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篇章第五周目（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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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不存在——这便是此地仅有的存在。
只是一片虚无，无光也无影。
模糊的，宛如不存在一般的意识，在这里游走着，“它”大多的时候是并不存在的，只是偶尔地若隐若现。
“它”没有眼睛，没有手臂，没有躯体，“它”什么也没有。
直到在一片虚无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了，“它”的躯体才变得凝实起来。仍旧是一大片的黑影，但是勉强地有了人形。
那婀娜舞动的，是手臂吗？也许是吧，“它”用双手轻柔地，宛如抚摸恋人一般地触碰着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人影很快就消失了，就像划过天际的流星一样短促。
“还……不能见面呐。”
“它”喃喃自语，也许那是女性的声音，也许那是男性的声音，也许那什么也不是，只是蕴藏着无尽爱意的只言片语罢了。
在那一闪而过的人影消失之后，一片虚无的世界里又出现了一个影子，比上一个人影更加凝实，也停留得更久。
在此之前，“它”一直用那样充满爱意的语调言语，但是那个新的影子出现之后，“它”又变得狂乱起来，一只、两只、三只……数不清的手臂挥舞着，袭向那个声音，“它”的声音也变得疯狂。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看着他去死啊！”
那个声音尖锐地、愤怒地指责着，张牙舞爪地袭向了前方，像是要把那个人影撕碎一般。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每一刻、每一个细胞，都至上而下地叫嚣着。
但是，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被什么阻拦了。
“我说，差不多得了吧。”怎么说呢，用凛然正气来形容这个声音，似乎也觉得哪里不对。这个声音模模糊糊的，但是可以确定是属于男性的声音，虽然语气懒懒散散的，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思。
伴随着声音一起出现的，是另一道身影，不管身形还是样貌，都比这片虚无中的其他存在清晰得多。他——从身形上，几乎可以这样断定——的身上自内而外地散发着某种光芒，像是芒刺一样在黑暗中散开，也因为这股光芒，他的面容都被模糊了。
但是依稀可以看清他青色的短发，大概身材也不错吧，作为男人来说。
“它”试着穿过青发的男人，但是黑影形成的手臂对那光芒束手无策，仅仅是靠近也感受到了灼痛。
“为什么要阻拦我。”“它”充满着哀伤，语气低沉下去，但是下一秒钟嗓音又变得高亢起来，“为什么要阻拦我！！杀杀杀杀杀杀了杀了杀了杀了你——！”
手臂不顾一切地伸展着，扭曲着，袭击着青发男人，但是在接触那光芒后又被灼尽，“它”不由得哀嚎起来，但仍不停止。
“要说为什么……”那个男人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看着身后那个逐渐消失的人影，叹了口气。“虽然一点都看不出我的影子没错啦……但是任谁都不会凭白让‘自己’受伤害吧。”
照亮虚无的光芒，逐渐黯淡了下去。
——
睁开眼睛，进入视野的是直到十二岁以前都无比熟悉的光景。这是在阿斯特雷亚的宅邸中，属于自己的那间房间。
莱特拉丝坐了起来，脑子还有些混乱，茫然地凝视着前方。
有关上一次的记忆，到昴跳下悬崖之后不久便中断了，毫无疑问，这是昴失去生命之后才会出现的情况。空气里残留的气味也说明了这一点。
对方经历了怎么样的痛苦而拥有了重来的机会，他是怎么死去的呢？她不禁这么想了。或许是被悬崖下生长着的尖利树枝贯穿了身体，或许是因为重力，坠落到地面的时候折断了脊柱，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无法想象的疼痛，也毫无疑问地宣告着，昴死去了的这个事实。
想到这里，莱特拉丝的心不由得有些疼痛。
如果不是自己对双胞胎姐妹的那份敌意的话，也许事情就不会到这种地步。虽然拉姆手刃了昴是事实，但是那个晚上握着的手给昴带来的温暖也是真实的。如果自己在那个晚上多注意一些的话，也许救下蕾姆了吧，即使再不济，也能清楚她是因何而死，昴也不必为了拯救那对双胞胎，而选择死亡。
但是，现在后悔自责也于事无补，莱特拉丝揉了揉眉心，整理着思绪。当务之急，是治好伤之后，在征得莱茵哈鲁特同意的情况下离开阿斯特雷亚宅，所以，首先要联系上精通治疗魔法的菲利克斯为自己治疗伤口。
这个时候，莱特拉丝才发现了与前几次的经历不相同的地方——虽然自己起身的动作因为顾及伤口而放缓，但是想象中伤口被拉扯的细微疼痛并没有产生。
不、不对。这里并不是边境伯的宅邸，空气中残留的气味也证实了时间回溯确实发生过，但是，伤口却已经恢复了。
莱特拉丝不敢相信地掀开睡衣的一角，露出白皙光洁的腹部——原本这里被艾露莎用弯刀割开了好大一条口子，伤口狰狞而吓人，但是现在那道伤口已经愈合消失，甚至连疤痕都没留下，毫无疑问是治疗魔法的原因。
然后，门把手旋转发出了的声音，让少女停滞了。
莱茵哈鲁特打开了门，当然是很轻很轻的，怕惊扰了梦中人一样。
在打开门前，其实他陷入了短暂的迟疑，直到路过的女仆提醒他时间快到了，他才如梦初醒地将手放上门把手。
不知道她休息得怎么样呢，如果可以的话，去骑士团报道以前，真想看到她醒来的样子啊。不过，如果她已经醒来的话，大概并不愿意看到自己吧。
用强硬的方式将她留在宅邸中的自己，让睡梦中的她露出痛苦神情的自己……不过，只要看着她，就已经足够了。
莱茵哈鲁特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打开了门。
然后，和一只手还掀着睡衣一角的青发少女四目对视。
“……抱歉。”他局促地说道，转过了身。
趁着他转过身的时间里莱特拉丝迅速地整理了一下睡衣，把每一条褶皱都拉扯平整，活生生地把睡衣穿出了正装一样严谨的感觉。虽然知道他背过身去不可能看见，但是她还是偏过头以遮掩自己脸上的红晕。
“那个……伤、伤口……”她迟疑地开口，因为之所以会留着在阿斯特雷亚家，就是因为腹部的伤口——以要好好修养为由，莱茵哈鲁特不仅拒绝了让艾米丽亚为自己治疗的请求，还强硬地把自己带回了阿斯特雷亚家。
但是，现在伤却痊愈了。
“我拜托了菲力斯为你治疗。”察觉到少女的疑惑，莱茵哈鲁特解释道。
“但是，我记得莱茵哈鲁特大人曾经说过——”
“那是骗你的。”剑圣转过身来凝视着她，像是毫不在意自己所说的话一样。明明诚信是骑士所遵循的美德之一，但是他却毫不在意地承认了自己‘欺骗’的行径，“不这样说的话，莱亚一定会拒绝我的吧。而且，怎么样也不可能对那么严重的伤口放任不管。”
可是前几次明明就是放任不管了啊……莱特拉丝忍不住在心里低声地说道。
“那么，我可以离开了吗，莱茵哈鲁特大人？”她小声地询问。
“……别对我用敬语。”起初，是很小的声音，小到让莱特拉丝不由得发出疑惑的短音，而后，剑圣的声音变回了正常的大小，却像压抑着什么一样重复了一遍，“别对我用敬语。”
一直被视作完美超人的剑圣莱茵哈鲁特，在大街小巷的流传中被赋予了神格，人们赞颂着他作为骑士的美德，赞颂着他克己忍耐的本领，这个人不会生气也不会恐惧，即使面对罪人也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但是，也许他们忘记了。即使有着数不胜数的家护，即使拥有着世界的宠爱——
莱茵哈鲁特仍是一个人类，也仅是一个人类而已。
因此，流露在莱特拉丝面前的感情，大概便是如此吧。她莫名地觉得，此时的莱茵哈鲁特，和将自己关起来的那个时候的他，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
莱特拉丝戒备着，握紧了挂在脖颈上的魔导器。
但是，莱茵哈鲁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他像是疲惫了一样，又像是认输了一样，露出了一个笑容。
“女仆会为你准备早餐，吃过再走吧。”剑圣转过身去，走出了房间。在关上房门以前，他轻声地说道，“骑士团那边，我已经帮你请过假了。”
莱特拉丝突然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幼年时的莱茵哈鲁特向她说着“对不起”的时候，是不是也露出了这样的表情呢。
那时候的他，几乎是要哭出来一样地难过。
而如今的剑圣之所以笑着，大概是因为，他已经不会哭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篇章第五周目（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