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于江湖》竹乂

46、第十三章（四）

　　厉南星假装拉一拉肩上的药篓，眼神却趁机向斜后方瞟去。你还跟你还跟！都跟了我一整天了。再瞥一眼斜后方的影子，厉南星聚一聚神，继续往前走。他走的极慢，一边走一边仔细地在周围寻找着什么。他一边找一边低低地咒骂：“死小乌龟臭小乌龟，好不容易勉强同意我的方法，却找借口不出来找药材，我诅咒你下辈子真的变乌龟！”

　　他口中的小乌龟，正是商无归的儿子商隐之。昨夜，商隐之暴跳如雷：“什么！那个死老头子叫无归就变成‘乌龟’了？！所以我就是小乌龟！？”南星不为所动，仔细研究二人刚刚商量讨论好的药方：“我说，明天我们就分头出去找药材吧。我去药店，你地形熟，你去山上。”

　　“我不去！”商隐之开始绕着桌子转圈儿，一边转还一边不停地掳袖子，“你叫小乌龟替你去吧，我又不是小乌龟，我不去！”于是第二天，南星自己成了那个上山找药材的小乌龟……

　　南星翻了翻药方，自己在药店买的和山上采的，所有的药材似乎都已经齐备了。只是……要是能找到一支四品叶或者五品叶的人参给姑姑补一补血气就更好了。只是这样的人参，可遇而不可求啊。他蹲下身，将找到的一支二甲子的人参小心翼翼地挖起来，药店里的人参品叶也不高，回头该去参客那里问问。

　　“嗖——”的一声后，一直跟着南星的影子突然窜到了他跟前。“怎么？”南星用眼角瞥它，“不躲躲藏藏的了？舍得钻出来被我吃了？”他轻挠它的额头，手法熟练温和，后者享受似的眯起眼睛。“山珍海味我吃的多了，可还真没有吃过狐狸。清炖好呢还是烤着吃好？”

　　小狐突然挣脱他的手指，向前跑去，跑了不远又回头看他。“哈，”南星拍掌大笑，“你的意思是，我能抓到你的话，你就任凭我处置，煎炸炖煮都可以？好！”话音刚落他就飞身扑向小狐，而小狐见他追来，又没命地跑了开去。

　　其实小狐腿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跑起来并不是十分利索。但厉南星也没有真打算将它捉来吃了，所以由着它在前面跑，自己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行至一处陡峭的山崖上，小狐竟开始手脚并用地向上爬。山崖很陡，小狐好几次都险些摔了下去，害得跟在下面的南星大声叫嚷：“你小心点儿！我才不想吃连着皮毛的狐肉饼，要吃也要我自己做的。”终于，在山崖上一处小凸起处，小狐停了下来，艰难地转过身，望向下面跟来的厉南星。

　　厉南星虽有轻功，此刻却也小心翼翼。他慢慢地腾出一只手来，伸向小狐：“玩儿够了？来，回去吧。我哪儿敢真的吃了你呀？我才不想被姑姑扒了皮呢。”小狐不为所动，开始在有限的空间里，用前爪使劲儿刨起雪地来。厉南星伸在半空中的手停住了，都说，狐狸是有灵性的……他又小心地将身子向上挪了一点，好仔细看它刨的是什么。六品叶的人参！虽然有些危险，他仍是用腾出来的那只手轻轻地挠一下小狐的额头：“好孩子，这支人参呢，就当是你的赎金吧，我暂时不考虑炖不炖你的问题了。”

　　厉南星不得不承认，自己虽然是顶尖的用毒高手，但救人方面，却不一定是最顶尖的高手。尤其是在……熬这么简单的汤药的时候。还没等水开，他就无数次地掀开盖子看了，生怕一个不留神把药熬过了头。

　　厨房门口，一个凉凉的、有点讽刺的声音响起：“不就是熬个补药么？至于这么紧张么？还有得你熬呢。”厉南星没有回头，他抹一抹额头的汗，又一次掀开药罐盖子，“小乌龟你来干什么？帮我煎药？太好了，谢谢啊。”

　　后面的声音被激得突然拔高：“你让小乌龟帮你煎药去！我不是！”

　　“那你来做什么？”

　　后面突然有个不明物体直飞厉南星的后脑勺，在即将砸到他的前一刻，厉南星的左手已经先到，用手背把它拍了出去，直飞向燃着柴薪的灶底。他拍上它的同时，商隐之已经惊呼起来：“天！人参……”说话的同时便朝着飞出去的物体跃去。

　　厉南星吃了一惊，忙扔下扇火的扇子，抢在商隐之前面救起了人参，宝贝地抱在怀里：“上百年的好参哪……你从哪里弄来的？”

　　商隐之翻一翻白眼：“老头子留下的。卖给你好了，反正我大概也用不上。我想你也没采到好的山参。”

　　“我采到了。”厉南星得意地笑着，同时把人参迅速收进怀中，“不过多一根更好，谢了。”

　　“不用谢。”商隐之转身，摆一摆手，“记得付钱。”

　　“钱？什么钱？”金世遗刚好出现在门口，堵到了商隐之出去的路。“没什么，”厉南星抢在商隐之前面开口，“昨天玩骰子输给他了，我还没付他钱。”“哦。”金世遗立刻信了，他看到架在炉上的药罐：“玉兄弟，我的药都是你煎的？多谢了。”

　　厉南星的脸色有些微变：“这罐药不是煎给你的。你的药也不是我煎的。还有，”他看着金世遗的眼神好像想说更多的东西，“我也不姓玉。”

　　“不姓玉？你不是叫玉姑娘姑姑么？你不姓玉？”金世遗有些疑惑，“那你姓什么？”

　　厉南星不再说话，转头继续扇火，一边扇一边继续揭开盖子查看。商隐之留下他们两个在厨房，一个人走掉了。临走前又添了一句：“傻子，你老是揭开盖子看，什么时候才能把三碗水熬成一碗啊？”“要你管！”

　　金世遗本来只是进厨房找点吃的，可吃的还没找到，他倒是抢过了南星手中的蒲扇：“我来吧，你去休息好了。”

　　南星没好气地抢回去：“你自己都是需要照顾的病人呢！回屋歇着去！”

　　“没关系，坐在这儿扇风又不累人。你去做你比较会的事去吧。”

　　南星出人意料的没有坚持，竟很顺水推舟地把煎药的活儿让给了金世遗，自己揣着人参就走了。只是临走之前吩咐金世遗把煎好的药给玉海烟送去。末了，他看着金世遗欲言又止，突然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其实，我的姑姑也不姓玉。”

　　原来玉海烟是她的化名啊。也对，做为朝廷暗地里的势力，怎么可能用真名和他这个江湖中人打交道。不过这化名倒是蛮适合她的，她的真名又叫什么呢？

　　金世遗闻闻药罐，很多大补的药材，还有一些是为了避免体质太弱，虚不受补而加入的辅药。怎么，她也受伤了？好像，伤势比自己还要严重？金世遗想起在崂山抗倭，他接触到她身体时让他讶异的她冰冷的体温，难道，在那之前，她就已经元气大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