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09 会合 ...
-
“拜托,这可是上好的兽骨琥珀,连顿饭都抵不上?你不识货不要乱说!”看来是热闹天天有,今天特别多,还未下楼,迟彦便听见楼下的喧哗,不由脚步一滞,连带身后的咏棋也停下了脚步,想探看个究竟。却是店家掌柜和客人间的口角。说话的是一个衣着很纨绔的公子哥,此时正背对着他们,左手张扬地摇着一面镶金折扇,装饰奢华,扇面却只是素白的绢,右手轻轻巧巧拎着一个琥珀缨络,罗锦长衫,东齐丝绣,头顶珠冠,一身上下都是今年天衣轩的最新款,一看就是京城遍地都是的那种绣花枕头。
“这位小爷,本店一向是不抵押的。”掌柜端着职业化的微笑,眼中尽是鄙夷。
“都说了我的钱袋被偷了,小爷难道吃你白食不成!”那位公子手中扇子很花稍的扇了几下,神情很是不屑,“不愧是小地方的刁民,没见识的土包子,偷了小爷的钱还诬陷小爷。你们在五郡之内问问,有谁不认识东齐赵家六少的这面扇子?”
“哎哟!你这话是怎么说的?管你七少八少,这里是潇城,不是东齐,杜大人可就在楼上宴客,就是为了小店的招牌,今天也得好好将你这出言不逊的小子教训一顿。”说罢,掌柜一摆手,候在一旁的几个大汉就拥了上去。
那公子身手灵活,一根毫毛也没让人碰着。几个人推推搡搡间,却不想在靠近楼梯口时,这厮居然一下失去平衡直直朝迟彦撞去。迟彦身后的侍卫此刻心里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以迟将军的性子,这位公子看来铁定要摔个狗啃屎了。不过,迟将军一旦让开,遭殃的就是身后的那位美人儿了。
然而,迟彦只是稍微退了一步,伸手一揽,便稳住撞向他的人的身体。
“这位公子的帐记在我头上。”
“原来是迟将军,好说好说,还不下去!别挡了将军的路。”掌柜满脸堆笑,带着众人散去,留下一群看热闹的观众。
锦衣公子站稳之后,理好了衣冠,抬头竟朝站在较远处的咏棋喊道:“咏棋小姐,在下赵晰,四年前为小姐一曲长亭折服,从此仰慕不已,还为小姐连开六场赏歌会,听闻小姐云游各地,便一路追来,终于得睹芳颜,真是荣幸之至。”
咏棋这边微笑回礼,说道:“赵六少之名,棋奴怎敢忘,棋奴能有今日,全仰仗各位大人捧场。”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公子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这时方转向迟彦,也不行礼,只拱了拱手,道:“多谢这位大哥方才解围,小弟现在身无分文,不如大哥帮人帮到底,暂时收留下小弟,待小弟联系家父后再做打算。”说完,他抬头,冲迟彦笑了一笑,露出流海下火红的玛瑙额饰,他本就生的唇红齿白俊俏无比,如今一笑,眉眼弯弯,竟让人怎么也讨厌不起来。迟彦忍住爆青筋的冲动,闷哼了声算是答应了。
“多谢大哥!”公子听了无比欢喜,也不管周围人鄙夷的目光,竟还抢在迟彦之前下楼出门钻进马车。
“将军!这……”旁边的侍卫看不过,想上前施以颜色,不想被迟彦冰冷的眼神给制止。咏棋因另有软轿,便在此别过。迟彦刚待上车,便听见身后传来嚣张又熟悉的声音。
“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小迟将军咯?”寻声看去,却是压惊完毕的萦吟郡主招招摇摇从对面楼里下了来走到了他身前,身后跟着杜府尹还有一个锗衣随从。
“我可是专程来看你的,”她傲然抬头,一双明亮的眼直直看向他,没有任何少女的矜持,嘴角噙着一抹笑,似在观摩一件稀世珍宝。“不远千里,来看徒有虚名的小迟将军。”
众人听了皆是一惊,以迟彦的家世品性,旁人就是有微词,也不敢当着他面说出这样的话。一边的杜府尹急得都快翻白眼,两个都是不能得罪的主,闹起来,倒霉的可是他。现在只好祈祷迟少将军心性凉薄,不屑于这小姑娘一番计较。
谁知萦吟郡主貌似丝毫未察觉周围的诡异气氛,反而得寸进尺,冲他做了个鬼脸,倾身靠近,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遍,接着又回身从身边青衣少年手中接过马鞭。在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时,只听得她吃吃一笑,用在场人都听得见的音量朝自己的亲随耳语道:“一无军功,二无政绩,不过是仗着祖荫,靠了圣眷,如此而已,却一副鼻孔朝天目下无尘的样子,看了就讨厌。”
“不像一些无知少女,差点小命不保还毫无知觉。”以迟彦的傲气,再冷的性子也经不起这样的挑衅,当下便了冷下了脸,连声音都透出了寒气。
“你说我无知!?”夜萦吟一脸不可置信瞪着他,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样跟她说话,包括她父侯,不也是事事顺着她,今天竟然一下碰上两个。她一时气急,伸手从腰间荷包里甩出一样事物,只见一道金光直朝迟彦面上飞去。
迟彦不慌不忙,侧身一让,一抬手,寒光一闪,地上便多了一只被截成两段的金色蜈蚣,却是五毒之首的金线蜈。
“郡主,得饶人处且饶人,这种歹毒之物还是少碰为妙。”虽然用的是敬语,他的口气里却丝毫不见恭敬。说罢,收剑,朝萦吟摆了个行礼的姿势,上车走人,也不管周围一声胜过一声的抽气声。
==============================================================================
马车由上等的红木制成,十分厚实,隔音良好,里面还设了一个卧榻两排座椅一个茶几,都用的上等蜀锦包覆。那位华服公子东弄弄西弄弄,最后选了个最好的位置一脸满足地躺倒在卧榻上,斜着眼睛瞟迟彦。
“你就这样不负责任地跑来了?将一堆烂滩子留在那里不管?”迟彦本就心情不好,此时更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愣愣地瞪着榻上之人。这位赵六少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上灵祯帝夜缜聆。
“放心!渝陵那边有小穆在压阵,出不了乱子。看来,今天我那位小堂妹真是惹着你了。”缜聆张扇掩去脸上幸灾乐祸的笑,这两人的冲突他在一旁看得清楚得很,嗯哼,可以考虑指婚。
“那种性子,是人都无法忍受。”迟彦哪知道他现在想什么,只是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不过,逼得你连对付一条小蜈蚣都抽剑了,着实的不简单!”他笑笑,收了扇子,伸手端了杯凉茶,煞有其事地喝了两口,忽然一本正经地朝迟彦说道:“你不要再在心里盘算些多余的事情了,我这次来时有正事的,不要老想着我是游山玩水出来混的又要将我送回去。”
“哦,什么事?”迟彦不以为然,状似敷衍地问道,这位大少能有什么正经事!
“前几日朝廷发往这边的药赈在两郡交界处让人给黑了,我那三叔和六叔都死不认账,头疼的狠啦!这两郡的绿林,皆是当年受瘴毒之害的流民,有江湖道义的都不会去劫药赈,不讲道义的都是些打家劫舍的流寇,没什么气候,根本不敢劫官家的东西。一来二去,我只好怀疑我的皇叔们了,我可不信那些小小府尹城守敢干私吞这种事,又不能明目张胆的来,只好悄悄过来,银子是在出了昌城以后失的,那是六叔的地盘,如此看来,三叔嫌疑最大。”他口中含了凉茶,出人意料地耐心把事情始末细细道来。
“狼狈为奸也有可能,西出昌城后又有好几个去处,往北有长沙,岳城,往南有衡城、潇城,你就这么确定是在这?要是一开始你的推断就错了呢?银子如果在岭南郡呢?”迟彦不以为然,冷冷开口。
“你怀疑我的判断吗?如果是我就不会把那么大笔银子堆在家门口,必然是足够远却又极易控制的地方,我直觉是潇城,这里的府尹反正不是我任命的,还不定是谁的人呢!”
这家伙分明是给自己到潇城来麻烦他的恶劣行径找借口,迟彦不禁抚额感叹,抬眼又见他亮晶晶的眼眸透过茶杯瞄过来,满是捉狭的笑意。这就是他把自己卖给杜达仁一伙的原因,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都盘郡侯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自伤的事情,要知道,吞了药赈,到了夏瘴时节,受苦的可是他的子民!都盘郡不是重郡,于国于朝廷并无多大损害,对他却是伤本的。”
“他在试我的底线!”缜聆依旧是笑,放下手中的茶,向后伸了个懒腰。“我若服软,必会再发一次药赈,如此便失了朝廷威严,我若不愿服软,就会逼迫两郡自筹药赈,这般又会失了天下民心。不知去向?呵呵!这一个两个的都给我打马虎眼,我偏要把银子找出来,看他如何?”
小孩性子!迟彦皱了皱眉,他从小看到大,从来没看他认真过,散漫,任性,有时候甚至可以说是胡来,就只有三年前那一次,散漫如他都固执到不择手段。他现在还记得,那个时候,整个渝陵城都被他折腾了一个遍。
“药赈我会让小穆再发一遍,不过,要拖一个月。现在暂时不能和皇叔们撕破脸。”半晌,他撇撇嘴,抬头冲他飞了个媚眼,额间的红色玛瑙流转飞扬。
迟彦回了他一个白眼,似又想起了什么,正色道:“什么时候发现药赈不见的?”
缜聆凝神想了想,说道:“报上来说是一号出的昌城,本该经株城直去长沙,可是株城府尹却没有见到丝毫药赈的影子,按理昌城到株城得两天,他们又等了三天,再一路文书报上来,两天到京城,然后我离京,到今天已是十四天前的事。”说完,他抽出折扇,哗的一下张开,煞有其事地扇了起来。折扇镶了金边,熏了香,一时间车内香风阵阵。
“昌城到潇城最快需五天,一路隐蔽的话至少需要七天,如果你的推断正确的话,应该是这七八天前进的城。”迟彦习惯性皱了眉,沉吟道:“七天前,城西这边受人唆使围攻蜀园,那时正好一片混乱,趁乱入城也不无可能,这样看来倒似有些可疑……”无论如何,这家伙来这完全是有预谋的假公济私。
“这种事情想了也头疼,察访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这两天我得好好玩玩。”避重就轻打马虎眼玩太极他最擅长。
“哼!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
“我自然理会得!”
“迟彦……”
“嗯?”
“不用担心,我现在连靠近蜀园的胆子都没有。”持扇之人脸上闪过一丝落寞,只一瞬又恢复如常,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