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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16 纠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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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寒夹着水气扑面而来,让她有些昏沉的脑袋清醒了许多。木离慢慢踱到花圃边,安静地斜身倚着一边的柱子。
下雨天,没有月亮,她只好看看这些花草。
现在明明是冬季,这里却开着绚烂的牡丹,黑色的,绿色的,白色的,都是木离没见过的稀有品种。这些牡丹簇拥这在几颗芭蕉之下,大瓣的花瓣上全是夜里下下来的雨水汇成的水珠。冬季的芭蕉,必然不如春天那般新绿,大片的叶垂下来,或深绿,或灰绿,或带着土黄的边,全都在夜风中轻摆,摇落下更多的水珠。
木离抱着双肩紧靠在石柱边,看着这些,眼前渐渐模糊,然后,这些新奇的事物便在她眼中化成一幅水墨画,只余大片大片的墨色与陈绿。
身后有极轻的脚步传来,木离忙低头,抬手遮掩,却被来人一把扯开。木离抬头,好容易才从眼前的一片模糊中辨认出那蓝绿双色的眼瞳。她仔细看了他一眼,然后扯起嘴笑出来,声音干涩。
“小离……”听着这样的笑,苏生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低头轻轻咳了下:“你骂我吧,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草率了。”
木离看着他摇头,半晌,木然的表情才有了些松动。她双手握住苏生的手,晃了晃,似乎想从他那里汲取一点温暖似的。
“苏生,这里还有别人吗?”
“没有了。”苏生被她搞得一头雾水,依言看了看四周,回答道。
“苏生,借你的肩膀用一下好么?我现在好难受……”木离自说自话,不等他回答就将头枕上他的肩。苏生吓了一跳,右脚极不自然地跺了跺后跟,稳住平衡,手却不知道该往哪放。然而,扬言借用的女子现在手脚冰凉的靠在他怀里,让他的心一阵一阵收紧。这种感觉,在他刚刚追出来时,看着独自靠在柱子上的孤单背影时就有了。
苏生抬头看了会天,然后将手缓缓环住怀里的人儿,轻轻在她的背上拍抚,口中低喃:“你要是不介意我瘦的话……”
因为大家都在跳舞,供客人休息的二楼便少有人在,或者说,在端闻的刻意安排下,只有他一个人。
他一个人靠在阳台上吹风。
背后却来了脚步声。
端闻轻轻晃了晃手里的琉璃杯,将视线从楼下相拥的两个人身上收回了,转向正朝自己这过来的夜缜聆,向他举杯致意。
夜缜聆脸上挂着那一惯漫不经心的笑意,停在他身侧,背靠在阳台的栏杆上,侧头打量他。
“堂堂新任岭南郡侯似乎更愿意做这东齐郡的地头蛇啊?”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只让端闻一个人听见。
“彼此彼此,陛下似乎也更乐意做个游手好闲的赵家少爷呵……”端闻,或者应该说是夜端闻微挑眉,淡淡回道。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相碰。
“陛下总是喜欢来突然袭击给人措手不及!晓夫人今天可是吓得不轻啊!”
“不过是暗度陈仓的小伎俩罢了……论这个,端闻哥哥才是高手,放眼东齐郡,除了我那姑姑跟舅舅,还有谁知道呼风唤雨的□□阎罗就是当今岭南侯?”缜聆笑,浅尝了一小口甜腻的酒,眼睛朝楼下扫了一眼,问道:“木小姐是哥哥的人?”
“我的人?倒也说不上,一半助手,一半……”端闻顿了顿,笑得意味深长,“她是千羽楼的人。”
“千羽楼?”夜缜聆轻嗤,“不早就是哥哥的囊中之物了?”
端闻低头,晃酒杯,看着里面莹绿的酒液一趟一趟淌过杯沿,脸上的笑容有些诡谲。
“猫儿捉住老鼠时,并不是马上吃掉,而是一遍一遍的放掉,捉回,放掉,捉回,直到玩死为止,这里面乐趣可是无穷呵……”
“哦,我倒觉得,打蛇就要打七寸,一击毙命,以免后患!”
“陛下不过说说罢了……”端闻摇摇头,看着他,眼中却带着某种居高临下的怜悯,“我与韩家并无深仇,为何一力要逼你杀韩轼?你可有想明白?”
“斩草除根……我的确为此灭了韩家满门!”
“那……你现在的准皇后又是谁?”端闻眼微眯,好整以暇地问道。“不说这个,夜熙询你没杀,夜萦吟你也没杀,这个事情你怎么解释?”
夜缜聆捏着酒杯,不答,脸上仍留着漫不经意笑。
毕竟还是年轻,端闻心里一叹,余光扫到花园里木离轻轻推开苏生,两人一块离去。
木离的手还握在苏生的手里。
他低头一笑,举杯。
“流光总易把人抛,转眼六年就过去了,不知道陛下是否还记得我们当年的约定了。”
夜缜聆冷笑;“怎么不记得,端闻哥哥助我登基,我答应端闻哥哥三个条件,条件之一,杀韩轼;条件之二,不插手你在东齐的事情;条件之三……小颖你怎么出来了?”
尹晗尴尬一笑,提着厚重的裙幅走过来。
“这位是?”她提裙屈膝施礼,面含微笑,极有礼貌的询问。
端闻低头回礼,侧身将杯子往旁边一放,看着她,并不说话。室内的暖色灯光打在他一侧脸颊,半明半暗,烘托出刚毅的唇角边那一抹兴味的笑。他就这样子笑着,双手交握,拇指来回摩挲左手的戒指,
尹晗在这样的眼神下手足无措,倍觉尴尬,却又不愿去求助一旁的夜缜聆,只得悻悻朝他点头微笑,然后转身要逃。
而这时,对方却开了口,极醇厚的声线,稳重威严。
“在下端闻,原以为韩小姐是认识我的。”
尹晗闻言微诧,转头看向缜聆。
又是熟人?为什么一边的某人一点提示都没有?
缜聆连笑也懒得笑,摆摆手,快步上前拽住她的胳膊,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不是叫你在屋里呆着么?手臂凉成这样!”说完就要强拽她进去。
尹晗却强着不动,笑问端闻:“你以前见过我?”
端闻点头,脸上是半真半假的笑意:“似乎也许有过一段美好的回忆。”
尹晗只觉得箍着自己手臂的手骤然收紧,连忙侧头看向缜聆,却发现他背对着端闻,薄唇紧咬,隐隐似在发怒。
“端闻哥哥,我之前只是猜测,没想到却是真的……”他咬着牙一字一顿说道,让一边的尹晗一头雾水。
端闻不置可否:“为尊者,喜怒毋形于色。”
缜聆的手抖了抖,然后放开尹晗,再转身面向端闻时,又是一派和颜悦色:“端闻哥哥做事总是有原因的,这个我理解。”
“陛下现在还年轻,正是大展鸿图的好时机……”端闻淡笑执杯齐眉,一派优雅。
缜聆哼了哼,似在冷笑:“大鸿展翅也需凭借风力,日后我还有诸多事情劳烦哥哥。”
“不敢当。”端闻有恃无恐地耸耸肩,躬身行礼,目送两人拖拖拽拽的离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他认识我?”
“你……你曾经失踪过段日子,音讯全无,我现在可以确认,你当时在他那里!”缜聆闷头走路,说话间两人已经转进了一角僻静的楼梯间角。
“什么意思?”尹晗一路跌跌撞撞,还未稳住身形,不料前面人猛转身,整个人就被推到了墙边。
“什么意思我怎么知道?你做的事情我怎么知道?你当时一心只想离开我……离开我就算了,为什么要去他那……”他的语速快而压抑,听得她一阵头昏目眩。
这还有完没完了?
尹晗也来了脾气,啪的一巴掌甩过去,跳脚骂道。“你问我有什么用?我知道吗?我知道吗?”
缜聆被打得一愣,隔了三四秒才想起用手去捂,然后忽然就笑开来,一面笑着,一面拿手指她。
“你这性子……你这性子……”
尹晗被笑得有些发毛,强撑:“我的性子怎么呢?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是是……我今天就是被兔子咬了!”缜聆笑着笑着,整个人就扑了过来抱住她,将全身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脸颊贴着她的脸颊,嘴唇凑到她的耳边,两人气息交缠,暧昧无比。
“可惜……”
他在她耳边低声道,还未说完就被猛地推开。
楼梯转角转出两个人,一男一女,正朝这边过来,察觉到动静,两人脸上都极不自然。
尹晗手忙脚乱理好衣服,抬头朝两人歉意一笑,才认出那女子正好是今晚与她一块弹琴的人,似乎是叫木离。
“似乎打扰到你们了?”木离紧握住一边苏生的手,故作出轻松的笑容,刻意云淡风轻。
尹晗直觉得脸颊发热,连忙摇头,而一边的缜聆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施施然抬手拨弄了会刘海,然后就看着木离,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探究与戒备。
木离微晒,这一晚上习惯下来,早不似之前的慌张,大大方方任他打量个够,然后屈膝一礼,带着苏生一块离开。
尹晗木愣愣看着她走远,半晌开口:“这位木小姐绝对是穿的……”
“哦?”缜聆难得回应她的自言自语,面色多了三分严肃。
“何以见得?”
“直觉……假面舞会,交谊舞,钢琴,晚礼服,刚才的屈膝礼,一般人怎么会知道这些……尤其是刚才的屈膝礼,我那时代的人都不可能做得这么标准!”
“我看你也做得像模像样嘛?”
“我从小就有专人训练……”
“是么?”
“你不信?”
“我信。”
“这语气真是敷衍!”
“哎呀呀,你看你……”
“对了,你刚才可惜什么?”
“嗯……可惜你实在太野蛮了……”
“假的!又是敷衍,算了,不想说就别说……”
“对了,刚才的那个木小姐你以后少跟她接触……”
“为什么?”
“有句话叫美女如蛇蝎……”
“苏生!”木离拉着苏生渐渐走远,身后的两人的说话声也渐渐听不分明,而这不分明的声音却化成了无形的利剑,一记记扎在她的心上,“我今天还行吧?”
“很好很好,表现完美!”
“我却觉得好累,好痛,你知道吗?我在用尽一生的全部力气去拒绝我的过去……”
苏生一时间无话可说,叹了口气,接到:“会好的,习惯了,就会好的。”
木离冷笑,明显不信。
“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