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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醉鬼遇上采花贼 ...

  •   走进客房后,韦怡倒头就躺下。
      思思跟进来关上门,为韦怡除去鞋子:“小姐,我吩咐小二为您准备点热水,您先沐浴后再睡吧。”
      “不用了。”韦怡盖着被子闷闷地说,“你也去睡吧,别吵我了,我有事再叫你。”
      “小姐……”思思不放心韦怡一个人在房里,“小姐我不睡,我在这里服侍小姐。”
      韦怡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我让你睡你就睡,去隔壁房间睡,别管我!我在房里能有什么事!我睡几天几夜你也在这里陪着吗?”
      说罢韦怡再次躺下,翻过身去面对墙壁,留下站在一旁呆若木鸡的思思。
      被吓着的思思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小姐。”
      “等等。”
      韦怡听思思失落中又带着些小心翼翼的声音,终是有点不忍心,毕竟也不是她的错,自己又怎么能无故迁怒于无辜之人。
      韦怡并未转身,更没有从床上起来,只有微弱的声音从床边传来:“你让厨房准备点清淡的小菜吧,等我饿了就起来吃。你要是饿了就先吃。”
      “是!那小姐安心睡吧,奴婢就先下去了。”
      思思松了口气,关上门前深深地看了床上的韦怡一眼。
      关上门后,韦怡再也支撑不住。
      此时此刻一个人躺在陌生的床上,不仅这四四方方的房间是陌生的,贴身伺候的丫鬟也是陌生的,方才走过的街头更是陌生的,就连这整个世界也都是陌生的。
      她果然是注定被抛弃的命运吗,果然是到哪里都孑然一身的命运吗。
      到底是该庆幸还是难过,她不是一直想要离开那个无力承受的世界吗?
      这回终于来到这里,一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地方,一个不再需要她维持自己的优秀的地方,一个女生不用承受太多压力的地方,何况是以这样高贵的身份。
      她不是一直希望自己能够不为世界的现实和物质所烦恼吗?
      这一次她是相府千金,吃穿不愁,官方认定的白富美一枚。
      她不是一直害怕那些虚与委蛇的人际关系吗?
      这一次终于不用害怕了,她可以理所当然地约束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以此拒绝社交了。
      更何况她是相府千金,本着这一身份就不需要她自己维系太多关系。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感觉更孤独了呢?
      从前喜欢独处,喜欢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希望家人融洽和睦,否则她就逃得远远的,不希望加入任何一次战斗。
      在学校的时候,她尽量避免和任何同学的相处交往,喜欢独来独往,喜欢孤身奋战。
      可是如果她走了,韦杰怎么办?
      那么天真善良,依赖姐姐,从来觉得姐姐是永远的后盾。姐姐突然走了,韦杰能否承受,但愿他能一夜长大。
      如果她走了,家人怎么办?
      他们以为的付出21年,终于快要得到回报,却在一夕之间荡然无存。
      如果她走了,白洁怎么办?
      那个世界那么复杂那么灰暗那么险恶,如果没有韦怡和白洁两人相互理解相互支持,余生如何度过?
      韦怡翻来覆去思考这些问题,想到头疼却想不出任何头绪来。
      不知不觉,韦怡终于睡着了,想来也是累了。
      再次醒来已是深夜,四下无声,韦怡坐起身子,借着月光看到桌上放着几盘小菜,想必是思思来过了,却没吵醒她。
      掀开被子走下床,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思思贴心的暖意稍稍掩盖了这冬夜的寒气,可韦怡实在没有胃口。
      韦怡想走出去看看,就像以往一样,散散心缓解郁闷。
      轻手轻脚打开门,韦怡害怕吵醒旁边的思思,幸好她在走廊边第一间房。
      走廊右边的房里还亮着,韦怡想是账房先生仍在计算今日的利润,不作他想快步走向楼梯,厅堂直至楼梯之间都有烛火照明,掌柜果然是细心之人。
      走廊右边的第一间房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身着靛蓝长衫的男子,身材修长,长相虽秀气却也带着一股硬朗。
      许是练武的缘故,眉宇间带着一股距离感,给人一种气质清冷的感觉,不像账房先生般亲切。
      是何忧,他一直没睡,耳边总回荡着韦怡的哭声,脑海中韦怡的身影也挥之不去。
      听到走廊边有声响便赶紧出门,只看见韦怡单薄的身影。
      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丫头也不跟着,家丁也不知道好生照看,这要万一有什么差错可怎么办。
      何忧不由得生出几分恼意,轻功熟练的他控制步伐,无声无息快步跟着韦怡下楼。
      韦怡走到门前却发现已落了锁,心下更生几分郁闷,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皱眉四处张望,期待能看到其他出口。
      楼梯转角处的何忧赶紧闪身一藏,也不知一个掌柜却为何怕被住客瞧见?
      韦怡看到楼梯后面有扇小门,径直走了过去。
      那是客栈的后院,与厨房相连。
      韦怡在后院徘徊一圈,露天的小院子原是一片草地,中间蜿蜒曲折的是一条石子铺就的小路。
      小径左边是一口井,右边栽着一棵大树,韦怡不知这是什么树,树边放着一个石桌和四个石凳子,上面摆着与外面一样的茶具和花瓶。
      “这掌柜还挺有情调。”韦怡走到桌边一屁股坐下,低头打量着不知是茶具还是花瓶。
      趁着韦怡转身,刚猫腰藏入厨房的何忧听到这句话,不由嘴角上扬,若那时是白天,或许可以瞧见两朵红霞飞上他的脸颊。
      “那就这样吧,再爱都曲终人散了。嗯嗯嗯嗯嗯~那就这样吧,再爱都再爱都要sayonara,再给抱一下,嗯嗯嗯嗯嗯~”
      韦怡坐在石凳上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哼着何忧从未听过的歌曲,唱完歌还嘀嘀咕咕地似是在抱怨。
      “在这唱歌可没人嘲笑了吧。哼”仿佛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韦怡仰头一口喝下。
      若不是何忧知道那是茶水,必然要上去夺过的,怎可如此饮酒,男子这样喝酒都要伤心,何况是一个女子在如此冬夜饮酒。
      看着仍在哼歌的韦怡,虽不明白韦怡的所作所为,却忍不住再次弯弯嘴角,特别的人唱的歌都特别,怪怪的但是好听的。
      可是这样伤心的歌词,莫非韦怡是受了情伤?
      不知为何,何忧一想到韦怡可能是为了某个男人如此失魂落魄,心疼之余带着些莫名的情绪,好像是不甘,又好像是嫉妒。
      还有那个什么什么赛又那拉是什么没听过的东西?
      何忧想,这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韦怡又连续喝了好几杯水,渐渐的,歌声变低了,然后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韦怡越来越低的头,还有暗暗耸动的肩膀。
      那个伏在桌前抽泣的身影,那一道道透过树叶打在韦怡身上的月光,这个寂静无声的夜晚,何忧在以后的日子中都不曾忘记。
      或许就是在此刻,他已经暗暗决定,若有机会照顾她,今生不再让她这样伤悲。
      韦怡深知自己的情绪问题严重,从前就经常崩溃,最严重时甚至想过自杀。
      面对自己的种种压力和烦恼,排不完的近忧远虑总是折磨得自己无法轻松生活,即使没有迫切的问题,她仍无法轻易使自己走出焦虑的情绪。
      可如今她已来到这里,尽管是再次被放弃,又何尝不能看作是一场重生呢,或许就是上天以此方式解救自己呢?
      想来想去,除了韦杰,除了白洁,其实再无更多在意和担忧的事情。
      他们亦都自有守护的人,从来也不是没有她韦怡就不行的。
      为何还要徒添担忧呢?其他的抱歉遗憾和感恩,就放下吧。
      “来吧,让我来学学李白同志”韦怡吸吸鼻子努力想让自己开心起来,举起酒杯对着高挂空中的月亮,“今天我也算是月下独酌了吧!来,姑且就算这是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我歌月徘徊,我舞——”
      “嘿!”说着韦怡居然站起来转起了圈圈,杯中的茶水洒了一地:“我舞影零乱!哈哈哈。”
      何忧看着在月光下起舞的女子,不能说是惊艳甚至还带着一些疏离感,仍挂着泪痕的笑容却显得格外吸引人,所谓梨花带雨就是如此吧。
      何忧当下最想做的,就是伸手拂去韦怡脸上那几道泪痕。
      他想,一定要让韦怡余生的每一天,都带着这样的笑容。
      “猴子捞月去咯!”还没等何忧回过神来,韦怡已经放下酒杯朝井边走去。
      只见韦怡一手抓着井边缘,一手竟然向井里伸去,眼见半个身子已经进了井里。
      何忧再也顾不得男女之别,更别说害怕自己这偷窥行径被发现了,一个箭步就上前捞起韦怡。
      “猴子捞月,猴子捞……欸!”还在嘀咕的韦怡被吓了一跳,“你你你,你是谁啊?”
      “何忧。”把韦怡放在石凳上,何忧自己坐在她边上,看着她也不多开口。
      也不知自己在生什么气,只是一想到刚刚自己若不在,韦怡可能会掉下井里就觉得浑身阵阵寒意。
      “你是老板?哦不,掌柜吗?”韦怡擦了擦脸,边整理衣服边问,“还是住客?怎么半夜来这里?你看到我多久了?”
      何忧看着眼前这个害怕又强装镇定的姑娘,心里不由生出一股逗弄之意:“都不是,我其实是山贼,今晚来踩点的。”
      “走开。”韦怡一把推开略凑过来低声说话的“山贼”何忧,眼光上下打量着何忧一般“什么时候山贼要是穿得像你这样,还不蒙面,那捕快估计都失业了!”
      何忧面露疑惑,韦怡白他一眼自顾自倒上一杯水:“傻的呗!山贼都不伪装自己,分分钟不被抓起来了。”
      “扑哧”何忧想不到悲伤之外的韦怡是这样可爱。
      韦怡斜眼看了看何忧又喝了一杯水,良心发现似的也倒了一杯递给何忧。
      “更何况,你要不说是山贼,我还以为采花贼呢。大晚上的看到姑娘,没有杀了灭口,倒是抱了就走。哪个山头的山贼是如此作风,怕也是命不久欸。”
      “不是不是”
      何忧一听这话脸上火烧一般灼热,赶紧放下茶杯摆手解释,“韦姑娘误会了,在下正是掌柜。方才恰好听到声响,不放心姑娘孤身一人外出,便下来看看。我怕姑娘想不开……因此,切无浅薄之意。若是有损韦姑娘清白名节,何某自当负责。”
      “别别别”韦怡再次递上水杯,“我可不在乎这些个虚头八脑的东西,我韦怡才不需要别人负责。是我的何须负责,不是我的,又能负什么责呢?不过是求一个心有灵犀你情我愿罢了。”
      何忧听着韦怡的话已不知作何反应,何曾听过这样的话,即使是从男儿口中也不曾听说。
      木然跟着韦怡喝下一杯水,这才发现不对劲,今日这茶水怎么是酒味?
      难道是有客官到后院饮酒来了?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韦怡一杯接着一杯地在喝,隐约已有醉意。
      何忧伸手欲夺下韦怡手里的酒:“韦小姐别喝了,这不是水,是酒。再喝你会醉的。”
      “采花贼你管我,我醉了不正合你意吗?”韦怡转身躲过何忧的手,“你都偷看我多久了?说!”
      “韦姑娘误会了,何某真的是掌柜,并无唐突冒犯姑娘之意。”何忧脸上又是红云一片,“何某并非存心偷看姑娘,更不会随便说与人听,姑娘大可放心。”
      “我才不担心。”韦怡低头嘟囔,“你能说给谁听,谁在意。快点再陪我喝一杯!”
      韦怡突然转头拿起水杯就往何忧嘴里送,何忧哪能料到,生生被灌了一杯酒。
      心却还在为刚刚韦怡脱口而出的话隐隐作痛,好想轻轻搂住这个小姑娘,告诉她自己在意。
      何忧不知自己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感情,从前觉得天下女子皆是一般,如今却发现还有个特殊的存在。
      或许平静下来的韦怡也与天下女子无异,或许天下女子也有韦怡一般的喜怒痴嗔,可他相信,碰到韦怡一定是老天对他特殊的安排。
      看来是时候回一趟京城了,如果父母得知自己有了心上人,一定高兴坏了。
      何况,对象是相府千金——不用多想何忧便能猜到韦怡的身份,想必没有拒绝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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