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bg]云开见琼》天热不洗澡

2、恶蛟

　　北冥琼早就想去海境外面，看看那美轮美奂的四季。
　　就像现在这样，头顶的花枝载不住这一弯嫣红，三两零落。她一仰脸，就能够到阳光的温度。

　　走在碎汞为铺的土地上，心里溢满了好奇，她一面想要多看这花红柳绿的两岸几眼，一面又竭力克制这种冲动——生怕自己是第一次踏足中原如此荒唐的事实被身旁之人发现。
　　这实在是件很没面子的事情。她的四位皇兄，哪个不是对中原的名胜古迹、人文习俗轻车熟路？
　　而她去过最远的的距离，不过到海境最西端的空魔岛。
　　小岛终年雷鸣，暗无天日，委实称不上多美好的地方。周围旋流幽且深。涉足的生灵无一幸免，即便是鬼怪魔伶，也难跨越这天然屏障半分。小岛因此成了与世隔绝的存在，寄生了无数邪魅魍魉。其中更有圣兽狻猊，其血可攻百毒。
　　师相病危，她闻言太医令只有七成把握，是因海境常见的驱毒草药只有海贝子和通乾草。
　　绝对顺从听话的北冥琼没出过玉藻院几次，更别说离开海境王宫。可她喜欢埋身藏书阁，那是她为数不多的不会被母妃限制的事情。她清楚记得，有一本书名叫《沧海遗绘》，就记载了狻猊血的功效。
　　站在墙后的北冥琼想，若是拿到狻猊血，成功率就是满成了吧。
　　初生牛犊不怕虎。谁都不会想到，一个从来低声细气、对长辈说一不二的小女娃，竟然偷渡空魔岛，盗取狻猊血做药引。
　　她计划趁狻猊困睡时，偷放些血，功成身退。不想纸上得来终觉浅，手忙脚乱中取血方式欠佳，惊醒了狻猊。她与发怒的狻猊恶斗，本已将它擒住。可在最后关头，狻猊匍匐在地上，低头闷闷呜咽一声流了两颗清泪。北冥琼心头一软松了手。谁知那狻猊兽突然目露凶光，弓起背对着北冥琼就是横扫一爪。
　　狻猊兽爪上沾着剧毒，这也是为何北冥琼不想与它正面动手的原因。她虽闪避的够快，可铁爪带勾，带去北冥琼左肩一块皮肉。面前凶兽缓缓逼近。她顾不得伤口，云袖一振强提精神，奈何后退的脚步已乱，视线开始模糊。
　　迷离之际，一声长唳惊空遏云。她勉力睁开眼，头顶密布的云层向两侧排开，透过云层夹缝照射到她脸上的金色流光，被移动来的巨物遮挡。一只宽翅的巨鸟依傍着气流盘旋高空。它双翅微微一摇，风声呼啸，遮天蔽日。
　　她再次清醒时，便只见倒在血泊中的狻猊。
　　北冥琼曾经以为那是自己体力透支出现的幻觉，因为醒来后坐在床榻的欲星移告诉她，那样大小的鸟类，在人间并不存在。
　　可她想，那是空魔岛啊，出现了什么妖魔，都不值得惊讶的。

　　“皇女知道蒲家庄的位置吗？”走在身侧的砚寒清出声一点，将她从冰冷的回忆拉回春意盎然的现实。
　　“我…你知道吗？”
　　“微臣不知啊。”
　　出来时怎么没想到问师相要一份地图呢...失策哦，可千万别要被他瞧出什么端倪啊！
　　可砚寒清并没有再提关于路程的话题。话语间，两人四足，从林间小道步进热闹街市。
　　吆喝声里一个佝背蓬发的老伯扛着竹枝扎成的草靶迎面走来。草靶被老人抗在肩头，高出人顶。红色棒槌插满了靶头，个个由大小不一、晶莹剔透的硕大圆球串成，短则有寸，长则约几尺。沉甸甸的模样，想来握在手中，应相当有份量。
　　老伯慢悠悠扛着草靶与二人擦肩走远。北冥琼觉得甚是神奇，举步间不知不觉回头多瞧了一眼。

　　这一眼，却是被砚寒清看在眼里。
　　“皇女，要选一个吗？”
　　慢条斯理的声音掠过耳畔，她恍然抬眼看向砚寒清。眼前披着春晖的青年与停留在她十三岁记忆里的模样并无差别。君子谦如水，璞金浑玉，如琢如磨。
　　她感觉双颊已经开始升温大有要抑制不住的态势，目光闪躲之际她低了头去，实在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这是什么意思...看她手无寸兵，要她拿一个再去降那恶蛟吗？
　　她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垂着眼睫走过去。围着草靶一阵子观察，嗯...太小了怕是根本不能起到应有的打击力度，太长了又难以控制。
　　稍一侧眸，眼角余光里的砚寒清也正若有所思的斟酌。文弱书生特有的马尾，乖巧厚实的刘海。阳光里半敛的眸，温柔谦逊的于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她僵硬的转回脑袋，强逼自己直视面前溜圆的红色棒槌：她发誓，她绝对会保护好他！
　　“皇女，红色为佳。”见她久久不动作，砚寒清建议到。
　　颜色越红的越好？是不是跟挑选剑一样，越是清亮铮然的剑就越是锋利？中原的武器还真是奇特啊。
　　她将挑的好红色棒槌，像剑一样别到腰间。然后一想到一场大战在即，她看着远方的表情瞬间凝重了起来。

　　卖糖葫芦的阿伯极为怪异的看了她一眼。
　　“呃，皇女，”砚寒清把手放到下巴轻咳一声：“放久了，糖会干掉。”
　　“啊？噢…”北冥琼不聪明，倒也还算一点就通。她看着蹭到衣服上的红色糖浆，很快明白了砚寒清的意思，脸窘迫得几乎要冒烟。
　　“老伯，请问蒲家庄如何走？”
　　“啊，蒲家庄？”老伯本来拄着草靶一拐一步已经要走远，听见砚寒清礼貌的询问他，又慢腾腾回过身来，笑呵呵道“年轻人啊，这里就...”
　　他话不来得及说完，天突然变了色。雷电沉沉，推着滚滚乌云轰鸣而至。像是恶虎将要攻击前，压在喉咙口随时都要呼之欲出的咆哮。
　　“快走啊！恶龙来了！！”
　　“涨起来的海潮是要淹死人的！！”
　　倒落的草靶在地面弹了两下最终躺平在地上，瓜果旋转四散滚落一地。所有的过客都在朝与海边相反的方向夺命狂奔，唯独北冥琼跟砚寒清，望着与海天交界处电闪雷鸣的穹顶。
　　“这里就是蒲家庄。”砚寒清上前一步，与她同站一道。
　　乌云涌现，风雨来的迅猛，卷着树木花草狂舞。一声龙啸穿透天地，随即地平线跃出一匹滔天巨兽，光洁的躯干拔离水面漂浮空中。
　　望着上不见首，下不见尾的海蛟。砚寒清感叹，毕竟非池中物，再年幼也是条蛟龙啊。
　　离开王宫前，他虽有跟欲星移有意无意的谏言，是否要带几个武将，却被否决。
　　大哥是认为有他足矣？
　　真头疼，大哥明明知道他兵不血刃，却把他推向这种境况。就算一定要见血，那也不能是由他砚寒清操刀。尤其是在身边有个海境皇亲的现状下，绝不能。

　　“皇女...”
　　“你不要怕！”北冥琼挺身一步，举目专注空中庞然巨物的同时，云袖将砚寒清揽在身后。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砚寒清正在衡量以哪种方式开口叫她回去搬救兵既有说服力，又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忽而气劲乍起，风扬夹带浪珠。北冥琼一撒云袖，足已腾风，抟上数里高空。
　　恶蛟看见有人飞至它跟前挑衅，嘶吼一声，横着血盆大口就要撕咬过来。
　　她怒旋出掌，纳海川之气，一时间，天地为恶蛟所兴动的风浪都汇聚于她掌心。恶蛟对着那掌竭力怒啸，可凶残吞噬的大口如同是被扼住，竟是不能再张合半分。

　　“再挣扎你会受伤，跟我回海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