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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07 瑶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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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缜聆一身暗红长袍,外皮黑色金丝软甲,站在城墙上,看着下面的战况。
箭如飞蝗,旌旗蔽日,嘈杂,又沉默。
每个人都在争命,跟天争,跟敌争,跟己争。
自己要活着,对方就得死!
风里都带着浓烈的血腥。他皱了皱眉头,这似乎是他第一次亲临战场。没有恐惧,没有兴奋,只觉得无聊跟厌倦。其实,这场战的双方是互称叛军的,都打着平叛的旗号。不过这些场面上的事情当兵的才不在乎,千辛万苦一路南下,不过是为了高出其他军队许多的饷银而已。而夜缜聆更是干脆,不上城墙的,那保命的药障可就没你份了。一个为财,一个为命,一个自愿,一个被逼,其实也说不上哪个士气更占上风。好在潇城守军是以逸待劳,一开始便占了优势。缜聆原以为这只是对方的试探,却没想到这一战就从中午一直打到晚上,消耗极大,却谁也没有从对方那占到便宜。
这次夜熙询用了最常规的云梯攻城,死伤极大却毫无进展。看到这,缜聆松了口气,知道越城岭伏击成功,火药多半是被毁了。只是,对方看起来似乎比自己更像在拖延时间,这不太合乎常规。难不成是仗着兵力是他的三倍,便这般使用人海战术?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战事似乎进入了胶着期。突然,城西的天空突然绽放出一朵莹绿色的莲花。与之呼应的,敌方阵营一群面带薄纱面具的士兵列队而出,身上背着一圈绳子。
“放箭!”缜聆下令,心里却咯噔一跳,刚才那是蜀园的方向,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尽管行动迅速,还是有不少面具兵被射倒,而更多的却行至了城下弓箭的死角。带钩的绳子迅速甩出,牢牢钩住了城墙。士兵们轻轻一跃,便开始贴着城墙上爬,这绳子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竟然刀砍不断,守城的人们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们爬上来后再挥刀将其砍下去。
“向下射!”真是笨死了!缜聆心里一股无名火起,既担心韩颖,又着急眼前。“来人!架起油锅!往下倒!”暗自收敛心神,他果断下令,亲自拾了火把往下扔。刀砍不断的奇怪绳子在烈火焚烧下渐渐断掉,带着被烧成焦炭的大具尸体掉进了城下的壕沟中。
眼见着自己一方再次占了上风,夜缜聆紧绷的神经缓了下来,扭头将城守令塞入身边的侍从林路手中,“守城事宜全权交与你,我去城内看看出了什么事?”
“大人……大人,您怎么就这么走了?这战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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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就是他想的方法,用冰墙?”咏棋神情有些复杂的笑了笑,倚在天台的护栏上眺望远方水晶般剔透的冰墙。
韩颖不置可否,吸收瘴气是放热反应,既要保证表面有一层可以吸收的浮水,又要保证它不会完全化掉,这其实并不容易。她心里暗自思量了一番,将视线收回,这个天台是个圆形的小台子,早年被韩氏先人用于夜观星象,现在却成了纳凉的好去处。
“这天气说热就热起来了!”咏棋动作优雅地摇着折扇,一举一动都是风情万种,“你打算一直呆在这里?”
“也许吧……小逸的事情我还没查清楚……你呢?”
“我?不知道,也许这城解围了我便走了。”
“以你的身手还在乎围城不围城?”
“您太高估我了。”薄纱的团扇轻掩住嘴唇,咏棋似笑非笑地蹬了她一眼,白玉的簪子在灯光下镀了一层华彩。“朝玺小姐一直很在意你不愿意去她那的事情。”
“哦……”韩颖摇头,她只是不敢面对她而已。
“你不再多考虑一下么?这潇城如今并不好呆,以华容阁的势力,绝对可以将你平安带到东齐……”
“不必多说了,”她叹气,“我无颜见她。”
如果当初多信任他们一点,朝承或许就不会……
“哪里的琴声?”韩颖忽然抬头问。
“有么?”咏棋蹙眉,她什么也没有听见。
这调子听来时远时近,时高时低,似乎就是从地下传来,在夜里显得格外的诡异。
“我去看看!”韩颖警觉起来,转身离开。
咏棋紧随着转身,走出几步又突然停下,看向侧边闪出的少年,“您都听见了?”
少年点头,阴影下的脸庞微侧,看不清表情,“姐姐太过固执了。明明就是放不下……舍不得……”
被那人这般对待了还不愿意就此一刀两断。
啪!莹绿色的焰火突然在半空中绽放,映在了两人的脸上。
韩逸脸苍白,看了咏棋一眼,飞奔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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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琴声似乎渐渐近了,却越发听不真切,走到即将进入地宫的入口,韩颖迟疑地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半空中漂浮的紫喧。
“你确定是这里?”她指了指地道。
紫喧点头,径自朝里飘去。有时候,紫喧任性得像个孩子,而她就像那个纵容孩子的家长。韩颖不是没有私心,尤其是看过韩启的日记后,她总觉得,紫喧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韩颖犹豫了会,看了眼手中的水晶玩偶,这是紫喧刚才带给她的,跟她收好的那个一模一样,想到这,她一咬牙跟了进去。地道里光线不足,一时间韩颖还不太适应,只觉得眼前一花,在低头时,便发现一块沁凉的血色水晶被挂在了胸前。
她抬头,看着紫喧,心里多了些惊恐。紫喧却笑起来,朝她勾了勾手指头。
“紫喧?!”仿佛被某种魔力所牵引,韩颖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前走去,跟着前面的紫喧,一路直下,最终来到那间自韩逸被掳后被她当做书房的地宫。
然后,她一瞬间被眼前所见的事情镇住。
淡蓝的灯光下映出一个嬴弱的身影,双手抱着单膝,一脚悬空坐在梁上,宽大的灰袍轻轻飘荡。他的身边放着一架银色的竖琴,空灵的琴声从无人拨动的琴弦上缓缓流下。他的下方有数不清的白色绒球,是血魔,它们都十分温驯的挤在一处,睁着蓝色的眼睛痴迷地看着他。
这是无以伦比的美妙音乐,清澄,忧郁,似月下银色的喷泉,似林中空灵的山涧,行云流水,温存而神秘,如碧空中优游的浮云,如飞瀑上绚烂的彩虹,广阔而诗意,心旷神怡……
晨曦穿过了浅灰的薄云,月光化为了清澈的朝露,和风轻轻吻上嫩翠色的树叶,轻颤,那露珠便如晶莹的珠玉般滚落下来,落到另一片叶子上,惊落了更多的露珠……。
琴声仿佛在耳边被无限放大,形成一个漩涡,将她的全部心身都吸了进去。
仿佛又回到每年一度的春祭上,她与他并立一处,耳边听着神官千篇一律的祭词,哥哥韩轼就在她前面,站在姑姑的身边,丰神俊朗,两个人小声地说着什么。她正发呆,突然间小指在无意间地碰触后被某人若无其事的勾住,然后是无名指、中指、食指、拇指……在绣工精致层层叠叠的宽大衣袖中,两只手悄然十指相扣,两只手的主人却十分默契的垂首敛目,典雅庄重,遵循着一切贵族礼仪。只是偶尔,少女的唇角会不经意地弯出甜蜜的弧度,而每当这时,少年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便会洇起一层雾般的迷惘,紧接着迅速隐入浓密的睫毛之下,然后他抬头,露出额间血红的玛瑙……
“真是一首令人着迷的曲子,十分适合回忆。”琴声乍停,梁上之人从阴影中露出苍白俊美的面孔,挂着一抹貌似怜悯的笑容。苍寂,本应该在长沙的人现在出现在了潇城。韩颖此刻才看清,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青铜花瓶。
“迦陵频伽的音色堪称完美,不知韩小姐意下如何?”他一手姿势优美地提起花瓶,高悬着,说话间却是看向半空中的紫喧。“你想起了什么?”
“啊!”花瓶毫无预兆地从半空坠落,砸在地上,一路滚到了墙角。紫喧双手抱头,大声尖叫起来,仿佛遭受着极大的痛楚,“他死了!!他死了!他已经死了!”尖叫渐渐转变为哀泣,虚弱幽怨,任何人听了都会心生不忍。
“而你还活着!”苍寂只是很平淡地说了一句,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而这一句,却让紫喧全身一震,紧接着抱着头穿墙而出。
韩颖怔怔看着,却无法采取行动,挣扎间,苍寂已经从梁上轻跃下来,不知何时已走到她的身前,修长瘦削的手指开始把玩她胸前的血水晶,“韩小姐似乎不太喜欢这首曲子,你的回忆看起来不是很愉快。”
“你想干什么?弄来这么多血魔?”没有上千也有几百,密密麻麻拥挤着,像是给地板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
“韩小姐没有听过血晶咒?”
“什么?”
“带着血晶咒的人,无论心里如何不情愿,都会听从施咒者的安排,就如现在。”苍寂不慌不忙娓娓道来,“我们一块上去,欣赏下一个节目。”他以极为平常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后,便飞身上去,按原样坐好,还顺带抓了一只小血魔,十分宠溺地抱在怀里。韩颖的身体再一次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一道跃上梁,安安分分坐在一边。
苍寂看着她露出满意的神情,抖了抖长袍,伸出一双瘦弱的手臂,腕间系着一串紫水晶的铃铛。他扬手拍掌三下,十分郑重地宣布:“节目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