsa？”
　　Jack靠过来，眼里有些担忧：“怎么了，Elsa？”
　　“Jack……”Elsa眼里突然涌上惶恐而委屈的泪水，“Jack，怎么办？我是个怪物！”
　　“……什么？”Jack错愕道，似乎想伸手帮她擦泪，却被镜面挡住，“Elsa，到底怎么了？”
　　Elsa眼泪簌簌下落：“我伤了Anna……”
　　她抽泣着将事情说了，意外发生后，她只哭了两次，第一次是Anna被击昏后的哭喊，第二次便是现在，即使在父母面前，她也没这样哭过。她是姐姐，是王储，是优秀的公主，不能不顾形象的嚎哭，不能不坚强勇敢，不能不给妹妹树立好榜样。
　　然而Jack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在他面前， Elsa可以像个普通孩子一样贪玩好动，也能怕黑怕生胆怯哭鼻子，他不会像别人一样要求她端庄大方，只会用雪凝出小动物逗她开心，会在镜子上用霜花画简笔画，或是在她把一天中看到的人事告诉他时，挤眉弄眼的作怪样，根据她的描述模仿那些人的样子。当Elsa告诉他自己多害怕黑夜里床底藏着怪物的时候，Jack会在镜面上画出云朵和月亮，告诉她不要怕，月亮会看着她，他也会看着她的。
　　“……为什么我会和别人不一样？”Elsa擦着眼泪，声音哽咽，“为什么我的魔力会是天生的？如果是诅咒，至少我不会生来就是怪物……”
　　“嘿，嘿，慢着，”Jack安抚道，“Elsa，听我说。你是故意让Anna受伤的吗？”
　　Elsa讶然，随即气鼓鼓的挺起小身子：“当然不是！”
　　Jack好脾气的笑：“你看，这不就是了？你没想要伤害Anna，还为了不让别人受伤而学着控制自己，你明明是个很善良的姑娘嘛。怪物怎么会有你这么好心呢？”
　　Elsa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可是……我的力量，很危险。”
　　“怎么会？”Jack手指一点玻璃，画出一朵霜花来，“明明就很美。”
　　她摇摇头：“我不想伤害别人。”
　　少年打量着她，柔声道：“所以你要戴手套吗？”
　　她默默点头，随即又道：“爸爸把城门关上了，还裁剪了佣人的数量，直到我学会控制力量为止。”
　　Jack高高挑起眉：“把你关起来？这就是国王想出的解决方法？关着你不让你和别人接触？”他显然有些气愤，声音越来越高：“你不过是个孩子，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是的！”Elsa不由得扬起声音，为他误解自己的父母而生气，“爸爸妈妈不是想把我关起来！”
　　她声音低下去：“是我不能出去。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有魔力。”
　　“Elsa，拥有魔力没什么好羞愧的，”Jack劝道，手掌一握一张，一个冰球就出现在其中，“你的力量很强大，很美丽，很不可思议，别人想要还没有呢。这是祝福不是诅咒，你不必因此害怕，或是难为情。”
　　Elsa摇摇头，眼睛瞪得大大的：“别人不能知道我有力量。他们会害怕，可能会伤害我，也可能会有人想利用我的力量做坏事。我将来是要成为女王的，爸爸妈妈不能一直在我身边；Anna也忘了我有力量……”她咬着下唇，“我必须保护她，保护我的人民。”
　　Jack张口，欲言又止，只好闭上嘴，冰球也抛到了一边。Elsa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套：“我太危险了，必须学会控制。”
　　“你……”Jack眼神中是和国王夫妇一样的心疼，还有掩饰不住的惊诧。他懊恼的挠挠耳根：“Elsa，你长得太快了。”
　　“知道和你一样大的孩子都在做什么吗？他们都在玩，”Jack掀开兜帽，露出乱蓬蓬的白发，“孩子就应该每天开心快乐的玩耍，享受父母的关爱，和朋友一起调皮捣蛋。像你这样……天。Elsa，你不用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Elsa无意识的揪着手套，语气低落：“我肯定要长大的。”
　　“我知道，我知道，”Jack五指插进头发一梳到底，看着有点烦躁，“可你也不用天天戴着这东西，对吧？”他指了指Elsa的小白手套。
　　Elsa皱眉：“可是，良好的习惯是要——”
　　“我懂我懂，”Jack举手投降，语气软和的劝，“你是公主嘛，必须表现好。不过现在又没别人，私底下放松点不好吗？”他朝她淘气的眨眼：“难道你真的只想天天看书，一点都不想玩？既然你不出去，还有我呢，我可以陪你玩。”
　　心中冒出一颗希望的小绿芽，Elsa想开口却瞄到手套，又有些迟疑：“可是……我不想伤害你……”
　　“怎么会！”Jack咧嘴一笑，拍拍胸脯道：“我可是JackFrost，执掌冰霜的精灵！我和你是一样的。”
　　少年冰蓝色的眼睛此刻暖得不可思议。Elsa忍不住倚过去，手摁在镜面上。Jack一乐，也靠过来，将自己的手与她的相抵：“我不怕冷，Elsa，又在镜子另一头，你不可能伤到我的。以后跟我在一起你就不用戴手套了，也不用抑制自己。”
　　Elsa愣愣的看着他，最后露出个略微犹豫的笑来：“Jack……你会一直陪我吗？”
　　“当然，”Jack斩钉截铁的承诺，“只要你需要，我就会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