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守望》五芒星

15、第十五章

　　冯时所说的地点是A市最出名的酒吧一条街。此时这个时间正是热闹之际，整条街充斥着各色劲爆的音乐声，灯红酒绿，男男女女或是酒醉或是嬉戏地进出各个酒吧，一派奢靡。

　　沐骁拒绝了数名上前拉客的门童，一路向着街的最里面走去，直至来到一条无人问津的巷子。里面漆黑一片，只有不远处一间酒吧门口的镭射灯偶尔会转向这里，沐骁借着一次灯光短暂的停留快速地扫视了一眼——

　　仅容两人并肩通行的狭窄巷子里，两面是涂满了乱七八糟涂鸦的墙壁，地面上易拉罐和酒瓶乱扔，一时竟没有发现冯时在哪里。

　　沐骁试着问，“冯时，你还在吗？”

　　过了一会，才从不远处的黑暗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反问，“沐骁？”

　　“对，是我。”沐骁一边回答，一边将手机的电筒功能打开，这才发现巷子角落还有一个大型垃圾箱，而他的室友正蜷缩着躲在垃圾箱的阴影里。

　　沐骁走过去，见他仍是维持着那姿势，不由得担心道，“你没事吧？”

　　冯时抬起头，电筒的灯光里，他的脸色惨白，对着沐骁露出了一个比哭好不了多少的表情，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看样子竟是恐惧到了极点。

　　“我们先出去再说！”沐骁果断做了决定。

　　将冯时拖拽出巷子，来到喧闹的街道上似乎令他好了些，两人来到外面随便找了个烧烤摊子。

　　冯时一口气灌下一整杯冰啤，浑身打了个哆嗦，然后不等沐骁问起，他便主动说起了自己所看见的那惊恐一幕。

　　原来今天夜幕降临后，张倩倩和那个疑似包养她的中年男人一起出门，冯时如之前那样远远跟在后面。

　　那两人先是在一家高级餐厅吃了饭，之后便来了酒吧一条街。冯时因为手上的余钱不多了，便都没跟进去，只是找个稍隐蔽点但是能看到大门的位置蹲守。

　　约摸三个小时后，两人从酒吧出来，那男人似乎喝多了，之前总是尽量装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此时却如八爪鱼一般扒在张倩倩身上，还不时低头想啃她露出的雪白颈脖。

　　张倩倩推拒了好几次，却引得那男人动怒，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她偏过头去，还大口嚷嚷着什么，丝毫不顾这是大庭广众之下。

　　原本有路人想上前阻止他动粗，等听到他嚷的话，又见被打的张倩倩没有辩驳，皆是摇摇头不再管了。

　　冯时在暗处看得简直是直咬牙，只恨自己没立场冲上去护卫自己的女神。

　　然而张倩倩即使被这样对待了，却仍是扬着笑脸，主动上前搀扶住那人，并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中年男人因醉酒和动怒而酡红的脸顿时变得色迷迷起来，一只手猛地搂住张倩倩的腰，将她身体贴向自己，两人半抱半搂地一直朝着酒吧街的最里面走去。

　　那两人这时专门挑选人少的地方钻，等再看到那条僻静黑暗的巷子，打算做什么当然不言而喻。

　　冯时此时陷入天人交战中，理智告诉他这都是张倩倩自己的选择，他无权干涉，感性却令他恨不得此时就冲上去将张倩倩从那猥琐男人身边拽开。

　　因这么一犹豫，他就晚了些才跟进巷子，正当他偷偷摸摸地躲到大型垃圾箱后，却听到张倩倩娇柔的声音轻声在问，“你爱我吗？”

　　男人喘着粗气地回答，“当然爱你啊，宝贝！”

　　张倩倩问，“有多爱呢？”

　　“爱到连命都可以给你行了吧？这什么裙子，这么难脱！”

　　“那你会娶我吗？”

　　“娶娶娶，宝贝儿乖，来自己脱……”

　　“可是你都已经有老婆了，连女儿都上小学了，你舍得抛弃她们啊？”

　　“我说亲亲宝贝儿，你平时要什么我都给你，连公司里的事你想知道的我也都跟你说了，结果你却到今天都不给我？你吊我胃口也够久了吧？”

　　“人家可是好女孩，身体只会给未来的老公亲近嘛~”

　　“哦……小妖精，好了，娶你娶你，cao，你倒是特么快脱啊！”

　　“呵呵。”

　　张倩倩突然一声轻笑，带着十足的讥讽与厌恶。

　　男人却因为醉酒和色欲没能察觉，仍是嘟嘟嚷嚷想要和她做那事，突然嘟嚷声转为一声闷哼，仿佛被什么捂住了口鼻，随即是连续的闷哼，并不时伴有物体落地的坠响。

　　这一切只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接下去巷子里便陷入了一片死寂。

　　冯时等了会，还不见有其它声音，不由得有些奇怪，便偷偷从垃圾箱的缝隙间窥视，就在这时，远处的镭射灯光正好打来，冯时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那样的场景——

　　酒吧门口还嚣张动粗的中年男人此时正仰天倒在满是垃圾的地上，双目圆睁，瞳孔涣散，整张脸泛着青紫并呈现惊恐万分后的狰狞状。他的四肢都离开了他的躯体，乱七八糟地分散在周围，他的四周、地上、乃至那些满是涂鸦的墙上，都是喷溅的血液……

　　张倩倩就蹲在一旁，毫不在意高跟鞋下蜿蜒的鲜血，她微低着头，这样看去半侧着脸越发显得娇弱，然而她涂着艳色蔻丹的食指正点在唇上，令朱唇上沾上一抹暗红，随即舌尖一甜，脸上浮起愉悦而餍足的笑，仿佛尝到了无上美味……

　　镭射灯光转走，巷子里重新陷入黑暗。

　　也不知过了多久，双腿的酸麻感将冯时从愣怔中拉回神。

　　这时巷子里除了他再无别人，张倩倩早已离开，但是令他不敢置信的是，别说那中年男人的尸体了，触目所及之处，半点血迹也无。

　　冯时真的很想相信这不过是他做的一场噩梦，但是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回想起刚才所看到的被肢解的尸体，还有张倩倩那诡异不似人的举止，他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习惯性地拨打了最近一直能帮助他释放压力的号码——

　　“沐骁？怎么办？沐骁！”冯时惊慌地问。

　　……

　　***

　　烧烤摊子的生意很不错，此时正是热季，隔着一条街又是多为年轻人聚集的娱乐场所，因此不断有客人光顾，人声笑语从未间歇，令整个摊子都充斥着朝气与活力。

　　然而同样位于摊子一角的沐骁和冯时，却是打从心底冒着寒意。

　　两人皆是沉默不语。

　　片刻后，冯时一抹脸，自嘲地笑笑，“我知道这些听起来很荒谬，估计你都在怀疑我是不是疯了……”

　　“我相信你。”沐骁道。

　　冯时木木地看着他。

　　沐骁沉声道，“你还记得被张倩倩的室友丢下楼，差点砸到你的那块木牌吗？她的室友没有说谎，那木牌真的有问题。”

　　沐骁将当时察觉到不对以及之后张倩倩之后的变化大致说了下，其中王煌的存在则用“街道邻舍推崇的某道士”代替。

　　“我当时看她脸色恢复了正常，还以为她没再养魔了，但按照你刚才见到的场景，显然她根本就没有停止……而且程勇等人的失踪，应该也和她有关。”沐骁语气有些沉重地道。

　　冯时道，“管那些人渣做什么，那道士在哪里？我们要赶快找到他问他怎样才能救张倩倩！”

　　“我有他电话……”沐骁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机拨王煌的号码。

　　铃声一直在响，却无人接听。

　　沐骁试着又拨了一遍，依然是没能接通。

　　难道是太晚了，对方已经睡下了？

　　冯时急道，“那道士住哪？我们直接去找吧！”

　　沐骁哪能真给他变出一个道士来，只能瞎编说是四处云游的高人，居无定所找不到的。

　　“这样吧，你先跟我回家，明天我再打他电话试试。”沐骁提议道。

　　冯时呆了呆，突然问，“你刚才说在那道士那里五百块买了个符？”

　　“对啊，能定住魔的。之前不是在课堂上还给你们看过了嘛。”沐骁道。

　　冯时点点头，“我想起来了。”随即他又搓了把脸，似乎累极的模样，“赶紧去你家吧，我真的要好好休息下了。”

　　两人便结了账，出去打车了。

　　***

　　沐骁整理出一间客房，两人就此互道了晚安。

　　沐骁回到自己卧室，却是一整夜都翻来覆去睡不着，张倩倩的事是其一，王煌的手机打不通也令他忧心。

　　好不容易等到天微亮，沐骁顶着两个黑眼圈爬起来，走出来一看，冯时早已坐在了沙发上，同样两个黑眼圈。

　　两人相视一声苦笑。

　　冯时问，“道士的电话打通了吗？”

　　沐骁摇摇头，“六点的时候试过了，仍是没人接。”

　　冯时的神色明显黯淡了下去。

　　两人静坐了一会，冯时突然开口，“你说，如果没人阻止的话，张倩倩会不会继续杀人？”

　　沐骁道，“照目前的情况推断，很有可能。”

　　“程勇，还有昨晚那个男人，都是人渣，又好色又对家庭不忠，人品还非常不好……”冯时愤愤道。

　　“杀人渣也是杀人。”沐骁道。

　　冯时不说话了。

　　又过了会，冯时又问，“张倩倩会被抓起来吗？”这次不等沐骁答他便自言自语道，“肯定的，那些男人都跟她接触过，如果她继续杀下去，迟早会被警方发现并逮捕的，到那时即使说是被魔控制，有谁会相信呢……她会被判刑，然后一辈子坐牢……”

　　冯时越说越难受，最后声音甚至有些哽咽。

　　沐骁看他这样子，心里也挺复杂的。

　　冯时埋头哭了几声，然后抬头看着他，抽抽鼻子，“沐骁，我饿了，你给我弄点吃的呗。”

　　这思维跳跃的，沐骁差点没跟上。他站起身，“我去找找看。”

　　“我想吃热的，”冯时补充道，“现做的。”

　　沐骁无语了下，说，“行吧，那我就去给你弄个面，你坐着等会。”

　　考虑到对方心灵受创严重，沐骁煮面的时候多花了些心思，不但放了蛋，还洗了把青菜切段丢下去一起煮，最后盛起来看得赏心悦目，闻着也香气扑鼻。

　　沐骁将面端出厨房，发现冯时没在客厅了，也没多想，自己先拿了个碗吃了起来。

　　等到一碗下肚，还不见人，沐骁大声喊了句，“冯时，干嘛呢？快过来吃面，再不吃就冷了！”

　　半天没有人回应。

　　沐骁心猛地一突，匆匆跑上楼，自己的卧室门敞开着，卧室有被翻动的痕迹，他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放在里面的定魔咒符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