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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番外 莲子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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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上道的会议主办方,自然是安排周一报到、周五离会的。黄少天周三才有课,意味着他开完会至少可以在G市消磨个三四天。喻文州恰好也是这周出差开会,地点同在G市,可周一就得赶回来上班,主任还显得特别善解人意:“小喻正好可以回家看看。”
黄少天知道喻文州的报告给排在了周五下午,于是也没急着找他,自己出去玩了半天。正是G市一年中天气最宜人的时节,黄少天随手查了查地图,发现喻文州开会的地方也不是很远,索性一路走了过去。
路上喻文州发了个会议微站的链接给他,里面有报告的在线直播。虽然挺烧流量,黄少天还是边走边看。隔行如隔山,专业术语他是不懂,不过看人就够了。一般说来摄像机总会把人的小缺点放大,但在黄少天看来,他的恋人就是比其他人都耀眼。
喻文州做完报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扫了眼手机,没有黄少天发的消息。黄少天开会的地点他知道,算了算路程,心念一动,把会议材料原样留在座位上,拿了手机悄悄地出去。会场在S医大附院的26层,下到一层还是人山人海的门诊区,他一眼就看见了似乎在研究橱窗里科室介绍的黄少天,忍不住无声地笑了。
黄少天其实从玻璃的反光里看见他了,刚转过身,正好有个病人跟喻文州问路,喻文州很有耐心地用白话讲了一会,才和黄少天说上话。
“我在她身后站半天了,怎么没跟我问路啊。”黄少天故意逗他,喻文州倒认真回答:“我看着像医生呗。”
“像医生就可以带头翘会嘛?”黄少天眨眨眼睛。
喻文州稍稍侧一点身,给自助打印检验报告的人让开地方,在黄少天耳边说:“没办法,男朋友在等啊。”
医院当然不是约会的好地方,好在会议这边晚上也没安排了,明天上午就剩闭幕式一个环节,喻文州抽空拿了东西出来,两人在外面闲逛了会,随便找了家看上去还不错的店吃饭聊天。因为工作都很忙,平时在一起的时间颇为有限,现在这样的浮生半日闲倒更显得珍贵。
茶水续到三次,黄少天看看表,笑着问喻文州:“时间也不早了吧,该埋单了。这儿到我住的酒店好像坐车还挺方便的。”
“你还要回酒店?”喻文州正在拿钱包,动作停了一停。
黄少天对这类问题一向很自然:“当然咱俩一起啊,我是自己一间。怎么了,你还有别的事?”
“去我家吧。”喻文州语气温和如在商量,眼神则是非常认真的。
“行,那也得先回酒店拿点东西。对了,你爸没在?”黄少天想起喻文州和他说过,父亲调回本省后升了半级,但给安排了一个比较清闲的职位。
“下乡调研了。”喻文州很平静,“他在也没关系,我已经和他说过我们俩的事了。”
这句话说得平平常常,黄少天神色一凛,原本随意的坐姿也稍有调整。他眉眼生得舒展,平时多是神态开朗,但有情绪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冷肃。喻文州瞬间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十指扣拢,看着他的眼睛开口:“事先没征求你的意见,但我觉得已经到了该告诉父母的时候了。”
“你觉得现在这时候合适吗?”黄少天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了点质问。
“在我看来现在说都有点晚了。”喻文州还是随意的语气,把自己的茶杯挪开,提起壶给黄少天加了点水。
“我原来以为你还能知会我一声。”黄少天有点生硬地笑了下。
“如果你觉得不应该,少天,我想听听你的理由。”喻文州也正色看着他。
他们坐的包厢位置比较安静,黄少天此时更觉得周围静得过分。他理了理思绪,可是一向头脑快口才好的优势像是都跑到火星上了,说出来的话自己都觉得每个字都发硬,又像是没经过脑子飘出来的:“不是说不能和父母讲,当然各自家里情况也不完全一样,我还没和爸妈说过,他们是不是看出来了我觉得也不好说。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决定了要和家里出柜,事先你也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那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没必要事后再跟我补个请示。反正你说都说完了不是么,倒显得我特没担当似的。”
说完这些他才真后悔了。喻文州眼里的神情是他们认识八年以来从没有过的,恋爱之后没有,恋爱之前也没有。
黄少天差点就以为他要掉眼泪了。
喻文州一言不发地拿了东西起身,去服务台结账,黄少天下意识地拔腿追了上去。他们一前一后出了饭店的门,夜风已经有了些凉意,灯火耀眼,车水马龙,人声不知为何喧闹得特别清晰。
晚高峰这个时候空车也不多,正好面前停下了一辆的士,客人等着找零,喻文州把住车门,回头示意黄少天:“送你回去。”
“不用了。”黄少天绕到车的另一边开门,眼睛亮得惊人,声音则是破釜沉舟的冷静,“去你家。”
两人默默地坐在后座。以往打车一起坐后面的时候,他们会自然而然地将手牵在一起,此时却是各自看着各自那边的窗外,喻文州装会议材料的纸袋放在中间。司机管自打开车载广播听了会股票新闻,骂了个丢,又换了台。
黄少天在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跳脱的思维,心想如果是电视剧,这会儿车里应该应景地放些忧伤的音乐。结果音乐倒是有,好像也挺忧伤,仔细一听是经典粤曲《万恶淫为首》。黄少天倒也不太陌生,小时候在老家住,电视能收来香港台,慈善晚会常有这一段。司机大叔大概觉得这段意头不错,跟着津津有味地哼了起来:“望求做点好心,打救我贫共困,保佑你地生意滔滔,一本赚万金”。
黄少天下意识地看了看正对着窗外出神的喻文州,如果在以往他们肯定会悄悄讨论笑点。
喻文州家是跃层设计,宽敞整洁,只是少了些人气。黄少天算得上两手空空地到访,自己什么东西也没带。手机都快没电了,和喻文州的充电器又不是一个型号。喻文州倒像是准备充分的样子,默不作声地给他找出睡衣和新的洗漱用品,帮他在一层客厅给手机插上电源,从自己卧室柜子里抱了被子枕头去书房。黄少天站在门口看他在沙发上打铺,喻文州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地说:“我睡这儿。你去洗澡吧。”
“这么窄的沙发能舒服吗?主卧不是还空着?”
“不习惯。”喻文州还是不回头。黄少天心想亏得自己父母还常夸他性格好,明明倔起来一样气得人牙痒。
黄少天洗了澡,就手收拾了一下卫生间才出来。时间离睡觉还早,他躺进被子随手拿了本书,也不知道看进去些什么。何况被子枕头都是喻文州的味道,清爽温暖,想心无旁骛都难。
卫生间的水声停了,黄少天起身趿了拖鞋,走到门前敲了敲。喻文州开了门,回到洗手台前刷牙,镜子上都是雾气。他头发还没全干,确实像当年那个早熟又有点固执的少年,还不完美的少年,黄少天一直爱着的少年。
“我不是打补丁解释,但真的想告诉你,我没有不认真。既然答应了你,不负责到底不是我的风格。你要是不明白我也没辙了。”黄少天在他背后说。喻文州动作停了停,没有应声。黄少天深吸一口气,接着说:“其实我特别感动,你能先和你爸爸讲,我那边还在找合适机会,但肯定也会说的。话说你爸没打你吧?”
喻文州漱完口擦了擦嘴角,回过身来,刚要说什么,外面黄少天的手机响了。
“我先去接一下。”黄少天匆匆出去。跃层上层到客厅不过三阶台阶,但他拖鞋有点湿,客厅光线又暗,加上心思不属,一踩空直接摔了下去。喻文州脸都吓白了,两步追了出来,黄少天已经扶着扶手站了起来,感觉好像也没什么大事,忍着疼去拿手机看了下,还是个标记为房产中介的电话。
“别管它了。”喻文州在他身后说,随即直接把黄少天抱了起来。
“哎你干吗?不至于吧!又不是骨折,我自己走得了!”
喻文州没理会,把他抱到卧室床上坐下来,在他面前蹲跪下去,卷起裤腿检查了一会。
“我就说没事吧?”
“还是得冷敷,有点瘀血。”喻文州起身去厨房冰箱里找了下,拿了袋不知什么的冻货出来,用毛巾包了,重又蹲下身敷在黄少天的膝盖上,用手按着。
“我自己来就行。”黄少天试图从他手里抢。
喻文州低着头,用空出的手握住他的手。黄少天给他暖了一会手指,想起了什么:“我怎么听我妈说摔伤要用酒擦,越热越好?”
“冷敷才有效果。很多民间说法其实不对,我导师就不主张病人家属给病人喝汤补充营养,说里面全是嘌呤。”喻文州抬起眼睛笑了,黄少天用手背贴贴他的脸,低声说:“不生气了?”
“还有点。”
“我不疼了,你起来咱们说,行吧?”
喻文州拿开临时冰袋看了看伤处,抬起头,语气倒挺软和:“腿麻了,起不来。”
黄少天又气又好笑,手上用了点劲把他拽起来,自己顺势往后一倒。喻文州借着力覆在他身上,小心不碰到他的膝盖,手臂撑在身体两侧,温柔地看着恋人。
“你真难伺候。”黄少天咬了下喻文州的喉结。
喻文州偏过头去咬黄少天的耳朵,温热的气息伴着声音像是能传到心里去:“谁伺候谁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