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砚照
暮色渐渐由苍茫变得苍老,那一路火烧云也慢慢稀薄了。
一柄清光绝世的白玉剑划裂了沉沉雾霭,指住了我的眉心。
冷厉得如同那只眼眸,正握着这柄剑的……那个女子的眼眸。
我依旧只能看见她半边盖世的容颜,而那半边是她从不肯轻易摘下的雕纹面具。
素颜宁寂而冷傲,没有半点铅华,真是不符合胭脂教的风格。我想,如果有一天,她添了这半面妆,一定是为了那个人。
——那个她可望而不可求的男子。
多么、多么想抬手抚摸一次这朝思暮想的面容。抬起手来,发现我的指甲已经黑紫了。
毒已经侵入了肺腑,我将不久于这个繁华尘世。
手心里那道从指根一直划到腕上的纵痕,这么久了,依旧如初刻般清晰。
使我手心里所有的纹路都模糊了。
这一道伤痕便是这一世的命运丝缕。将我与她连接却始终情悬一线。
那个男子之于她是可望而不可求,她之于我亦是可望不可求啊。
她冰冷的神色,我恍然觉得那年冬天她的无助只是一场幻觉。
那年冬天,我们被清扆教主派去刺杀玉老虎古常笑。当我差点被对方的剑刺中时,她及时替我挡开了那一剑。可是她从不轻易离颊的面具掉了,于是她不顾古常笑袭来的一剑,把空门全都留给了敌人,毅然决然的俯身去捡那个面具。
虽然我隔开了那一剑,但她的肩膀还是被划了一道伤痕。
这个女子一直是聪明的,怎么那个时候却不分轻重死命要拾回那个面具呢?
我们成功的杀了古常笑,可是她中毒了。
古常笑的剑竟然淬了毒!
我一路快马加鞭带她赶回了胭脂教。路上,她已然神智不清了,可苍白的手却紧紧抓着那个面具。
好似失去了它,就失去了一切。
回到教里才知道她中的毒竟是情花!那一定要爱她的男子之血才能解啊!然,这个女子,她是个独来独往,狠厉决绝的杀手,哪个男子会倾心于她?
我无奈的拉紧了她的锦被,看着她黑紫的唇,一声叹息。
蓦然自问:我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入教那年,我九岁。一个人睡在偌大的房间里,想着在乱剑下死去的哥哥,伤心而孤寂。
然,我听见有人在夤夜里用叶子吹曲,赫然是哥哥生前常常吹的那阕。
我立刻推开门,搜寻。
于是便看见了对面屋顶上背我而坐的黑衣女童。她的影子孱弱无依,就如同她手中那微薄的叶。
她竟吹得比哥哥还灵气。哥哥常说能将这曲吹到极至的人也是孤独到极至的人。
我突然觉得她像一朵开在荒谷里的花。
罂粟花——那是种美丽到恶毒的花。
我每一天都听着她的曲入睡,却没有交谈一句。
后来我知道她的名字叫双面,众人都称她为双面使,是清扆教主的亲女。
可我觉得教主并不喜欢她。
我只能看见她的一半容貌。单是这一半容貌就足以令世上万千女子垂首沉默,自叹弗如。
第一次看见她的全貌是在某一年的秋枫祭。我有事去参见教主,不料她骤然从廊道里跑出,我来不及闪躲,与她相撞。
“让开!”她恼怒的推开我,看着我冷厉道:“没长眼睛么!”
就是这样,我看见了她常年带着面具的那半边脸。竟是一张男孩子的样貌!
我捂住了嘴看着她,她冷瞥了我一眼,走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她的面具被清扆教主打碎了。可是不久后她又有了一个做工精美的、崭新的面具。
何处来,不得知。
那年秋风祭,我永生难忘。河灯上跳着祭舞的女童原来是她。
那天她脱了黑衣,换了红色舞衣。舞姿妖娆,歌如攒珠。
那是我唯一一次看见她穿黑色以外的衣服。
想起这些些往事,我也不知是一种怎样的情愫。
我就带着这未明的情愫,摊开手心。剑从左手中指根直划到腕上,血慢慢的流出。随后我拉开她的手,划下同样的剑痕。
她皱了一下眉,依旧沉睡。紧接着我将五指叉入她的指间,握紧,痕痕相依。
两个身体里流出的血应该缓缓的交融了吧?
我不知道到底希望她最终是死还是生。若是死,我有些内疚,毕竟是为了救我,她才遗落了面具,以致中毒;若是生,那便说明我的血起了作用,便说明我居然是爱着她的!以后,要我如何面对她?
她终究是没有死。
所以今天才会用剑指着我。
我摸了摸那柄光滑的玉剑,微弱地开口:“没想到最后来追杀我的人……竟是你。”
没想到最后来追杀我的人……竟是你!
双面
雾弥散在枯涩的冷杉林中。此时天地都是淡白的,朦胧,清冷。
很像我手上的这柄白玉长剑。
剑尖正对着他的眉心。
他,一个叫砚照的男人。我们胭脂教的右堂司。
一个想弑杀了教主而统领胭脂教的叛教者。
逆了我母亲——胭脂教主清扆的人,结局只有一个,死。
连我的父亲都不例外。他间接的死于她的命令,直接的死于我的长剑之下。
清扆给我的任务是杀了这个人。
杀人,我喜欢。我喜欢看着我手里的剑刺进别人的胸膛,然后鲜血迸出,开出嫣然的花。
可是,看着这个人的脸,我居然有些下不去手。
原因是……他的脸廓眉眼太过于像某个人了。
那个穆若清风的男子,我父亲的大徒弟,颜穆。
也是那个见了我的全貌唯一不惊的人;那个每年都雕刻面具,亲手为我带上的人;那个我从小到大都渴求的人……
然,他再也不会见我,不会原谅我了。他应该是恨我的,是我亲手杀了他师父,是我一掌打伤了他,至今未愈。
虽然我每月都会把药偷偷的放在他的窗下,可是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吃更不要说。
他宁愿身体疼痛,也不愿接受我的恩惠。
真想当面和他说一声对不起。可是,又有何用呢?
杀了你最亲的人,然后和你说一声对不起,你会原谅么?!
可痛苦的何止你们。
死在我剑下的人,是你的师父。却也是我从未谋面的父亲啊。
今生唯一的相见,竟也是最后一次相见。
为什么我老是毁掉迫切需要的爱呢?
是天意啊。注定我今世无情无爱。
也许就是颜穆不再见我,我才老是看错人。
以致于刺杀玉老虎古常笑的时候,奋不顾身的替他挡开那一剑。
我不得不承认,砚照确实生得和他太像了。所以,那一刻,我恍然觉得要被剑锋袭中的人是颜穆。
然,我的面具掉了。我当时忘却了自己正在对敌,竟弯下身去捡。
并不是我怕人看见我怪异的面容。在八岁之前,我都是用这张怪脸见人的。
而是因为,面具是颜穆送的。因此,在我心中它超过了命的重量。
于是,我中毒了。情花之毒。那样裂肺穿心,灼热了相思的毒。昏昏欲睡中我知道我是死定了,这种毒要爱我的男子之血才能解。有谁会爱我这样的人?
可是,我居然活了下来。
当我醒来的时候,手心传来一阵痛觉。上面包着一块儿白布,带着干涸的血迹。
我解下来看到了手心里那一条长长的伤痕。
再看看那块白布,竟是砚照的衣料。
我瞬间明白了我为什么没有死。
我走出房间的时候,砚照就站在廊柱下。他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我没有说话,将那块儿衣料扔给了他。
就像我现在扔给他这个蓝花小瓶一样。
只不过这次我说了一句话:“瓶里是你所中之毒的解药。”
他接过小瓶,惊愕的看着我。
“上次的情花之毒是你帮我解的。我……不欠你人情。”
我用一贯冰冷地语声道。
砚照
天渐渐的下起小雪来,像风散的蒲公英。
能死在一个有雪的冬日也算是一种情调吧。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的目光依旧冷漠如冬,亦如剑,生生刺得人心痛。
一蓬血从我口中喷出来,毒不但深入肺腑,怕是已沁入骨髓了。
呵。我自嘲的一笑,笑为何喜欢了这样的女子。
明知她是鸩中毒,却甘愿饮鸩止渴。
明知她是罂粟花,却甘愿沉沦。
于是,我在那绚目的剑光下,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带我的人头回去是你的任务,我不要你为难。可是,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是为何叛离清扆,想要统领胭脂教。
你……永远无可知。
去年夏天的时候,你总是望着教里的栀子花长伫,眼神憧憬而又迷惘。
你喜欢栀子花么?
所以那个夏夜,我才躲在厢房后面,等你回来,上演花落碎。
为何回来的你是如此的痛苦?所以,我不禁从厢房后面走了出来。
手心的花瓣洒了一地,铺了一线雪白。
你看着我,看着花瓣突然怔住,喃喃地唤了一声颜穆。
颜穆,他是你的心上人吧?
我正诧异间,你突然上来抱住我。意乱情迷的喊我颜穆。
我终于知道刺杀古常笑的那天,你为什么要替我挡开一剑。
以你的性子,应该不会顾忌他人的生死。
就因为我和那个颜穆很像,所以你才为我挡那一剑。
那天,你又把我当成了他。
我还能怎样,只好紧紧抱住了你。我猜想,那个颜穆,你早已失去了吧。
有酒么。你突然问。有啊,相思彻,胭脂教里最烈的酒。
于是,我牵住了你的指尖。而你,竟没有闪躲!
举头望,月淡风清。
那夜,看你喝了很多酒,看你痛苦绝望的将头撞向石桌。
我及时的抱住了你。扭过你的颊,摘下你不让任何人触碰的面具,吻你。
夜越黑,人越醉,你的美化作缠绵我梦一回。
风儿吹花落随,今生爱你永不悔。
我今夜的爱倒影在你的眸……
就是在那夜开始,很想保护你。
可我知道你并不需要什么保护、关爱,你已然习惯了冷落与孤独。
想要叛教,是在那次清扆打过你之后。
你放过了她要你杀的人。你这个杀起人来相当潇洒的女子,竟也会违命。
只因,你要杀的那个人是惘若痕。她也是胭脂教里的女杀手。可是,却有人真心的爱她。你无法得到那样的感情,所以你成全了他们,因而受到了清扆的鞭打。
清扆下手是那样的不留余地,你带着满身伤痕昏了过去。
我记得你在昏厥前说的那一句话:我成全了他们。你为什么又要派人杀了!
娘,你当年得不到的东西,也不许别人得到么?!你我都得不到的东西,就不许别人得到么?!
我看见清扆瞬间变了脸色,一鞭狠狠的落在你身上。你昏了。
她,对自己女儿这样重的下手,她真的是你娘么?
就是那一刻,我突然想杀了清扆,成为教主统领胭脂教,让你再也受不到伤害。
当我中毒的那一分,我知道我失败了。
这个女人果然是不可颠覆的。若是有一天,她死了,也一定是死在你手中。
因为你和她一样,为了某些东西不顾一切。
我带着毒逃了,我知道我必死无疑。只是遗憾没能达成永远照顾你的愿望。
在死之前,多么再想看一遍你的容颜。天幸,我居然真的又看到了你。
但你却是奉命来取我首级的。竟是这样的相见。
于是,我不再挣扎,闭上眼睛,等着你的剑刺入眉心。
我想剑身应该是冰冷的,就像你一样。
然,你蓦然放下了剑。把解药丢给了我,因为我替你解过情花之毒。
既然你知道是我解的毒,为什么还要……
双面,我这样爱你。
我吃下了一粒解药。活着总可以再见到你。
哪怕是在一角里偷偷观望。
“双面。”于是我唤她,拉住了她的袖角。
双面
雪像蝴蝶的泪,轻轻落上我的睫毛。
我猛然闭了一下眼,转过身去。
然,在我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突然拉住我的衣袖,唤我的名字。
语声那么轻,就像这雪一样,飘过来。
差一点,我又要重蹈那天覆辙。
为什么冰冷如我,竟还是控制不住内心那一点残念?
于是我望了望天。
满天的白雪纷飞,像是无数的栀子花瓣。
栀子花,我承认我喜欢这种花。
像我这样冷血的女子,本不应该喜欢花的。
可是因了那个人,我将矢志不渝的爱着这种花。
尽管我这样的人拿着那样一种花很突兀。
九岁那年,我孤零零的站在老槐树下,看着那个少年。
白衣胜雪,面容沉静的少年啊。
我清楚的记得他第一次给我带上面具时的笑容。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有人对我笑。
原来笑也能是这样干净的。
我躲在老槐后面,看着他。
他一拳微握,举得高高的,另只手正执着雪扇,缓缓扇动着。
于是,有无数瓣栀子花瓣从他手心里飞出。
像一缕幽白的光。
他看着那个叫岚街的女童,言笑晏晏:岚街好像个花仙子啊!
岚街,我突然有些嫉妒她。然,很矛盾的,我却又希望自己是那个女童。
可以天天看到他的笑。像栀子花一样的笑。
就是这样,我突然迷恋起了栀子花。
很多年了。
又是一年栀子花开的季节。
然而物是人非。
他再也不会见我了。因为,我杀了他师父且打伤了他。
伤的很严重却不肯吃我给的药。
我在他门外站了很久很久。我听见他痛苦的呻吟却命岚街丢掉我偷偷放在窗沿的药。
你是故意让我心如刀绞。你知道我当时就躲在门外。
可你却不给我一个欣慰的话语。
罢了,终是我欠你的。
可是,我对你的情,又是凭何论?
我失落的回到了胭脂教。
当我快到房间的时候,我看到了……
栀子花。正飘扬过来。
一片,两片,再也数不清了。
继而是……
一个白衣男子,从长廊里慢慢走来。
一手握着拳,一手扇着扇子,无数的栀子花从他手心飞落。
宛如无数的萤火虫。于是,夜亮了。
颜穆!我情不自禁的扑过去。
那时的我已然沉醉。
酒,我和他喝酒。相思彻。
那时我是醉了吧。不然怎么能令人轻易摘下我的面具,吻我。
醒来的时候,头很痛。
太阳刺疼了我的眼睛。
侍女恭谨的递过醒酒的茶,胆怯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桌上,那里有一包东西。
双、双面使,右堂司命奴婢将那包裹交给您。她畏惧地说。
右堂司!砚照!那个容颜相似的男子。
昨天……
我猛然扎起袖口,一遍又一遍地、狠狠地擦拭着自己的嘴唇,直至出血也不肯停止。
侍女吓得跑了出去。我一向都是令这些柔弱女子畏惧的人啊。
下了床,我打开那包裹。
深邃的红迷了我的眼睛。出生十八年来,我曾无数次的用剑从对方的身体里挑落出这样的颜色。我喜欢这样的颜色在暗夜里开出妖邪的花,等着我这只黑蝴蝶来恣意的践踏。
我用剑挑起了那件红色的衣。狠狠地捏在手里,推门而出。
喜欢么?他突然走出来,问我。接着说,某一年秋枫祭,看你穿过红色的舞衣,我喜欢。
哼。我冷笑一声,将那红衣提到他面前,一扬。回头,剑式雨点般的落下,将那衣削成条条断红。
把昨夜的事给我彻底的忘了,否则休怪我长剑无情!我头也不回的冷厉道。
在我就要进屋的瞬间,他突然上来把我的头扭过来,抬起我的下巴,肆无忌惮地,吻我。
我咬破了他的唇,有血滴在我的唇上。我拔剑刺伤了他的肩,白衣殷红。
他哀伤的看着我。
就像现在这样。
好熟悉的眼瞳,似乎颜穆也有一双这样使人意乱情迷的眸子。
我不受控的屈身去吻他。颜穆的唇也是这样的味道么?
以后,再也不要错认了。
我伸出指,轻轻划着他的唇。
你不是、不是颜穆,别妄想掠取我的感情。
跟我走,我这样爱你。那个叫砚照的说。
我看着他,很讽刺的。然后大笑,转身离去。
砚照
望着她雾霭般的颜,我又不自觉的记起了那年冬天。
可惜那年冬天在我生命里却脆弱的很。
仿若轻岚,一吹即散。
即使她的目光仍是这样冷,但我也满足了。
能让她剑下留命的人又有几个?
既然能活着,我不再奢求也无可求。
以后,天各一方,各自珍重。
真的很想把你带出胭脂教啊,但我知道你终究不是任人摆弄的蝴蝶。
我张开口,想说一声珍重。结果……
她冷艳的唇覆上来,吞噬了我所有的意念。
前世今生最美的时刻也敌不过此吧。
不管你现在心里想的是他,抑或是他人,我都不顾忌。
只要你在我身边,让我日日看你到夕阳。
我朝她温柔地笑了笑。
她的指轻轻摩挲我的唇。冰凉的,使我不禁一颤。
跟我走,我这样爱你。我终究是忍不住,狠狠握住了她的手,说。
心跳加剧,我等待着她的答复。
她却看着我,很讽刺的,然后大笑,转身离去。
黑色的身影穿过层层雾霭,飘飘然若玄蝶。
不要走,双面,不要走……
我本能的伸出手要去拉住她。
然,才挪动一步,我便栽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那只伸出去想要拉住她的手不甘的扎进泥土里。
为什么……你……
两行血在我眼角徐徐地滑落,是不啼清泪长啼血。
她的指甲里居然有毒!那只触摸我唇的手指,指甲里居然有毒。
绝顶的毒,蝴蝶泪。
那一刻我多么的沉醉,沉醉的就这样将自己的性命葬送在你的指间。
原来你还是不会放过我。
那为何不干脆一剑刺穿我的眉心或是斩下我的头颅?偏偏在临死之前还要这样的折磨我?
罢了,终是我明知你颗毒药,却甘愿沉迷。
血渐渐模糊了我的视线,在失去视觉的瞬间,我望见了自己掌中的那一道剑痕,于是嘲讽的一笑,笑的苍凉。
我知道,她的手心也同样又这样一道且深且长的痕,将伴随她到死。
这样,对于我也算是足够了。
我想,总有一天这道痕迹会使她手心所有的纹路都黯淡了。算是临死前的□□吧。
我的脸贴在灰冷冰硬的地面,缓缓闭上了滴血的眼。在意识逐渐涣散的时候,周围出现了好红好红的颜色,是红枫,是胭脂,是血,是她某一夜的 红色舞裙翩跹出醉人的毒花……
“双面……”在我念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所有的意识都被抽空。
而西天收尽残阳,只余黑寂如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