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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生日记 ...

  •   章二生日记
      过了年,离二十九岁又近了些,某天看到一个访谈类的电视节目,里面的女明星说自己对着镜子祈求什么大概都能实现,她立刻去商场挑了面大的穿衣镜回来,每日对着镜子絮絮叨叨,老天爷,给我一个老公吧,不要太好过得去就行。
      母亲越来越热衷于安排她相亲,唯恐天下不知道她陈慈还未出嫁小姑独处一样,她有时会想,如果某天她真嫁了,母亲会不会怅然若失?
      许爸许妈过了年就从他们那个住宅区搬走了,去了他们儿媳给买的小楼房里住。许然老婆的娘家,很有钱,算得上是这个城市里有头有脸的家族了,那女孩念了许然好几年,终于是给她等到机会如愿以偿了。
      搬家那天,许家丢掉了好多不要的东西,许然小时候的衣服,破旧的家具,她站在窗口看着一件件家具从许家搬出来的时候,说没感觉是假的,那么多零零碎碎的回忆啊,全部属于她跟许然的。那个衣柜侧面的黑印是许然说她在外面找情人时她发脾气拿烟灰缸砸的。真皮沙发上的抓痕,是她挠许然时错手留下的。衣服上的油印是她冷的时候穿着许然衣服喝汤溅上的。
      是不是到了真正失去的时候人才会后悔?她不知道。但许家搬家那天她却真实的躲在房里哭了一下午,眼睛红红的,晚上也没出去吃饭,很早就躺在床上,继续哭,一边哭一边想以前的事。那些琐碎的细腻的温暖的一度被她忘记的事情。工作了之后,她很少有时间有心情去关心许然的感受,独立的性格让她过早的开始计划事业,在工作上面受了气,回来撒在许然身上,后来许然告诉父母,父母再把气撒到她头上,于是一次次的恶性循环。
      有段时间她喜欢听孙燕姿的天黑黑,她喜欢那句我怀念过去单纯美好的小幸福,人总会变的,她不再是以前的陈慈,不是那个许然摸摸头就可以哄开心的小女生,所以许然对她纵然有牵挂,却不足以把所有抉择的天平向她倾斜,最后许然很爽快的同意分手,于他于她都是解脱。
      那天晚上哭过了就不累了,迷迷糊糊睡觉时想,总以为一切是自己提出来的,自己才是主动的那个,但许然结婚了,用行动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告诉她,对那段感情,她才是落在后面的一个。
      许然后来给她打过电话,半小时打了几十通,她一个也没接。电话沉寂之后她默默的想,如果当初没分手会怎样?可既然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那就不要再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情。

      年假完了,还是得继续上班。于是她收拾好心情,上班第一天照样打扮得精致动人。进酒店的时候没看到钱玉,有些奇怪,叫了人过来问。
      别人说,钱玉辞职了。
      “钱玉辞职??”她怔了下,没道理呀,钱玉有些后台的,在这里做的不错,酒店的薪酬也不是普通地方可以比,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离开?
      说话的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她要结婚了。”
      “结婚?”她愕然,半点风声都没有啊,不是袁妈妈反对他们的事么,怎么说结就结了?她唔了一声,挥挥手示意走人,直到坐在办公桌前仍怔怔的,平添了几许说不出的感叹,袁澈这家伙,动作真快。
      世上又添一对新人了,她嘴角勾着,心里却泛着几丝酸楚,这世上又少了一个配额,都说世上男人比女人多,也不想想,一个女人的生活圈子有多大,而她周围的好男人有多少已经名草有主。且不说我生君已老,单是让人扼腕的错身而过就不知道有多少。
      不能再想了,她情绪低落的起身,做了个决定,下班了给钱玉挑份礼物吧,就算她已经辞职,好歹也曾经同事一场。
      她的礼物是水晶挂饰,施华洛世奇的新款,一大颗水晶孤伶伶的躺在白丝绒垫子上,强光打在上面,夺目的璀璨。
      她想,钱玉那种小女生,应该会喜欢这些物什。按门铃的时候她脸上堆满了笑意,扮着五分羡慕五分恭喜。
      钱玉见是她,冷冷道:“有事?”
      她将礼品袋递过去,扫了几眼屋内:“喏,听说你要结婚了,过来看看你。不请我进去?”
      “不太方便。”钱玉并不接她的礼品,双手抱胸的倚在门槛上,堵在门口,表情分明是厌恶。
      仍然是挂了温和的笑,陈慈收回了袋子:“行,那我不多打扰,回头帮我给袁澈带个好,我先走了。”
      呃,为什么钱玉的脸立刻绿了几分?
      陈慈百思不得其解,有点摸不着头脑的转身要往楼下走,却听到钱玉在后头淡淡的凉薄的声音:“怎么陈经理不知道我跟袁澈分手了么?这声好,你还是自己跟他问侯。”
      随后是大大的关门声,碰的一下吓了陈慈一跳。
      不能不说她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有一丝雀跃悄悄漫延。回到家,她还一直头脑发热的拿着手机在犹豫要不要给袁澈打个电话,会不会太唐突?
      叮呤呤——
      她吓一跳,盯着手机,来电显的是不认识的号码,接听后很有礼貌的问候一句:“你好,我是陈慈。”
      “陈慈,是我,我是杜理。”
      杜理?这名字怪耳熟的,她拧着眉想了几分钟,哦,那个杜理,过年的时候相亲的那个。
      “杜理啊,你好,有事?”
      “别那么客套,是这样的,我一个兄弟这星期回来,打算在这边呆几天,其实我对本市也不是特别熟,能不能帮个忙,看你周末有没空,一起陪他四处逛逛?”
      陈慈眨眨眼,那次相亲,不是没结果么?怎么对方又递出橄榄枝了?
      “好的,到时候再约怎么样?”
      “嗯,那就这样了,再见。”
      “再见。”她一直举着手机,后挂电话是种礼貌。似乎对方同她一样,她的耳朵里始终没有传来断线的嘟嘟声,她犹豫了会,试着喂了一声。
      手机里传来笑声:“陈慈你先挂吧!”
      心里微微一动,她也笑着:“好的,再见。”
      挂了电话,仍然盯着手机发呆,从工作开始,她打电话从来都比对方晚挂,许然以前也坚持让她先挂,后来拗不过她,说完了就匆匆挂了电话。慢慢的她的热情一点点被磨没了,仍然坚持举着电话,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礼貌让她一直坚持至今。
      魔怔似的打开电话本,一页页翻到袁澈的电话,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拨过去,电话接通了,响了两声那边就有人接了电话,很悦耳很温和,是个女声:“喂你好,袁澈昨天把手机落我这里了,您是哪位,呆会我让他给您回个电话。”
      陈慈忘了反应,直到对方又喂了两声,她的嘴唇张了两下,好容易才发声:“不好意思,打错了。”
      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陈慈突然特别恼怒自己,你以为你是谁,你拨什么电话,人家情侣分手关你什么事,别自作多情了,你哪一点比得过钱玉,钱玉比你年轻比你漂亮比你有后台。袁澈如果真的因为一个女的跟她分手,轮到大西洋去也轮不到你头上来!
      呸了自己一口,毅然关了手机,打开DVD看电影。
      片子放了半个小时,光影明明灭灭,打在她脸上闪烁不定,她忽然长叹一声,将遥控往沙发上一扔,起身关了电视走到卧室,站在床前张开双臂重重向后一倒,呈大字摊在床上,呼吸慢慢变缓,自己催眠自己睡吧睡吧什么都不想了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周末,是她生日。
      早上起床梳洗时不免有些自做多情的想,杜理约在今天见面,会不会,真的有什么其他念头?这么想时心里竟有几分雀跃,然后狠掐了自己一把,又不是二十出头的少女,怀什么春。
      前一天晚上约了早八点在她家附近的车站见面,她不习惯迟到,七点半便到了。天还未全亮,春寒料峭,清晨温度本就低,紧了紧身上的呢子大衣,还是觉得一股冷意从颈间直钻到体内,打了个哆嗦,又不免冤自己只顾风度不顾温度。
      她喜欢红色,这个年龄又不便穿太亮的颜色,便挑了暗红格子的呢子大衣,这款大衣是CHOLE新款,领子很别致,大开领,敞开穿再配上长靴,微风中看起来很知性很美丽,同时,在这种天气,也很冻人。
      一阵叮呤呤的声音,她下意识向后一缩,然后看到杜理,杜理穿一件很随意很休闲的灰风衣,骑着自行车,单手控制车把,另一手握了一把不知名的小黄花朝她挥舞。
      她哑然。
      在她面前停好车,杜理急忙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晚了来晚了。”犹豫半晌把花放进前面车篓。
      陈慈掏出手机看了下:“不晚,七点五十。”
      又探询似的问了句:“你兄弟呢?”
      杜理有些尴尬的解释:“我那个兄弟,早上有紧急通知来,直接去机场走了,我一想反正这周末也没什么事,反正我对这里也不熟,干脆你带我逛逛?”
      陈慈不置可否,只盯着他的自行车看。
      “要不要试试?这会人少,你坐我后面我带得动。”
      她想摇头,可是看着眼前男人的脸,犹豫了。男人不年轻了,额间眼角都看得到小细纹,下眼圈有厚重的黑色,但直视她的眼神很真诚。她心一软,点点头侧身坐了上去。
      让她奇怪的是,杜理说是对这个城市不熟,可她说出的几个景点,他全熟门熟路的走,哪条街哪条小巷里有什么近路他全一清二楚。陈慈并不提出来,坐在后面看着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路上一个急转弯,她的手不自觉的扶上男人的背。
      可以感觉得到男人的背有瞬间的僵硬,又竭力放松,笑言:“我很久没骑自行车,今天心血来潮。我以前也不怎么载人,后来被我女朋友缠着就开始载她。”
      哑了口,可能他自觉失言,又补了句:“前女友。”
      陈慈一笑:“我以前也不怎么坐自行车,后来被我男朋友缠着就开始坐他后面。前男友。”她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情出乎意料的轻松。
      许然毕业后直接签了国内五百强的一家企业,许爸许妈赞助他买了车买了房,哪用得着骑自行车。
      能感觉到男人也在笑,身子在轻轻颤动,她又加了句:“注意路状啊,车祸了我赖你一辈子。”
      杜理立刻接到:“求之不得。”
      被风吹了许久,面上本是冷冷的,此时竟泛了几分红。搞什么,下意识就打算掐自己,然后听到前面的男人惨叫:“陈慈你做什么你做什么?”
      车开始左摇右摆,陈慈赶紧松手,跳起来就想解释:“对不起对不起——”
      “别动唉别动——”
      碰,两人跌成一团,车子滑出去老远,路上行人尖叫着散开。
      陈慈坐在地上,剧痛从尾椎骨传来,眼角明明滑出几滴液体,嘴却忍不住向上咧,笑出了声:“笨死了,哎哟,对不起啊是我的错。”
      杜理也忍不住笑,陈慈比他好,站起来拍拍身上没什么大碍的样子,他整个人跌倒在路边的水洼,风衣弄得脏兮兮的,腿也一阵麻木,要命的是,腿间突然觉得一阵凉嗖嗖的,他面容失色,不信邪的看,妈的,裤子被扯破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他咬咬牙站起来,对陈慈道:“你没什么事吧?”
      陈慈笑着摇头,然后注意到他面色有几分不自然,凑到他跟前:“你怎么了?”
      他向后退一步:“要不,咱们先回,我腿有点不舒服。”
      陈慈低下头,然后迅速抬起头,目光投向远处,镇定的道:“你打的回吧,自行车我先替你存着,有空来拿啊。”走过去扶起车骑上去,询问的看着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杜理。
      她看着僵硬的他,又忍不住想笑,有几分了然于心,让他就这么着去打车,只怕光打到车的那几分钟也羞死他了。她跳下车,推过来交给他:“扶着,我帮你打的。”
      “不用,我有一个朋友住附近,我打电话请他帮个忙。”
      “姓袁的,我在珞山东路,搜搜牛的门口。五分钟之内速度过来。”
      袁?
      陈慈有不祥的预感,她不想被证实,手抄进兜里一阵拨弄。悦耳的铃声响起,她掏出来翻开手机:“喂你好我是陈慈,您讲!”
      走到一边,聊了几秒钟的样子。
      “对不起啊,杜理,我家里突然有点急事,先走了,对不起啊你朋友快来了吧?”
      “没事你先走。”杜理赶紧对她挥手。
      她走到路中央伸手拦了的士,坐进去,对司机道:“紫竹园。”
      司机扯下计价器,一踩油门,车子呼啸而去。到了路口,她回头看,果然有个男人站在杜理旁边,高个,黑色西装。她确认了好几眼,不是那个娃娃脸的男人。
      松了口气,又有些怅然若失。

      刚到家便有陌生的号码打进来,她没理任它响个不停。电话持久的打过来,她终是忍耐不住拿了听筒不耐烦道:“哪位?”
      “阿慈,是我。”
      低低的嗓音,是许然。
      她直接挂掉,然后兀自双手环胸立在电话旁边冷笑。
      手机又嘀嘀嘀的响起,她翻开一看,来了条信息,许然说,生日快乐。
      她几乎想把手机砸掉。
      缓步走到窗前,拨开窗帘,外头太阳终于升起来了,亮晃晃的有些刺眼。翻开通迅录,除了工作上的同事,好象自己的生活里除了家人还真没什么朋友。可同事么,在一起热闹热闹可以,谁愿意跟你交心,你又敢跟谁交心。
      长久的停在某一页,陈慈呆怔的看了半晌的号码,正想拨过去,手机又嘀嘀的响起,正是她想拨的那几个数字,心情一下子飞扬起来。接了电话努力不让自己露出笑意:“喂?”
      “陈慈啊,我袁澈,最近怎么样?”
      “很好啊,今天什么风竟让你这么个大忙人想起我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当然是有事相求,我有个朋友被借调到你附近的单位了,一小姑娘,你看能不能让她借住段时间,她找好房子就搬,房租也会付的,只看你方不方便。”
      陈慈玩味似的拨弄着指甲,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有事相求倒跑出来了?
      “陈大小姐?”那头调侃道,“莫非您老人家有什么辛秘不便人打扰?”
      “没有没有,我一个人住惯了在想要花多长时间收拾屋子。”她赶紧扯了个谎,又叹息着,“袁澈,你给我找了个大麻烦。”
      “答应了?”那头确认。
      “答应了。”她苦笑。陈慈你真是没出息极了,一点抗拒力都没有,就这么着给自己揽了多大的麻烦,从他手里接了个女人过来,是想看着他甜甜蜜蜜的酸死你是不是?本来两人离得远,理性控制一下总归能规规矩矩生活,这下玩大发了。
      “那么,开个门如何?”
      声音里含着笑意,随后陈慈便听到有人咚咚咚的敲门,她一怔,快步走至门前从猫眼里望过去,娃娃脸的男人噙着笑立在另一边。
      陈慈震惊了,吓到了,僵住了,全身发硬。
      电话那头又喂了两声道:“你别装掉线,我看见你回来。”
      掉线?
      陈慈无语。
      百味杂陈的将门打开:“怎么过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我们正巧在这附近找房子,我下星期要在这附近上班,又正巧看见你回来,所以跟小澈讲看能不能打扰你一段时间,不好意思啊陈慈。”
      男人的身后出现一个脸熟的美女,很娇小柔弱的样子。
      陈慈伸出手:“吴恩你好。”
      “你好。”美女伸出纤纤小手,得体的微笑,淑女极了。
      他们身后还有一位,一手拎着箱子一手提着大背包,是陈慈那天一眼相中的,袁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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