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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踟蹰 ...

  •   早上藤真走进校园,碰到他的人无不惊讶得连招呼都忘记打,直盯着他的脸看。

      干吗啦,没见过过敏脸啊!今天这还好多了呢!一个个少见多怪的家伙!

      好歹来到教室,开始上课了,老师也十分吃惊,说他这种情况完全可以申请病假,就在家里休息几天吧。当然,被他拒绝了。这点小事犯不着!

      他还真是有够倒霉的,不过是吃个海鲜早上醒来就发现全身就起了一大片一大片红疹子,奇怪的是他对螃蟹并不过敏。可能是吃了其他不适的东西吧,要不就是换季引起的。

      这副德行去海边是不可能了,倒不是嫌难看,吹了海风会变得更加严重的。所以呀,就只好爽约了。

      不不,别人的看法都无所谓,唯独不想被那家伙取笑。

      这次,那家伙表现得还蛮关心他的,可以加点分喽。

      篮球队的人也不必说,大家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时不时偷瞄教练几眼。

      “咳——”

      这种时候还敢于说话的恐怕就只有花形了。

      “藤真,我觉得你还是等好了再来学校比较好。”

      “怎么连你也这样?”藤真可真郁闷。“我哪有这么娇弱,又不是什么大病。药膏抹过了,该吃的药也吃了,我想明后天就能退干净了。你就别说什么‘去医院看看’的话了啊。”

      “啊,倒是你啊,一年到头连个小感冒都不会得哩。是不是应了那句:白痴是不会感冒的?”他调笑道。

      花形却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也奇怪。”

      “该准备的道具什么的,我看弄得差不多了,往后处理细节就好想起什么再弄弄,不过小心保管别弄坏了啊。”他指学园祭上要用的东西。

      换好运动服,藤真关上更衣柜门。

      “训练也不能放松啊,最近大家中午就辛苦点吧。”

      花形打了个“OK”的手势 。

      这家伙啊,别看他呆呆闷闷的,其实有女朋友的,还是那种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呢,想不到吧!打小学就认识,交往了足足六年,而且估计大学一毕业就会结婚,他的目标可是东大法学部,将来要当官僚的人,这种婚恋形式很适合他,清清白白,断不会搞出什么绯闻自毁前程。藤真想,花形的事,除了他之外,没几个人知道了吧。所以啊,拜托不知情的家伙们就不要乱猜测了,爱慕他的学弟们也就只能失望喽。

      *

      既然觉得之前过于保守,现在是不是该适当反击一下了?

      牧认为一直被藤真牵着鼻子走有点不爽,那么也得给他来点措手不及才行。

      这些天因为布置活动教室,就忍着没说。这间更衣室怎么越来越脏啊!不是每天都有打扫吗,就扫成这个样子?

      卫生方面,男生就不如女生讲究,天性使然,纵使有些男生喜欢整洁干净但终归是少数,多数男性尤其是十几岁的,大多粗枝大叶。

      藤真没有洁癖,也不觉得男生不修边幅是多大的缺点,但这个不讲究,总得有个限度吧!今天撞见有人竟在更衣室刮体毛,顿时懵了。这帮子人啥时候变得这么没规矩了?这种事啊,在家里浴室弄啦!

      为了这事,他好生发了顿火,直到离开学校还有点愤愤然。

      “嗨~”

      诶?见到站在校门口的牧,藤真的脸色顿时好转不少。

      不等他发问,牧先打趣说:“好晚啊,秘密训练不成?”

      “篮球队的人陆陆续续走出来,这才看到你。”

      “学园祭的事啦,多耽误了点工夫。”

      “哟,倒是了不起的国王啊,今天这么闲?”

      牧耸耸肩,“排球队也要比赛,又有人去参加秋之国体训练,球队的练习就提早结束了。”

      “于是,你特意来找我?”藤真笑了起来。

      “不行么。”

      藤真看看周围,拍了他一下,“诶,那快走吧,别站在这儿了。”

      牧想,你也怕学校里的人看到起疑不成?

      “你的脸……”接着路灯的光线,他看到藤真左边脸颊隐约有点红。

      “别提啦!我过敏了,不过已经差不多好利索了。”

      “噢——你就是因为这个放我鸽子?”

      “干吗,你怎么这么小气,我又不是故意的!”藤真赌气道。

      “是你欠我一个解释。”

      “嘿——”藤真不由得眯起眼睛打量牧,“几日不见,你长进了啊!”

      牧镇定地回应:“真想看看你那时的样子。嗳,我差一点就去打听你家的住址,然后亲自跑过去了,就怕到时你不敢给我开门咧。”

      “嗨哟,嗨哟,说什么哪你这是,我不敢?咦,那你为什么不来呢,说啊。”

      “我这不是——”

      “还不是你自己不敢!”藤真白了他一眼。

      “那件事就算了吧,大不了改天请你吃顿好的当赔不是喽。跟你说件气人事,就在今天啊,我们球队的家伙……”藤真念叨着更衣室里发生的事。

      牧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腋毛嘛,谁都刮的。”篮球衣上身是背心,刮干净腋毛是一种礼节,谁都会做的。

      “不是啊。”藤真叹了口气,用幽怨的眼神瞥他。

      “嗯?那就是腿毛?”这也没啥吧。

      这回藤真不说话了,眼神更加幽怨了。

      “该不会是……”这他可就吃惊了,“难道是下面的毛?”天啊,真该庆幸海南是男女合校吗。

      藤真长叹一声。“我一推门,刚好撞个满眼,你能体会我当时的心情吗?”

      吃惊之余,牧憋住笑,“喂,在男校这种事你不是见多了,干吗这么大惊小怪的。”

      “喂!”藤真不乐意了,“你说话小心点!男校就得人人露——正经人也很多啊!你才大惊小怪呢。”

      “原来你没尝过。”

      这别有意味的调调……藤真有点意外地打量着身边的人。

      “你就承认了吧!其实,心里可喜欢我哩。OK,你觉得自己不是弯的所以不去正视,没关系啊,我这不是在疏导你了。这不就说得通了,想到我和其他人有点什么就不爽快呢。”

      “交往一事是你提出来的,限制我的自由而自己却满不在乎地去脚踩两船甚至更多,这不对吧。很不公平呢。”

      “你就是介意嘛!”藤真撩了他一眼。

      “如若不然,你为何容忍不喜欢自己的人缠着你今晚还今晚为何突然跑过来呢,是想我了呗?”

      “我这不是——”之前的想法怎么都像是借口,完全说不出口啊,不过!怎能在这里被驳倒。

      牧故作镇定,歪嘴浅笑。

      “好了,我知道了嘛。猛然看到那东西觉得眼睛被侮辱了,真是可怜,我该好好安慰你一下才对。不过对方也是很可怜啊,你说你猛地推门闯进去,万一人家手一哆嗦把那东西剃掉了,岂不更惨?”

      藤真被逗得哈哈笑起来。

      “嗳,你说要安慰我是吧?来点实际的啊,拿出实际行动来看看啊。”

      “行呀,你说要怎样吧,请吃饭还是干别的,我都照做。”

      “痛快哦!那我可真得好好想想,这个权利我要暂时保留。”

      地铁站已到,藤真停下脚步和他道别。

      “我们不同路吧,就送到这里吧。”

      “你看这都到饭点了,也不说请我去你家吃个便饭。”牧故意乜斜他道。

      “嘿呦,你倒不客气啊!行啊,来吧,就是怕你破了门禁罚站自家门口喔。”

      牧摆摆手,“我开玩笑呢。改天见吧,慢走。”

      藤真转过身,“今晚,我很高兴。”

      “嗯?”

      “走啦!再见吧!”他轻快地跑进车站。

      时下晚风仍带有夏日的热度,混合着马路上飞驰而过的汽车尾气,教人有点喘不过气。

      这家伙充满朝气的样子还蛮讨人喜欢的,诶不对,应该说洋溢着活力的那种感觉很吸引人。还是不对!没什么可羡慕的吧,自己也是很有朝气的人啊!

      *

      “你可不对劲啊,队长。”

      神好像觉察出了什么端倪,别看平时呆呆的放佛什么都不关心似的,其实他的“触角”一向非常敏感纤细。

      这是牧最不愿意看到的,给谁看出不好,偏偏是这家伙!

      “我怎么了吗?”反正他决定无论如何装傻到底。

      “你是觉得我状态不好吗?”

      神单刀直入,“你是有了意中人吧。”

      牧被杀了个措手不及,险些“噗”一下喷出来。

      “咳、咳——这……这是我的私事吧,你那么大反应干吗?”

      “究竟是谁反应大啊?”神一副“实在好笑”的样子,歪了下嘴。

      “谈就谈嘛,就是实在晚了点呢。”

      “说什么大话,好像自己是过来人似的。”

      神不动声色道:“我刚分手了。”牧不由得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他。

      “现在心情坏得很,拜托你不要一脸幸福的样子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很碍眼的。”

      完全看不出啊!别说之前看不出来,就是此时他脸上也没有半点痛苦消沉,和平时没有两样。再说了,我幸福吗,从哪儿看出来的?

      被比自己低一年级的学弟当面毫不客气地警告,他这个学长兼队长的面子往哪儿摆,必须反击!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可是先前你自己说的,怎能忘了。你自己失恋难道全世界都不能谈恋爱啦,还真是霸道啊,神大人!”

      不想神听后露出了满意地微笑:“哎,这么说,你是承认喽?”

      牧又是一愣,糟糕,上套了!他刚才说的都是假话吧,根本就是为了套自己的话设计的谎言?太失败了!竟半点没有提防!

      “放心,我不会乱说的。”神抬头看看体育馆里的挂钟。“大家伙该来了,快拿出队长的样子吧!”

      大事不妙啊,大事不妙……这家伙的话,能相信?喏,他的表现可都看到了吧,绝对不能信任吧!不过,毕竟他应该不知道对方是谁,千万别自乱阵脚啊!

      *

      清田不但热衷于两边的训练,还积极报名参加运动会,班上的项目他一个人占了三样,而且对学园祭也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我成绩是不好啦,总拖班里后腿,弄得老师嫌弃,总得在其他方面挽回面子不是,让你们刮目相看,本大爷的优点还多着呢!”他信心满满地想道。

      总之就是与玩乐相关的事,他都特别感兴趣。

      这不,连夜赶制出了学园祭上要穿的衣服——不过是日式短上衣和头带。你们懂什么,祭典上绑头带的男人最帅啦!(可是,学园祭并不是庙会之类的那种祭典吧。)

      白天太困,他就利用上课时间睡觉,结果当然是又挨骂了呗。

      他的班主任也是头疼,知道近来球队训练任务重他比较辛苦,但总不能成为不想上课的理由吧,遂又找到高头教练。

      篮球队那么多成员,别人都能把学业和训练安排妥当,没有冲突,怎么就你不行?高头教练警告他,若再有一次,就取消他参加秋之国体的资格,本想让他见见世面,看来顾及不暇啊,那就作罢。

      清田自是再三道歉保证,还承诺下次考试一定提高名次排行。

      教练不看着的时候他马上故态复萌。

      “哈哈哈!很棒是不是?”

      他穿着为学园祭准备的衣服在更衣室里冲大家显摆。

      “有抬神轿的节目吗?”这不是祭典上轿夫的打扮么。

      “我看着不错,摆摊卖小吃,正好啊。”

      “你把精力分点在功课上,”牧说话了,“班主任也就不来告状了。”

      “别提啦!”清田愤愤不平呢,“我就是睡了那么一小会儿……本来也不想啊,眼睛实在睁不开了啊。这不是也答应了,以后不再犯就是了嘛!”

      “那个怎么解决的?”神边换衣服边问。

      清田愣了愣,一时不知他所指何事。

      “你的追求者们啊,三个人呢,都搞定了?最近都没听你提过了。”

      “哎——”清田顿时泄气了。

      “我没辙了,这不就干脆躲着了。伤人的话吧……对方是女孩子嘛,我实在开不了口啊,所以、所以……就放着不管罢了!”

      “真没责任感啊。”

      “神前辈,不对哎,和谁都没有正式开场耶!牧前辈和我说过要认真考虑之后再做决定,问题是,我现在哪有工夫琢磨这些,诶,忽然觉得女人好烦哪!等本大爷忙完这段,寒假的时候,噢不,还是漫长的春假时再从长计议吧!”

      别提我啊!好好说你自己的事就完了!牧心惊道。神在场呢,他可是怕稍有不慎,引火上身。

      好在神无意抬杠,他挂好运动衣,关上柜门。

      “我回教室小憩一会儿,下午还得上课呢。”

      “大家也都回去准备准备吧,别磨蹭了。”牧接着吩咐道。

      “清田,你留下锁门。”

      “噢!”

      学校组织的集体活动,已经不是三年级生的主场了啊,他们的重心是冲刺升学考试。篮球,也是时候该放一放了,冬季杯赛结束,就必须引退了。

      那么,恋爱,不就更不合时宜了么。

      *

      听着篮球鞋摩擦地板上的熟悉声响,让人感到无比安心。

      藤真喜欢独自留在偌大的体育馆里,放佛全世界只剩下这令人安心的声音。

      到底是留在这里呢,还是选择彻底放手?

      到了大学依然可以打球没错,但是肯定和现在不同了。大伙都各奔东□□留下的自己还剩什么意义?

      可是啊,就是说服不了呀。有遗憾才是完整,不完美才是完美——他既同意,又不完全认可,不完美的反而更能体现完美性不假,但遗憾就是遗憾,瑕疵或许可以接受,缺损了就永远不能完整!他想要个完整,无论如何都想要。

      暂时不说这个了吧,很教人纠结呢,接近礼拜天哩,又可以和那家伙见面了。嗯,何必拘泥日期,自己正烦闷呢,那就去找他呗,排解情绪嘛。

      牧实在觉得目前该低调些,虽说他们的关系很微妙但用“恋爱”来描述仍有所不妥,又有人察觉了些许不对劲,他可不想流川和仙道身上那种流言落到自己头上。

      “今晚休息啊,平常球队不是也有不用练习的时候么。”

      藤真好像一直在校外等到海边这边结束训练。

      牧二话不说拽着他飞快离开校门口。

      “别那么使劲拉啊,我又不会跑掉~”

      别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开玩笑啦,这可到了非常时期了。牧放开他的手腕,“咱们小心点吧,队里有个家伙都问我了来着。”

      藤真看着他的脸片刻。牧觉得他的样子像是在生气。

      “你怕了,觉得丢人了?”

      “这……这你也该有自觉嘛!那天在翔阳校门口,你不是也担心撞见熟人么。毕竟——”牧来回指指彼此,“并不寻常,对吧?”

      “我饿了!”藤真冷冰冰地甩出一句。

      “请我吃饭吧,上次你欠我的,没忘吧?”

      “我站得腿都僵了,赶紧找个地方坐下!”

      牧吸了口气,不得已先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打电话告诉家里,和同学商量些事情,在外面解决晚饭,晚点再回去。

      他们走入就进的一家小饭馆。

      藤真径直坐到最靠里的位子。牧跟着在他对面落座。

      藤真拿起菜单扫了一眼,点了份最普通的盖浇饭。牧没看菜单,直接要份一样的,追加一盘煎饺,反正吃饭不是重点。

      “不是挺普通的吗。”藤真托腮道。

      “和同学啊朋友啊,一起吃吃饭什么的……我们现在难道不是,有必要躲躲藏藏?”

      这话没错啊,错的是自己的心境喽,因为总想着关系不寻常,所以时时担心着?不是明明不认为是恋爱吗,既然无所谓,那为何会产生这等想法?牧自己也不想不通了。肯定是饿了,饥饿和疲劳会降低大脑的思考能力。

      不多时两份盖浇饭端上了桌。

      藤真从桌上的筷子筒里拿出一双。

      “哟,左手!真的一直都用左手诶。”

      他瞪了牧一眼,把筷子换到右手,同样用得灵活。

      “两只手都行?”

      “先天左手啦,右手是后来练的。”

      “我有个问题纯属好奇。”牧的神色有些不怀好意,若是换成别人他百分百不会说的话,事实上他确实没和其他人开过这等玩笑,“你那个……我问你‘打手枪’用那只手,两手轮着来?”

      “哎!”藤真像个胀了气的刺豚似的,“吃饭的时候别说这种事啊!”

      “还是习惯先天那只手吧,呵呵,正宗的‘左轮手枪’呢。”

      “你这混蛋,今儿废话怎么这么多!”藤真抄起一旁的酱油瓶,“噗呲”挤到牧碗里。

      “喂,这么过分啊!”

      “日本人最喜欢酱油了嘛,多吃点哈~”

      “别打岔,快回答我。”

      藤真筷子一撂,端坐道:“怎么着啊,要不当着你面来?”

      “我才无所谓呀,只要你不要那脸的话。”

      “嗯……”藤真端详着对面的人,“你可知道已经踩线了吗,危险了哦,真的危险了哟。”

      牧当然意识到玩笑开过火了,可我就是想多看看你的窘态,怎办?

      “这有什么了,大家都是男人嘛,无非谁都会干的事。噢,你在男校,更是司空见惯吧,这就不好意思了?”

      藤真得出一结论:“你果然是在介意。”

      “嗯?”

      “行了,吃你的酱油吧!”藤真重新拿起筷子。

      安静了一阵,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下次有空,来我家坐坐啊,算是这顿饭的回礼。”

      “别客气,这可不像你。”

      “上回不是想来结果不敢来吗,这回啊,我诚心诚意邀请你。”

      “谁不敢了。没问题,只要你家人方便的话。”

      “没什么不方便,那就这礼拜天吧,别去图书馆了。”

      牧想了想,打出“OK”的手势。

      这顿饭吃得蛮愉快,就是酱油好咸啊!

      牧打算送藤真去车站,他却说打车回家。

      “星期天……”

      “老地方见,我去接你。”

      “好。那么再见,路上小心。”

      目送出租车自面前离去,牧深深吸了口夜晚的空气。他打算和藤真说什么来着,一本正经的话竟全忘光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九)踟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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