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物种登记所》见手青

3、第三章

　　“怎么办？”殷离压低声音问道。

　　但小蝙蝠看起来比他还要害怕，钻进衣服里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露出来了。

　　外面是一个巨型恶惘，里面是一个连恶惘都害怕的邪神，无论哪个都能轻易弄死他。

　　没救了，等死吧。

　　殷离在崩溃之下，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简而言之，就是装死。

　　他瘫坐在地上，躲在山壁间的一个缝隙中，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实际上他非常清楚，邪神和恶惘都知道他在哪里，但人类总是有一种欺骗自我的能力，免得在死之前就先被自己的恐惧吓凉了。

　　“别过来别过来……”他喃喃念道。

　　小蝙蝠似乎吓破了胆，一口咬在了殷离的脖子上，殷离顿时感觉眼前一晕，眼前朦胧起来。

　　他喘了口气，迷迷糊糊地说：“好喝吗？”

　　小蝙蝠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大，最后“啵”的一声从殷离的脖子上脱落下来，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

　　它像是喝醉了酒一般醉醺醺地叫了几声，软软地说：“殷……殷离，你的血是葡萄酒味儿的！”

　　它快活得不行，在空中打了几个转，一边转一边笑：“新的风暴已经出现！！”

　　“怎么能够停滞不前！穿越时空——竭尽全力——我会来到你身边——”

　　小小的肉翼摆了摆，小蝙蝠摇摇晃晃地飞起来，殷离一下子没抓住它，眼睁睁地看它歪歪扭扭地朝山洞深处飞了进去。

　　“就像阳光穿过黑夜——”

　　最后的声音被黑暗吞噬，殷离目瞪口呆地看着小蝙蝠消失的方向，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这不科学。为什么它还知道奥特曼？甚至还会唱主题曲？

　　殷离捂住还在流血的脖子，往前蹭了蹭。

　　经过这么一弄，他心中的恐惧也消失了——或者说，已经超过上限，反而感受不到恐惧。

　　“大不了就是一死……”他咬着牙拿起木剑，慢慢融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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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是前进，越能感受到那股恐怖的灵力压制，殷离见过的大人物也不在少数，但给他这么大压力的，还是头一回。

　　在即将承受不住时，他终于见到了那个邪神。

　　手机的亮光照亮了一方天地，他看到一只极其美丽的巨鸟。

　　它的翎羽根根都泛着通透的光芒，质地像玉一般坚硬，颜色像墨水般沉淀下来，唯有脸颊边一根如同火焰一般燃烧起来的翎羽，让它看起来美得惊心动魄。

　　“奇迹一定会出现……”

　　小蝙蝠摇摇晃晃地打了个滚，当殷离看清它在哪儿时，吓得差点心脏炸裂。

　　它醉醺醺地趴在巨鸟的翅膀上，不时扑腾一下，巨鸟侧卧着，居然也就这么让它在上面放肆，殷离恍惚中甚至觉得巨鸟的眼睛里透露着好奇与迟疑。

　　“啪嗒。”

　　他一时晃神，居然没拿稳手机，手机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亮光也随之熄灭了。

　　他条件反射性地去捡手机，弯腰的一刻差点跪到地上去。

　　铺天盖地的灵压几乎将他压成一张饼，他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下一刻这灵压却如潮水一般匆匆褪去。

　　就像是一只大象不小心压到了兔子，然后惊慌失措地放松了力度。

　　在这紧要关头，殷离居然觉得自己的想象很好笑，甚至胆大包天地笑出了猪叫。

　　“汝笑甚么？”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殷离一愣，连忙抬起头，确定这声音的确是巨鸟发出来的，它侧着头，用一侧的眼睛在看着自己。

　　虽然巨鸟的姿势很优雅，但殷离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乡下老家里的大公鸡，那挺着大胸脯却要歪着脖子用一边的眼睛观察自己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噗。”

　　他一个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越到死期我越浪，死猪不怕开水烫”。

　　巨鸟似乎察觉到了他笑声中的嘲弄，不由得磨了磨爪子，发出叮铃哐啷的声音，殷离定睛一看，才发现巨鸟的腿骨上有一串镣铐，死死限制了它的自由。

　　“你想不想活下去。”

　　很神奇的，殷离居然从一只鸟的眼中看到了傲慢、不屑的情绪。但他并没有感到愤怒，而是笑眯眯地回答道：“当然想。”

　　“那就放我出去。”

　　没有了灵压的胁迫，殷离有了思考的余力，慢里斯条地回答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邪神的话。”

　　巨鸟发出类似于嗤笑的声音：“因为你别无选择。”

　　殷离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理，但问题来了——

　　“我放你出来，怎么能保证你不会杀了我？”

　　巨鸟明显开始不耐烦了，锁链抖得哗哗响，但最终还是耐着性子道：“你朋友还在我手上。”

　　不知自己死到临头的小蝙蝠“嘻嘻嘻嘻”地笑着，抱着巨鸟的姿势仿佛抱着亲爹，挨得死紧。

　　它下意识地扭动着屁股，往巨鸟的羽毛缝隙中钻去，只留下两只小小的脚爪还在外面。

　　见过送死的，没见过这么上赶着送死的。

　　“……”

　　巨鸟沉默了一会儿，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语气开口：“你们……就打算用这玩意儿守着我？”

　　殷离也觉得很不可思议，讷讷道：“但是居然守住了？”

　　……

　　锁链发出一声响亮的“哗啦”声，殷离抬起头对上了巨鸟恼羞成怒的眼神。

　　他意识到——假如这时候他笑出来，那么这将是他生命中最后的一次放肆与骄傲。

　　“你还有最后一刻钟来决定。”巨鸟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殷离垂在身侧的手抖了抖，识趣道：“我该怎么做？”

　　巨鸟抬起铐着锁链的左脚：“看见这个锁了吗？把它打开。”

　　“……”

　　“还愣着干嘛？”

　　殷离想起了一个古老的脑筋急转弯，【将大象装进冰箱需要几步】。

　　他试探地说：“有没有……稍微具体一点的操作流程？”

　　巨鸟“啧”了一声，不耐烦地咕哝道：“人类真是越来越没用了。”

　　但你被没用的人类困了这么多年，甚至被一只胆小的蝙蝠看守了几百年。

　　殷离心里不断腹诽，面上却是虚心好学地道：“还请大人指教。”

　　“只有树龄五百年以上的桃树所制成的剑才能劈开它。”

　　“……”

　　巨鸟疑惑地看了眼低着头的殷离：“你愣着干嘛？”

　　殷离抬头朝它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然后转身就疯狂地逃——

　　开玩笑！他到哪儿找桃木去！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苔藓都不长，更别说桃树了，还五百年？

　　吃ｓｈｉ去吧它！

　　身后传来一声饱含愤怒高亢尖利的唳鸣声，殷离头也不回，跌跌撞撞地往前冲去。

　　“别想跑——”

　　巨鸟一个低头撞上了岩壁，顿时山洞震颤起来，一条细细的裂缝迅速蔓延开，追向了殷离。

　　“咔咔……”

　　不详的声音从头上传来，殷离抬起头，借着微弱的光看到了逐渐裂开的岩石……

　　“轰——————”

　　千钧一发之际，殷离凭借着丰富的东方玩家经验，从大大小小的落石中逃了出来。

　　但坏消息是，出路被堵住了。

　　殷离回头，只见巨鸟愤怒得几乎要变成火烈鸟，看过来的眼神杀气凛凛，令人胆寒。

　　他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了剑——

　　“……咦？”

　　入手不是往常的冰冷感觉，而是温暖的木质。

　　五百年的，桃木，制成的剑？

　　殷离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感激主管。

　　甚至想要跪下唱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